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明天早上帕罗米诺葡萄成熟可以采摘前，两人都没什么事，于是，他们便拥有了一整晚的奢侈叙旧时间。

    因为身处帕罗米诺岛，他们自然先聊了聊这个岛上的事情。

    “……所以说，世界政府给天龙人的特权真的是世界上最难理解的东西。”

    因为自己这次的任务完全没有保密的意义，克里斯托就拉着艾斯大吐苦水。

    “之前接了好几个天龙人相关的任务，这个我本来是想摆烂故意做差一点让战国先生下次别指名我，结果这次的任务是和泽法老师相关的，完全不能偷懒。”

    见艾斯听到海军赫赫有名的大将名字没有任何反应，克里斯托只好耐着性子给他科普。

    “我上次回东海不是说过吗？我在海军新兵营认识了两个新朋友，当时在新兵营教我们的教官就是这位泽法老师，现在海军元帅以下的有名海军基本都是他教出来的，看到他都要喊一句老师。”

    虽然没听过这个名字，见克里斯托这么心甘情愿地喊一个人老师，小时候从萨博那里听说过她无数逃课捣乱事迹的艾斯笑了出来：

    “能让克里斯托你这么心甘情愿地喊老师，肯定是个了不起的人，真希望有一天能见他一面。”

    “……你还记得你是个海贼吗艾斯？”克制住翻白眼的冲动，克里斯托无情打碎了艾斯的妄想，“泽法老师虽然不是那种看到海贼就要杀干净的激进派，但也绝不可能和我一样心平气和地坐着和你聊天。”

    “老师孩子三岁的时候被憎恨他的海贼杀了，妻子也一起死在那场杀戮中。”想到自己这位老师的过去，克里斯托垂下了眼睫，“老师本来那时候就想退役了，但因为对海军的热爱，最终还是留在了海军当教官。”

    “对他来说，我们这些学生就是他的家人孩子。”

    “没有亲人的学生去世，泽法老师会像是家人一样给他主持葬礼。虽然死在战场上的海军最后结局也不过是个衣冠冢，但无比认真去做这件事的泽法老师，真的很了不起。”

    “当然，和很多上了年纪的老人一样，泽法老师在一些小事上特别固执古板，一把年纪了还天天把酒当水喝，谁都劝不了，真的拿他买办法。”

    想到大将们好意劝说，却被骂的举手投降低头认错的场景，克里斯托忍不住笑了出来。

    被她情绪感染，艾斯嘴角也挂上浅笑，不过下一秒就迎上了克里斯托认真的锐利视线。

    “而泽法老师最喜欢的JEREZ酒，原料就是帕罗米诺葡萄。”

    “所以，我绝不会允许有人做任何伤害这座岛的事情。”

    “哇好可怕。”举起双手做投降状，艾斯嘴角上扬弧度不变，“不过安心，白胡子海贼团从来不会抢普通人的东西，我们是带足了钱来这座岛买东西的。”

    “很好，那我们就谈下一件事吧？”

    满意地点了点头，克里斯托像是伟大航路的天气一样又变了副面孔，弯起眼眸，声音轻柔，甜得像是清晨的花蜜：

    “你前不久去挑战白胡子是怎么回事？”

    因为前段时间是哈比一年两次的例行检查，克里斯托在海军研究所里呆了三天再被CIPHER POL例行盘问三天，好不容易重获自由，又连续接了好几个和天龙人相关的任务。

    这么连轴转大半年，克里斯托中途只能靠报纸获取艾斯的最新消息，得知这家伙从红发那离开后直接去找白胡子，心脏都差点被吓停。

    好在白胡子本人比海军艺术加工过的情报要好上不少，所以艾斯还能活蹦乱跳地在这和她聊天抬杠。

    “人家手下随便拎一个队长出来悬赏金都比你高，你竟然还放话要取别人首级？”

    坐在椅子上，想起自己当时的后怕，克里斯托就忍不住再次用上武装色，伸脚狠狠踢了踢旁边的罪魁祸首。

    “我知道你的目标是超过哥尔·D·罗杰，但你这也太心急了一点，要不是你合了白胡子眼缘，我以后是不是一个人负责照顾路飞了？”

