姜毅自从穿越，这才是第二次见皇帝，虽然没有正经接触过自己的亲老子，但姜毅已经有一点大概的了解了。


    毕竟他现在最大的依仗就是能听见别人的心声。


    人可以说谎，可以言不由衷，可以顾左右而言他。


    但心中所想肯定是绝对真实可信的，所以姜毅不怕别人的阴谋陷阱，就怕别人不和他面对面，搞远程攻击就没法子读取心声了。


    皇帝日常并不在大殿之中，只有朝会的时候才在，平时批个奏折什么的都在侧殿内。


    “儿臣毅，拜见父皇！”


    老皇帝已经快六十了，身子早已不如从前硬朗，刚刚入秋的天气，已经在腿上裹上了毯子。


    批复奏折也是越来越慢，眼睛靠的越来越近，身后跟了一辈子的老太监韩公公也弓着腰，半眯着眼，在一边伺候着。


    “来，说说流民所的事。”


    老皇帝只问流民所之事，而不问景山中猎虎的事情，看来跟踪自己的高手果然是老皇帝派的，兄弟俩的那点破事恐怕老皇帝早已经心知肚明。


    姜毅毫不添油加醋的将流民所的事情说了一遍，包括将福王山庄改成了流民城寨，还有自己的牙行也会逐步吸纳。


    “你可知天下有多少流民？”


    “儿臣不知，但流民也是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这话可不像是你这个寿王所说，你不杀民我就谢谢祖宗了。】


    姜毅无语，这暴虐嗜杀的名声还真是难以改变呀。


    “你打断了百里光赫的腿？”


    老皇帝突然这一问，让姜毅思维有点跳。


    对外肯定是不承认自己打断的，但景山之中有老皇帝的人跟踪，估计早就把情况禀告了个一清二楚。


    “失手，失手了。”


    皇帝手中奏折直接扔了过来，被姜毅躲开。


    “失手个屁，你他娘那叫失手吗？朝着膝盖敲的，你知不知道百里明就这一个儿子！你这是和百里家不死不休了，懂吗？”


    姜毅楞了，这皇帝怎么还骂娘呢？


    我娘就是你老婆，你还骂的这么起劲？


    “父皇，儿臣不怕百里家！”


    这次反而是老皇帝一愣。


    “哼，你是不是想百里明就是冢中枯骨，百里光赫也是纨绔无智，何须担心？”


    “不，儿臣不是这样想的，反而觉得百里明城府极深，朝堂之上只手遮天，州县之内党羽满布，手中良田万亩，家中金银花销不尽，权倾朝野，除了父皇外，他不将任何人放在眼中，且心中早就权欲不满，妄图更进一步。”


    这话说的直白！


    皇帝身后的韩公公原本眯着的眼睛猛然睁开。


    【嗯？此等事人人都知道，但直接当着陛下的面说出来，二皇子还是第一人。】


    皇帝也看着姜毅，心中惊讶。


    【这混小子什么时候这么明白了？】


    “不过他也有顾忌，百里家手中无兵权，富而不强，最终难免是别人口中羔羊！而我大夏所有的精锐之师皆在边境。他们虽然身在苦寒之地，常与元蒙搏杀，但也练就一身本事，非州军可比。且边军忠诚，军权完全在父皇手中，故而百里明只敢心动，不敢真动。”


    【看得倒是透彻。】


    “不过这老杂毛可不会坐以待毙，一面笼络其他军伍，一面和大哥走的很近！”


    韩公公一惊。


    【胆子太大了，这话是可以当面说的吗？何况你也是天家人！】


    老皇帝满面阴沉，低声说，“继续讲。”


    “这老杂毛就是想哄骗大哥，撺掇大哥弑父篡位，登基为帝，这样边军将士只能效忠新帝，而百里明则在后面主事，当真皇帝，我大哥在台前，当傀儡皇帝。不出一代，就百里光赫的尿性，必然逼宫篡位，让我姜家江山改姓百里。”


    韩公公已经开始发抖了，他是皇帝心腹，二十几年的伺候，老皇帝对他已经是不避人了，什么隐私都提到过，但就是这样的话，虽然心里清楚，但从来没听皇帝说过。


    朝堂之事，国家之事，有时候就是这样，已经形成了一种默契，大家心里都明白，但是大家都不说出来，只在暗处较劲，谁要是吃了亏就想办法报复回来，但是不会有人撕破脸了直言。


    即使皇帝和百里家的斗争，也一直如此。


    背地里相互制衡，钩心斗角。


    明面上君臣相宜，贤君名臣。


    但今日姜毅却像个莽撞后生一样，将这一切说破。


    “那你觉的姜恒会弑父夺位吗？”


    姜毅摇摇头，毫不顾忌韩公公紧盯的眼神。


    “儿臣觉得不会，倒不是他不想，而是大哥不敢。”


    【你倒是不遮掩！】


    “大哥只想当上太子，待父皇百年后名正言顺的接过皇位。但百里明已经五十有三，不愿再慢慢等了，而且他还害怕父皇对他百里家雷霆一击，所以必然会逼着大哥去做，或者干脆用大哥的名义去做，到时候黄袍加身，大哥也就没办法犹豫了。”


    话是越说越明，老皇上脸色是越来越难看，韩公公则是心惊胆战，恨不得自己别长耳朵。


    “姜毅，你以前是在藏拙吗？”


    姜毅这才拱手行了一礼，拉着一张笑脸说，“没有没有，儿臣做庶民的时候喝醉酒撞了头，醒来就觉的清醒多了。”


    这话说的鬼都不信。


    但鬼也找不出什么问题来。


    【哎，话说得对，但又能怎么办呢？百里明用的是阳谋。】


    看着老皇帝无力的叹息，姜毅觉得老皇帝是杞人忧天了。


    “父皇也不必忧心，百里明毕竟没有军权，不敢太冒险，只要限制其发展，剪除依附其的羽翼，早晚也是抄家灭族的货！”


    “你说的简单，那些官员世家怎么剪除？百里家的土地众多，如何限制其发展？”


    姜毅原本是有一篇长久计划的，但从和老皇帝的对话中，他感受到了皇帝的信心缺失，对自己也是比之前的看法有点改善，但让其信任到全权交于自己去对付百里家，还有点早。


    自己还缺一件大功，一件在朝堂众人眼中都很重要的大功。


    想到此处，姜毅也不再宽慰老皇帝，而是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