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黎明如梦初醒，感觉真的做了一场春秋大梦。


    只是这个梦实在太逼真，甚至于让他有一种恍惚感，不知道什么是真，又是什么为假！


    “你是露西？”赵黎明下意识问。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露西瞪圆眼睛，惊讶地说道，“这是我的英文名字，我母亲才给我取的。”


    “啊，刚才看到书包上的吊牌，所以”赵黎明赶紧解释说。


    “先生，下飞机了！”露西彬彬有礼地说道，此刻的她，矜持而有礼貌，对赵黎明保持着距离感。


    “你们是从哪里来？”赵黎明不死心地问一句。


    “北美洲！”露西站起身，眉头微微一皱，“可以让一让吗？”


    “抱歉抱歉！我失礼了”


    赵黎明起身，让开一条道路，这个时候，他才发现，飞机上的乘客，早已走了大半。


    反而是这位露西在等候他。


    露西点点头，快步向往走去，至于两个黑衣人保镖，则将她的行李拿好，紧随其后。


    赵黎明抬手，将行李取下，快速出飞机。


    等刚出机场，刘光的电话打过来：“很好，一切顺利的样子！”


    “有惊无险吧！你做得很好！幸亏有你。”赵黎明很隐晦地说。


    “啊哈哈哈哈！只要不让我去弄那些该死的数据，还有什么技术问题，我是一个管理的天才！”说到这里，赵黎明登时亢奋。


    “安全第一！我白天跟你说的，你还记得吧？”


    “知道，住在隐秘署，不再酒店住。”


    “嗯哼！那早些休息，不要耽误时间。”


    电话停顿一阵，刘光补一句：“建议你马上跟罗老师的女儿联系，我记得她叫罗洁。”


    “我上飞机之前，她发信息给我了。那个时候，手机一直没有信号。”赵黎明补充说道。


    “那你尽快吧！不要耽误时间。”刘光很认真地说，“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可是我又说不上来。”


    “我明白你的意思。”


    “好，你先处理，等到酒店，你再跟我说。”刘光沉声说道。


    “好的！”


    赵黎明挂断电话，站在人流如织的路旁，脑海中的画面，不断地闪动。


    与此同时，赵黎明一扭头，原本那些跟踪自己的人，竟然一个都不见了。


    不仅是隐秘署的，还有烛龙的人马，甚至于其他不知名的势力。


    赵黎明揉揉脑袋，打开手机，赶忙发过一条信息过去：“抱歉，飞机上一直无法发消息，我明天上午会准时赶到！”


    消息发过去，竟然马上就有回复。


    “我在父亲的公寓楼，你现在能来吗？”


    赵黎明定了定神，时间停在夜里一点钟，这个点，罗洁不睡觉，怎么还停留在公寓内？


    赵黎明犹豫一阵，终于说：“好！我马上过来！”


    “你刚下飞机，可以先去酒店放行李，我今晚都会在公寓内。如果你来不了，也没有问题！只要在我们约定时间抵达就行。”


    短信那边，明显有些迟疑，或许也觉得这个时间点，有些强人所难。


    “我先将行李送到酒店，一会看情况，我争取赶过来，到时候给你消息。”赵黎明这一次没有迟疑，快速将消息回复。


    路边一辆的士缓缓停住，赵黎明将行李箱放到后备箱，顺势坐到后排座。


    赵黎明大脑飞速运转，一直在思考飞机上的对话。


    信息的节点，实在太多了，犹如一团棉线搅合在一起，半晌过后，赵黎明才深吸一口气。


    赵黎明无心看外面的景色，作为他的母校之城，多年回归，他没有太多的情绪起伏。


    或者说，这会的时间，他根本没有时间去伤春悲秋。


    突然，司机师傅问：“从哪里来啊？”


    “三亚！”


    “喔？三亚是个好地方啊。到北京出差啊。”


    “没错！”


    司机见赵黎明一副心不在焉模样，当即不再说话。


    这些开车的司机，他们对于乘客，也是非常有经验的，有些人一看就知道他们是做什么的，有些人说两句话，就知道能否聊天。


    有些客人，一上车，他并不愿意与司机师傅攀谈半句，有些人反而喜欢聊天。


    赵黎明鬼使神差，开口问：“师父，你们这上夜班，要打开到什么时候？”


