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然陆地、宫殿之内。


    方成目光隐涵着一丝赞赏，远远望向宫殿之外、台阶下方、即将离去的真青。


    旷阔台阶，已空荡如野。


    下方超凡，宛若海浪退潮一般，回返星空。


    而那一袭墨绿简服的背影，跌跌撞撞离去，仿佛是一个绝望的旅者，在枯燥沙漠中，依然前行不止。


    鲜血淋漓。


    气息微弱。


    但其躯体内所蕴含的坚定心性，方成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在昏迷模糊的意识之间，真青汇聚浑身上下所有的力量，向前一跃，即使失败，有何妨？


    单单是那一跃，已是生命的灿烂光彩！


    怎么不堪造就？


    方成淡淡一笑，眼眸闪烁纯白光华：“心性不错。”


    恍惚之间。


    方成好似看到了曾经的自己，也是这般坚毅顽强、且无论何等境地，依然死死秉持本心、践行本性。


    难得的是，他在昏迷之间，绽放来自生命最深处的力量。


    更为难得的是，当面临痛苦失败、绝望打击后，他不曾崩溃，反而坚守本心。


    “有意思。”


    “他，在捍卫着什么？或者说，他在坚持着什么？”


    方成目光幽幽一闪，任由真青离去，而不朽力感知，却时时刻刻关注、观察。


    ——


    殿内。


    诸多不朽轻舒了口气。


    真青一跃，随后转身离去，是极好的。


    毕竟此次乃是天梯之路第一部，是首次天梯之路，在濒临成功盛况之下，万万不可生出什么瑕疵。


    “哼，那不识趣的超凡，总算走了。倘若惹得方总御不高兴，他必死无疑！”沧鼎崆摇了摇头。


    “资质差，也就算了。”


    沧鼎崆目光淡漠：“竟然连心性，也是如此虚伪做作。走了，倒也好。”


    氡元亮注视着殿外：“负剑青年，却是不错。合该收为弟子，只是——空涅名额，再有五年即将启动。”


    “以方总御的性子，即使不按照轮流制，也会赐我一个名额。”


    “算了。五年时间，也足够好好传授一番。若是美玉，总会雕琢出来的。”氡元亮微微一笑，暗暗嘀咕着。


    另一侧。


    光属三步不朽、呈芒，也注视着自己关注的两个超凡一级。


    光属武师、超凡一级、娄先君，以及一个光属念师、光头壮汉，在呈芒看来，都是不错的苗子。


    “刚刚那墨绿简衣青年，倒还算识趣，居然不再负隅顽抗。”呈芒淡淡地瞥了眼殿外。


    可惜。


    资质太差。


    否则倒也可以考虑一番，是否赐予其一个机会。


    真青虽然失败，但却是引起了殿内诸多不朽的目光，或是淡漠厌恶，或是摇头否定。


    资质太差，心性再坚定，也是镜花水月。


    伴随着悄声议论，浮昀躬身上秉：“总御，天梯之路第一部已经完结，是否召见万名超凡。”


    浮昀的恭谨不朽音，回荡殿内。


    其内蕴涵着一丝欣喜激动，毕竟目前看来，天梯制度是切切实实可行的。


    方成眯起眼睛，摆了摆手：“恩。”


    “是。”浮昀躬身。


    旋即。


    浮昀看向殿外，不朽音传递而出：“万名天梯攀登者，入殿！谨记，不得喧哗！不得议论！谨记！噤声！”


    须臾之后。


    万名超凡一级，皆是攀登到第一百五十级台级的超凡修行者，尽数恭谨站立殿内。


    宫殿之内，颇为宽敞。


    万名超凡，伫立殿内。


    在他们的前方、约有五万米处，悬浮着一樽樽石椅，分成两排，按照战力、地位，依次落座。


    譬如沧鼎崆，正坐在方成左下侧第一位。


    他虽是一步不朽，但奈何备受方成的器重，地位颇高。谁敢坐在沧鼎崆的前面去？


    谁也不敢！


    方总御的赫赫威名，可不只是说说而已。


    正在此时——


    “总御。”浑身寰绕着雷霆、脸庞粗犷的亿末，微笑开口道：“这些超凡一级之中，有个小姑娘，我很欣赏。”


    “不知，我可否收徒？”


    亿末眼眸涵着期盼。


    方成淡笑一声，轻轻颔首：“亿末不朽，你收徒乃是好事。不过，你竟会欣赏？不容易的。”


    亿末脸色一滞，不由得讪笑：“总御说笑了。”


    其余不朽，也是转动目光。


    他们很是好奇，方总御之下的最强者也要收徒？而且，还是很欣赏？


    亿末的性子，可是很孤傲的。


    一个超凡，居然能够得到亿末的欣赏，众多不朽顿时饶有趣味地注视着。


    在他们漫长的修行生涯中，如此有趣的事情，可不多见。


    殿内下方。


    万名超凡一级，心头猛地揪了起来。


    他们可是听得很清楚，前上方的石椅上，有一位不朽存在开口了，说是很欣赏他们之中的一位！


    是谁？


    到底是谁？


    娄先君眼眸淡然，低垂目光，根本不敢直视前方的不朽们，不朽存在何等浩瀚伟岸！


    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不朽，正在前方！


    娄先君暗暗屏息，心头划过一丝遗憾：“小姑娘？不可能是我。那是谁呢？”


