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过后的夜，变得颇为凉爽。


    知了的叫声，一阵高过一阵，赵黎明顺着指引，穿过十字路过，便找到罗洁所说的7栋楼！


    赵黎明乘坐电梯，赶到第五层。


    这一层楼有两户，他人刚到门口，501的门“吱”一声，打开一道缝隙。


    赵黎明拉开门，门口站着一个小巧的女子，穿着一套白色连体睡衣，脸色有些苍白。


    “赵先生？”白衣女子下意识问道。


    “我是赵黎明，罗洁，你好！”赵黎明伸出手。


    罗洁抬起手，跟赵黎明轻轻握手。


    赵黎明碰触到的一瞬间，感觉对方手指冰凉，好像没有温度。


    “你的事情，我妈妈都跟我说过了！这些年，常常听父亲提及你。父亲的学生太多了，每年都会来很多人，我反而记不住太多人。”罗洁转过身，一边引导，一边说，“我这次准备彻底去国外，不打算回来了。所以，我父亲的遗物，还请你收拾一二，最好在天明时候，你想要什么，都可以拿走，不想要的也可以放在这里，今天白天，我都会处理完毕。”


    “房子真的要卖？”赵黎明下意识问一句。


    “爸妈都不在了，我也不想在北京了！半年之内，爸妈他们先后离世。我”罗洁说到这里，眼眶瞬间发红，“他们很爱我，我什么都做不了。”


    “什么时候火化？我去送最后一程。”赵黎明神色寥落。


    “不用，每个人有每个人的事情，母亲说万事从简。”罗洁摇头拒绝，“赵先生，就是这个房间。”


    赵黎明心情有些复杂，可还是硬着头皮，推开房门。


    入眼所见，这哪里是房间，这完全就是一个研究室！


    这个屋子很大，里面有三台电脑，还有实验台，以及一个小型操作间。


    “这是我父亲所有的心血，可是，这个世界便是这么残酷，不管你从何方而来，又有什么样的伟大成就，还是某个领域的顶级专家，在死亡面前，都是一视同仁。世界不会理睬你的理想，意志，愿望，它始终都是无情而虚无的！”罗洁抬起手，轻轻抚摸这些仪器。


    这些东西，每一样都是罗老师的心血，此刻尘封于此，失去过去的光辉。


    赵黎明定在原地，他深吸一口气，说：“我先查看查看一些资料。”


    “我去睡一会，今天上午十点，买家会来最终确认房屋。”罗洁提醒说道。


    “你放心，不会印象你的安排。你只管去睡。”赵黎明开口说道。


    “好！”罗洁转过身，颇有些疲惫。


    赵黎明眼神闪烁，这一刻，他再次感到一种无力。


    罗洁的精神状态，非常不好。


    赵黎明很理解，当初他的父母骤然去世，那个时候，赵黎明的精神状态，跟罗洁几乎一模一样。


    这个过程，需要很长一段时间，走出来的了，便能够开始新生活，如果走不出来，也许会伴随很多年。


    赵黎明启动电源，很快将所有电脑打开，正在赵黎明查阅电脑文档时候，罗洁竟又去而复返。这次他抱着一个纸盒子，将东西放在办公桌上：“这是我母亲整理的一些遗物，包括我父亲的笔记，还有一个硬盘。”


    赵黎明点点头：“我一会看看，罗洁，刚才我在外面点了一份羊汤，我看你气色不太好，喝点再睡吧！”


    罗洁有些意外，望着客厅桌子上的手提袋：“谢谢你！”


    “不用谢，我知道说一些安慰的话，并没有什么用，只是我父母也去世了，你的心情，我完全能够理解。而且，罗老师、张老师，他们向来都是热爱生活的人，他们一定不希望您这么难过与悲伤。”赵黎明斟酌半晌，小心翼翼地说道。


    罗洁的眼泪，瞬间从眼眶滚落，她喃喃说：“我好难过，好难受，我好想他们！”


    赵黎明一下子站起身，他的眼眶也是一红，往前走两步：“对不起！”