    自知理亏的艾斯老实坐在原地挨踢，试图揭过这桩：“哈哈哈，这都过去了。老爹人很好的，克里斯托你别担心了。”

    “从你的口中听到这个称呼，总感觉怪怪的。”想了想白胡子和罗杰之间的关系，克里斯托疑惑地问道：“艾斯，你该不会是为了气罗杰，才加入白胡子海贼团吧？”

    “自己的儿子不承认自己，反而喊死对头老爹……如果人死后真的有灵魂，罗杰现在已经被你气到扎白胡子小人了吧？”

    克里斯托语气轻快，开玩笑地提起这个话题，艾斯却不接话，沉默了数秒，右手食指元素化为火焰，变化出白胡子海贼团的旗帜。

    “那种家伙怎么样都好，我是真心认可白胡子，才背负了这个标志。”

    “不管是来自哪里，背负着多么可怕恶名的海贼，老爹都愿意喊他‘儿子’。”

    “我从没被人这么喊过，一开始反应特别激烈都昏了过去，现在想来，那时候与其说是气恼，不如说是高兴得不知道怎么表现才对。”

    “比起我这种，连自己想要什么都弄不明的家伙，那个人才更值得海贼王的位置。”

    “克里斯托，我要让白胡子成为王，哪怕对上你，我也不会放水。”

    “那种东西我才不需要。”原本一直安静聆听的克里斯托听到这，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七年过去，你就忘记你过去和我一对一的战绩了？”

    “那都是很早以前的事情，现在我可不会输！”

    “依靠果实能力，霸气都用不熟的家伙也好意思说这个。”

    右手中指食指覆上武装色霸气，克里斯托毫不留情地伸手戳灭了艾斯右手的白胡子标志。

    见黑发少年不服气地竖起眉头，和孩童刺头时代一样准备张口反驳，克里斯托笑着把手往前伸了伸，抵在他唇瓣上示意他先别说话。

    “不过艾斯，有一点你要记住。”

    “对我来说，你也是无可取代的重要存在。”

    “如果在战场上遇到，我们各凭本事定输赢。但是艾斯，如果你死了，我也活不下去了。”

    在艾斯骤然放大的黑色瞳孔中，克里斯托收回了的手，看着他震惊的模样，满意地晃了晃脚。

    “我过去不是说过吗？我的梦想是找个适合生活的地方和家人一起定居，偶尔出海冒险找你们玩。”

    “现在这个愿望已经无法实现，所以我其实也和你差不多，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我曾和泽法老师说，我的正义是希望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能过上普通的生活。”

    “这是真心话。”

    因为克里斯托按灭了艾斯的火焰，酒馆重新陷入昏暗，只有淡淡的银白月光，勾勒出她淡漠遥远的神情。

    “这几年我在海上碰到了很多事情，发现我当初看来理所当然的普通生活，对很多人来说都是奢侈。”

    “和家人一起吃饭，和朋友一起玩耍，尝试自己喜欢的事情，这明明是每个人生下来就该拥有的权利，在这个世道，却没几个人有过上述三种经历，这太过分了。”

    “但是，艾斯，你和路飞，是比我的正义，先一步在我心中扎根的重要存在。如果没有你们，我可能在爸爸妈妈，还有萨博死亡的那天就跟着他们一起走了。”

    “我会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强，不至于狼狈到要在你们和正义当中做选择，但如果那一天真的到来……可能就是我的末日了。”

    “如果再因为自己的无能而失去重要的人，我真的会死。”

    克里斯托语气很自然，像是在说花开花落般理所当然的自然规律一样，平静的神情仿佛下一秒就可以赴死，让艾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这家伙不要自说自话，什么死不死的，这一点也不像你！”

    艾斯再也坐不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双手抓着克里斯托的肩膀，掌心炽热的温度透过克里斯托薄薄的西装，让她抬起双眼，望进黑发少年燃着火焰的黑色眼眸。

    “你听好了，我是绝对不会死的！路飞我也会保护好！所以你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还保护路飞，你先少做点危险的事情保护好自己吧。”

    嫌弃地打掉艾斯按在自己肩上的手，克里斯托看着居高临下还想继续说教的艾斯，冷冷一笑。

    “艾斯你是不是忘了？我们是为什么开始这个话题？”