    “居然能得到不朽的欣赏？”


    “可即使在不朽境，也是分着层次的。一步到四步，一步一阶梯。第一个被不朽收徒，不一定是最好的！”


    “我娄先君，也必定会得到不朽收徒！”


    娄先君心头酝酿着豪情壮志，但面色却不见分毫，依然平静从容，云淡风轻。


    负剑青年、麦基，心头情绪，也是猛地绷紧起来。


    不朽收徒！


    真的有不朽收徒！


    那么，他会得到么？一定能，一定！


    麦基暗暗攥紧拳头，眼角瞄了眼他处，暗暗道：“我是第四个攀登成功的，倘若不朽存在们继续收徒——”


    “理应有我一个。”


    莫名之间。


    麦基忽然想起了片刻之前，那匍匐在第五十一级台阶上的墨绿身影，心头暗暗一叹。


    资质不行，修为不足，再怎么坚强，也终归惘然。


    我们如今站在这里，前方乃是不朽存在！


    我们即将获得公身，得到修行资源倾斜！


    “可怜，可悲，可叹。祝愿你也能有一个光明前途。”麦基再度暗暗一叹。


    居高临下，隐有怜悯。


    漠然旁观，也有同情。


    下一刹那——


    亿末右手一指。


    轰隆！


    一道雷霆不朽力，宛若延绵不绝的雷电轨迹，划破数万米的空间，登时落在耀银裙尾、赤红战裙的菁七之前。


    “小姑娘，我是雷属不朽、亿末，你可愿为我弟子？”亿末温声问道。


    “愿，愿意！”


    菁七激动的脸色通红。


    要知道，在她前面可是有着数千位领先攀登者的！她根本不曾想过，亿末口中的‘小姑娘’，居然是自己！


    高兴！


    喜悦！


    激动！


    极度单纯的情绪，汇聚成滔滔不绝的心绪浪潮，轰撞在菁七的心扉之内！


    亿末哈哈一笑，手指再度一点。


    轰隆！


    雷霆不朽力寰绕菁七，以迅雷不及眨眼之势，携着菁七回到亿末的前方。


    “你叫什么？”亿末问道。


    “我，我叫菁七，今年二十三岁，是……”菁七激动万分，磕磕巴巴地答道。


    “哈哈，你先站在我身后。”亿末摆摆手，打断了徒弟菁七的激动自述。


    菁七道：“是，师尊。”


    伴随着赤红战裙的菁七，走到亿末石椅之后，其余不朽也摇头失笑，议论纷纷。


    “亿末，你的弟子似乎只有幽戊冥吧？”方成笑眯眯道。


    “是的，总御。”亿末点了点头。


    “咳咳。”一旁的沧鼎崆，轻咳一声，看着脸蛋通红、眼睛明亮隐有喜悦泪花的菁七，提醒道：


    “菁七，你得知道，你是有一个师兄的。”


    “啊？”菁七茫然。


    一时之间，她不知如何回答。


    沧鼎崆哈哈笑道：“你的师兄，可是一位至高界主。四步不朽作师尊、至高界主作师兄，啧啧——”


    “奥隆疆域，你都可以横着走了。”


    最近数年。


    由于亿末的臣服，沧鼎崆与亿末的关系，也逐渐融洽，至少算是好友一类。


    “哎，沧鼎崆，你这么说可不对了啊。有总御在，我这么一个四步，算得了什么？”亿末连忙笑道。


    他可不敢在方总御面前，承认自己很强。


    方总御，那可是肆意暴打五步不朽的恐怖存在！估摸着，自己连方总御的一根手指头，都扛不住。


    “四步四步！至，至高界主！”菁七眼睛瞪得溜圆，眼眶泪花几乎崩溃流淌。


    她成功了！


    偷偷积攒晶石、历经星空危机、再到攀登天梯之路，最后踏入殿内，被不朽收徒！


    她真的成功了！


    她的师尊，是四步不朽！她的师兄，是至高界主！


    菁七狂喜，脸红耳赤，娇躯都在轻微颤抖，她们兄妹终于不用再过躲躲藏藏的日子！


    “父亲，母亲，你们看到了么。”


    菁七闭阖双目，几乎忘记了周边乃是不朽存在们的情况：“你们一定看到了。”


    “小七成功了呢。”


    “小七和哥哥，再也不用过隐蔽墓葬的日子。”菁七嘴唇低呢，根本不曾发出声音，只是动动口型。


    但是，不朽是何等存在？


    亿末脸色登时一变，偏头看着菁七，温声道：“徒弟，你躲避在墓葬？躲避谁？”


    “谁敢让我的徒弟，躲避在墓葬里！”


    “找死！”


    亿末冷哼一声，拍了拍菁七的肩头：“小徒弟，你安心。等会结束了，师尊帮你一一清算！”


    “是，是谢谢师尊。”


    菁七哇的一声，差点哭出来，勉强克制住心扉流淌的幸福，只觉得一切都美好极了。


    此时此刻，她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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