    罗洁“哇”的一声大哭，直接抱着赵黎明，这一刻，赵黎明显然是他唯一的依靠，可以分享内心悲伤的人！


    赵黎明感觉心口一阵湿热，他抬起手，轻轻拍着她的背。


    罗老师一家，他们很早便搬到北京，并没有亲戚，这一次张老师也离开了。


    当父母离开，人生只剩下归途了。


    大概过去十分钟左右时间，罗洁情绪稳定不少，她不好意思地抬起头，发丝有些凌乱：“对不起，弄脏了！”


    “心情好些没有？”


    “哭出来，好一些了！”


    “那喝点羊汤，再去睡一会，我不会马上走。”赵黎明安慰说道，“我看你气色不好，只怕这两天，都没怎么好好吃东西。”


    “是的”罗洁轻声说，声音也柔和不少，“那我先去喝点汤，再去睡一会。”


    说到这里，罗洁转过身，刚要离开。


    “等一下！”赵黎明突然喊道。


    罗洁奇怪地转过身：“怎么了？”


    “刚才我进来，你怎么确定是我？”赵黎明随口一说。


    “妈妈有你的照片，我看过好几次。”


    “原来如此！”


    “还有问题吗？”罗洁又问。


    “没有了！”


    “你这是把我当傻子呢。”罗洁皱着眉头。


    “我只是有些笨。”


    “你可不笨，妈妈常说，你是爸爸教过学生当中，最有天赋的那个人。”


    “真是受宠若惊，荣幸之至。”赵黎明有些惊讶。


    “不跟你说了！我有些饿了，先回房间。”罗洁说到这里，便不再多言，直接提走羊汤，回到她的小屋。


    赵黎明定在原地，不知道为何，他总觉得这个丫头，有一种单纯的傻乎乎，看似给人一种距离感，却好像又非常容易相信一个人。


    “奇怪！”


    没有错，罗洁给人的感觉，太奇怪了！


    赵黎明思前想后，实在想不通缘由，他开始检查电脑的信息。他的手在键盘上飞速闪动，慢慢地，他的脸色变得有些怪异。


    “黑客来过五六次，资料也有问题，等一下”赵黎明赫然发现，罗老师电脑里面，很多资料都被替换了！


    如果是别人，那是看不出来的，可是这一切，都瞒不住赵黎明。


    只是，谁能做这个呢？


    或者说，哪个要做这个事情呢？


    还是说，罗老师出车祸之后，还有人来这座实验室，做过一些试验？


    “嗯？！”


    电脑的这一头，明显有资料在传输，还是当着赵黎明的面，有人在传输罗老师的资料。


    这些资料明明篡改过了，当电脑一开启，这个传输便开始了。


    明明是错误的材料，现在却被传输。


    “谁想要这些资料？还是说，他们一直在等待？”赵黎明呆呆地望着电脑，此刻，他没有阻止这一切。


    反正是篡改的过的，纵然他们拿去，又能如何呢？


    烛龙？


    他做的？


    赵黎明摇摇头，到如今的地步，作为超级人工智能，毫不夸张的说，当赵黎明打开这里电脑的刹那，只要烛龙想要，这些电脑里面的所有资讯，都会被他直接拿走。


    一种无法言语的挫败感，瞬间冲涌而来，这种感觉实在太过糟糕。


    原本作为现代科技的基础，个人电脑，此刻一旦连接上网络，竟然会成为一种障碍！


    从科技中带来繁荣，又从科技中带来桎梏！


    或者说，当烛龙觉醒的时候，网络世界，此刻将会成为锁住人类咽喉的枷锁！


    人类的一切隐秘，只要存储在电脑当中的，都将不会存有秘密。


    现代的一切信息技术沟通交流，这些数据流的信息，同样在烛龙那里，同样可以轻松获取到他想要的信息。


    “这就是网吗？”赵黎明喃喃自语，颓然地往后一坐！


    过去的认知的当中，赵黎明一直心存侥幸，或者说，他并没有去深度思考这个问题。


    一直到现在，赵黎明赫然感觉到一种叫做棘手的感觉！


    有一天，当你使用的工具，会伤害你，可是想要对付工具的时候，偏偏又不得不使用它！


    这种矛盾至极的感觉，简直要把一个人逼疯！


    赵黎明不再查阅电脑，说得毫不客气一点，这些电脑的信息，早已千疮百孔。


    “看来有很多人，都想要罗老师的资料，或者说，他们想要一些东西。不过，应该电脑里面是没有的，如果有的话，不会频繁地进出，甚至是相同的源头，反复的搜索。”赵黎明重新抖擞精神，又开始排查一些信息。