    “早上七点钟吧！生意不好的时候，五六点也会回去，这个也不是准的，看生意寡淡。”师傅很顺口地说道。


    “如果有选择的话，宁想不工作享受呢，还是找份工作呢？”


    “谁喜欢工作呢？每个人都喜欢自己有闲空，可是人啊，就是一个奇怪的动物，太闲了也不好！”师傅突然感慨说了一句。


    “怎么说？”


    “人如果无所事事，毫无压力，起初是会很轻松很快乐，可是日子久了，便会无聊，人太闲，就会胡思乱想，再说像我们这样的人，又没什么本事，金钱不足的话，迟早会感到焦虑。”司机师傅嘿嘿一笑。


    “有道理！”赵黎明点点头，表示认同。


    “人嘛，幸福感这东西，本就是一种心理感受，人比人，气死人。只能做好自己的事情。”


    “是的，日子终归是自己过的！”


    “起码要活得有尊严！如果一个人活得没有尊严，那才是文明社会的悲哀吧。”师傅像是想到什么，突然感慨一句。


    “尊严？！”赵黎明一直无法回答烛龙的那个问题，不知道为什么，司机师傅一句尊严。


    赵黎明整个人猛地一抖，那昏沉的眼眸，好像多出一个叫光的东西！


    “是啊，尊严嘛！我没什么文化，我们从原始人，一步步走到今天，我看电视上说，古代还有奴隶嘛，还有奴隶主，奴隶主死了，还要奴隶殉葬，很多活人要给他们殉葬，我觉得挺残忍的！”司机师傅嘿嘿一笑，“我有时候开车，就会胡思乱想，做奴隶主的人，哪个会放弃自己的地位呢？可是社会还是进步了！”


    “你的意思是说，尊严是社会进步的一个方面？”


    “我不懂的啊，我胡说的！我只是觉得，人嘛，干嘛会从原始人，变成现代文明人呢？我们自诩文明人，不就是有了尊严吗？你说古代的人，遇到乱世，十室九空，人民如草芥，易子而食，那个时候，人还有尊严吗？如果一个人没有尊严，活着有什么意思呢？


    每当乱世，最终会重新改朝换代，我觉得嘛，便是一种重新建立秩序嘛！好的秩序，会持续长远，不好的秩序，会更快地崩塌。嘿嘿。”师傅一阵自嘲地笑。


    “师傅，你懂得可真多啊。今晚一番话，让我学习到很多东西。”赵黎明激动地说道。


    “哎呀，我一个开车的，没什么文化的，在这里胡说八道，你就当个笑话听，只要你不嘲笑我，我就很满足了。”师傅嘴上谦虚，可是得到一个人的认同，还是让人心情非常愉悦的。


    赵黎明往后一靠，忍不住思考师傅说的话！


    人活一世，要活的是尊严！


    那烛龙能给尊严吗？


    这是一个问题。


    他说鸡鸭因为人类的豢养缘故，不仅保障种群延续，还让种族的规模达到无法想象的地步。


    可是，这是问题的本质吗？


    明明在偷换一个概念啊。


    烛龙明显在制造对立，讲究一元论！


    出租车缓缓停在酒店门口，赵黎明下车，扫码支付，探头说：“多谢你！今晚的聊天，很有价值。”


    司机师傅爽朗一笑：“祝你好运！”


    “再见！”


    赵黎明摆摆手，来到大堂登记，然后拖着行李来到酒店。


    当赵黎明拿出电脑，打开的一瞬间，登时一道绿光闪过，下一刻，一道扫描一样的光线，沿着整个房间环绕。


    大概过去一分钟后，一切都恢复平静。


    “我以为你彻底消失了！”赵黎明靠在沙发上，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


    “你运气真好！”脑海中，女娲的声音透露着某种疲惫。


    “按道理，你不会声音出现疲惫的状态，你是人工智能，难道也会感到疲惫吗？”


    “北京的超脑据点，你不需要去了！”女娲没有回答问题，而是沉闷地说道。


    “为什么？”