    艾斯：“……”嗯，是因为什么来着？

    克里斯托太阳穴青筋一跳，捏紧了拳头：“是因为你不自量力地去挑战白胡子，所以我们才聊到这个话题。”

    艾斯：“……”啊，好像是的。

    “那个是因为……哇克里斯托你还真动手，痛痛痛！你说的去死该不是要拉着我同归于尽吧？”

    “就你，还用不到那个程度。”

    施工中的酒馆杂物多，克里斯托和艾斯两人哪怕不用能力都施展不开，来回各打了对方几下解气就算了。

    “克里斯托你霸气是跟着老头学的？打起人来这么痛。”左眼被打出了熊猫眼的艾斯痛得嘶了两声，对童年小伙伴的恐怖进化十分不解，“你不是说你现在是用软剑做武器战斗吗？这么力气变得这么大？”

    “没有力气怎么挥剑？而且不是我太强，是艾斯你的霸气太弱，好好和白胡子海贼团的人学学吧。”

    西装在方才的打斗中弄脏弄乱，克里斯托借着月光，稍微整理了一下皱巴巴的衣领，十分庆幸自己选择的是黑西装，哪怕沾上了灰尘也看不太出来。

    重新坐回椅子，看着毫无形象盘腿坐在地上，尝试给自己双手都覆上武装色霸气的艾斯，克里斯托有了极大的优越感。

    “哼哼，我可是两年前就学会给自己的武器覆上武装色霸气了，双手都覆上武装色这种事情，大概三四年前就学会了？”

    “……你就不能稍微体谅一下兄长的自尊心？”

    “兄长？艾斯你这种没有常识不知道礼仪吃饭还会睡着的家伙哪里像兄长了？别以为你现在长得比我高了，出去问别人就会以为你是哥哥。”

    “常识礼仪我早就补齐了，上次去见红发还好好地道了谢。而且克里斯托你这家伙不是当初问生日的时候就承认我是哥哥了吗？怎么现在还赖账。”

    “说不定是卡普先生记错了你的生日，你这样的家伙怎么可能是哥哥，我才不承认。”

    “老头子再不靠谱也不会搞错这种事吧——！”

    大概因为开头就是谁是哥哥姐姐这种没营养的话题，这一夜后面，艾斯和克里斯托聊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

    两人话题跳跃度极大，上一分钟还在说哪种海王类好吃，用能力烤要注意些什么，下一瞬就又交流起闹太过把同伴气到捂胸口要怎么把人哄回来。

    直到天边擦亮，他们才一前一后地走出小酒馆。

    没有道别，他们只是背对着背，朝着不同的方向迈步离开。

    克里斯托回到旅馆的时候天已微亮，去厨房顺早餐的时候，恰好碰到了莱恩和三个早起训练的海军士兵。

    看到克里斯托凌乱的发丝，皱巴巴的白色衬衫，莱恩外的三人惊得差点没拿住盘子。

    当事人倒没半点不好意思，随手拿了几个三明治塞进牛皮纸袋，若无其事地和他们打了个招呼就上楼回房间了。

    被留在原地的三名海军士兵大大后退一步，避开莱恩，小声讨论起来。

    “你们看克里斯托中佐的样子！肯定是在外面过夜了！”

    “中佐她昨天晚饭就没出现，然后这个点才回来……可恶，到底是谁！竟然对我们的海军之花下手。”

    “我觉得是昨天那个火拳，他和克里斯托中佐一看就认识，年纪也差不多，说不定是青梅竹马。”

    “难道克里斯托中佐来这个岛是为了见小时候暗恋的青梅竹马的事情是真的？”

    “然后他们现在成真了？可恶，火拳也太好运了吧！”

    “也不一定是真的，莱恩中佐，您的房间就在克里斯托中佐旁边，昨天晚上有听到什么动静吗？”

    一只脚已经迈出厨房，差一点就可以逃脱这个八卦旋涡的莱恩维持了这个姿势一秒，脑海中闪过昨晚依稀听到的‘旅馆隔音不行’‘呆着不方便’等话，咬牙违背良心摇头，飞快迈步离开厨房，背影萧瑟而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