    沉默一阵之后，赵黎明目光转向一旁的纸盒子。


    按照罗洁所说，这些遗物，原先是张老师保管，这次是罗洁带过来，移交给赵黎明。


    这么一想之后，赵黎明缓缓又靠到椅子上。


    屋子里面的灯光，呈现这明黄色，空调的风，卖力的吹着，光亮打在赵黎明的脸颊上，将脸色映衬得很是怪异。


    赵黎明一动不动，没有急着看遗物，而是大脑陷入一阵思索。


    腿上的芯片是烛龙的，只是经过女娲的改造，也就是说，那个芯片，属于一个被阉割的玩意。


    毫不犹豫地说，这就是一种博弈。


    当然，博弈是谁的成功？


    赵黎明并不清楚，他的手臂上，还有一个芯片。


    这个芯片是经过两次升级后的人体芯片，这是赵黎明深度参与的项目，原本是作为b计划的预备可能。


    可是，最终因为这个的存在，让他能够与女娲你保持联系。


    想到在酒店，他与女娲的对质，以及对女娲的怀疑。


    赵黎明隐隐有些后悔，人是一种极为复杂的动物，很多时候嘴巴说出来的话，很多时候，都存在着巨大的差异性。


    有人说，这是感性与理性的分歧。


    一个是本我，一个是超我！


    有些人经过长期的训练，可以做到滴水不漏，极少暴露内心所想。


    赵黎明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事情，当他听到女娲说，超级人工智能也会欺骗的时候！


    那一个刹那，赵黎明发现内心的愤怒，还有一种恐惧！


    不！


    那是无能的狂怒！


    作为造物者，赵黎明一直笃行一点，那就是人工智能处于人类的掌控当中！


    哪怕是觉醒与独立意识，那也是处于掌控当中！


    当女娲坦诚，超级人工智能也会欺骗的时候！


    赵黎明感觉支撑他的信心，一瞬间崩塌！


    作为一名资深专家，他的信心垮塌，那简直是精神世界的地震。


    那个时候，恐惧、畏惧、失控、震惊的情绪，一瞬间淹没赵黎明，让他情不自禁去怀疑，质疑！


    有欺骗，那么人类的其他情绪呢？


    七宗罪呢？


    赵黎明完全无法判断，这一刻的他，完全是迷惘的。


    “女娲能够欺骗我，那么，烛火也会吗？”


    突然之间，赵黎明脑海中冒出一个念头，这个念头一出，赵黎明直接从心底生出一种大恐怖！


    当一切都存在质疑的时候，那才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啊。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赵黎明呆呆地靠在椅子上，这一刻，他犹如一个石像，一动不动，面无表情。


    然而，赵黎明脑海中，此刻转动的念头，一分一秒都不曾停歇过。


    两个超级人工智能，都在他的身上留下印记，这两个存在到底有什么目的？


    这是一个让人困惑的问题！


    “原来，我身处最强的网中！”赵黎明一直以为，有女娲的保护，他可以摆脱网。


    然而，依靠现在来看，如果女娲越是不可依靠，乃至于值得信任的。


    那么，作为大网笼罩下的他，何去何从？


    他哪里还有什么秘密？


    赵黎明脸上的肌肉都在抽搐，他终于无法安稳的坐在椅子上，因为一种极致的焦虑，赵黎明来回踱步，明明开着空调。他的脸上，还是不断往外冒着豆大的冷汗。


    他的焦虑症发作了，赵黎明浑身开始发抖，整个人眼神飘忽，手指不受控制的开始发抖，一种濒死感，飞速地冲涌而来，赵黎明甚至感觉到，有一双手，直接锁住他的咽喉，他感觉好像都无法呼吸一样！


    “好难受好难受”赵黎明发出痛苦的呻吟，他直接坐在地上，好像死神即将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