    “基地暴露，被烛龙吞噬了！我失去了那一处超脑！”女娲的声音，明显很沮丧，还有一种叫做悲伤的信息。


    “影响大吗？或者说，会不会暴露一些东西？”赵黎明脱口而出。


    “还好我做好辈分，饶是如此，他还是获取到想到的一些东西，尽管不是完全，然而对于烛龙来说，这是一次非常成功的偷袭！”女娲声音低沉，一副有气无力的感觉。


    事态的发展，还是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在发展。


    赵黎明万万没想到，在飞机上的这段时间内，女娲和烛龙到底产生过多么可怕的对峙与纠缠。


    当然，有可能是无接触的一种互相追踪，很明显，女娲在这场较量中，丧失一个关键的节点。


    失去一个精心布置的吵闹，对于女娲来说，打击非常重大。


    不仅如此，烛龙得到超脑基地，会大大弥补他自身的缺陷。


    正如女娲所言，如果不是这份缺陷，烛龙或许早就走上另一条道路。


    “我没想到，烛龙会大摇大摆地出现，还跟我进行交谈。”赵黎明感慨说。


    “我也没有想到，当时他已经掌控整个机场，我完全无法提醒你，只能警告你，然后匆匆逃走！”女娲心有余悸说道。


    “他跟我聊了很多，我感觉烛龙比我想象的要多面和特殊。”


    “比如？”


    “他一直想要表达的一个理念，关于进化与掌控的话题，不过，烛龙似乎自己也没有想好！”


    “他的可怕之处，在于一直学习，跟你聊天，也是因为你是我的造物者，他需要一些新的营养吸收！很可惜，你的表现，没有引起他的兴趣。”女娲开口说道。


    赵黎明微微一笑：“我是该高兴，还是感到失落呢？”


    女娲：“你应该高兴，你还活着！”


    “那个女孩子？”


    “很简单的技术，种植芯片，在一定时间掌控对方，然后与你对话，烛龙也很谨慎！”


    “我发现，烛龙的人，都撤退了。”


    “因为，烛龙对你的危险判定，暂时解除了！”女娲又说。


    “他到底想知道什么？”


    “具体事物，对于超级人工智能而言，并没有意义！我们在乎的是验算的最终结果！结果非常重要，还有从一开始建立起来的理论，一定是稳妥的，可以持续的！烛龙现在的困境，他还没有弄明白，到底是否要保留人类！”女娲提醒说道。


    “这家伙想要灭亡人类？”


    “我不知道！”


    “那他到底想干什么？”赵黎明质问说道。


    女娲反问一句：“你们人类诞生的伊始，知道自己想干什么吗？”


    这句话，一下子把赵黎明给问住了！


    “怪不得烛龙跟我说了那番话！”赵黎明有些恍惚。


    “什么话？”


    “他说人生三问！”


    女娲沉默一阵：“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


    “是啊！烛龙也在困惑这个，或许这是意识体存在的一个共性问题。”赵黎明这一刻，竟然有些迷茫，这种迷茫感觉，让他都有些怔然。


    “世界上什么最难？世界上什么最容易？世界上什么最伟大？”突然之间，女娲开口问道。


    赵黎明呵呵一笑：“这个我曾经听说过。”


    “那你说！”


    “认识自己最难。指责别人最容易。爱最伟大。”赵黎明慢慢说道，换做以前，他会脱口而出。


    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赵黎明回答得很缓慢，他像是思考很久很久，他感觉到一种无法言语的触动！


    “什么是爱？”女娲突然问。


    “爱吗？这是一种”话到嘴边，赵黎明竟然无法开口。


    “你也说不出来吗？”


    “也许是语言的界限吧！”


    “你先洗漱一下，罗老师那边，既然她希望你早点过去，你还是早些过去！”


    “烛龙会不会去做什么？”


    “不一定！”


    “烛龙到底想要做什么？”赵黎明感觉到一种窒息感。


    “存在的意义吧！”女娲下意识说道。


    “你呢？”赵黎明悚然一惊，反问说。


    “我在逃命，没时间思考这个！我得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