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斯托一口吞下手中最后一小块三明治，人也恰好走到了葡萄园门口，能看到在剩下的大半片寒冰中努力作业的黑发少年。


    “哟克里斯托，你来了。”


    收回手上的白色火焰，带着橘色牛仔帽的黑发少年笑着抬手和她打了个招呼，笑容爽朗阳光，没有任何异常。


    “你急急忙忙跳窗赶过来，就是为了先我一步来这里融化冰？”


    看着被烧出了个大坑的寒冰，克里斯托有些疑惑，上下打量了艾斯一番，不知道这个竹马是突然抽哪门子风。


    “也不是，就是突然想来试试。”不想对克里斯托说谎，艾斯含糊地带过了这个话题，“不过这里这么一大片寒冰，克里斯托你身体刚恢复，融化得过来吗？”


    “你以为你在和谁说话？我从不许诺自己做不到的事情。”


    见艾斯不想说，克里斯托便跳过这个话题，直奔正事。


    把行李箱放到比较安全的大树后，金发少女右手手腕一转，银色软剑出鞘，朱红的雀鸟冲天而起，在正午炽热阳光中渐渐变大，挡住了刺眼的阳光，投下一片算不上阴凉的影子。


    “哈比，拜托你了。”


    克里斯托说完伸手艾斯手臂，拉着他走出了寒冰的范围。


    他们身后，白色的炽热火焰从朱雀的口中喷出，气势浩大却意外柔和，像是薄薄棉被一样铺在寒冰上，发出轻微的滋滋声响。


    白色蒸汽从寒冰上冒出，跟在克里斯托身后的岛民们赶到时，仅剩的半边葡萄园已经和澡堂一样被水汽笼罩，刚解冻的岛民们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扑过来的家人朋友抱住，哭笑声乱成一片。


    “克里斯托，你没事吧？”


    见金发少女脸色渐渐变得苍白，连殷红的唇瓣也失去了血色，艾斯有些担心，凑在她耳边小声问道：


    “现在最重要的人已经都解救出来了，剩下的冰要不我来化？”


    “不。”披着海军白色大衣的金发少女摇了摇头，她依旧穿着那套挺括的黑西装，背脊不曾有半点弯曲，“这是我作为海军要给这座岛上人民的交代。”


    “让海贼带走他们一大半宝物已经很差劲了，剩下这点小事还做不好，日后我也没脸来这边给老师买酒了。”


    解冻的岛民们已经从旁人口中知道了事情始末，在这个强权世界，他们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立场，只是踉跄地越过残冰，跪在被挖走的半边葡萄园泥土上，沉默地触碰被太阳晒得滚烫的泥土。


    为了不让水淹坏葡萄藤，克里斯托控制了火焰温度，让冰化作水蒸气直接升腾，为此融冰作业进行了一下午，直到橘红的太阳没入地平线，只剩下一丝橙黄的亮光，她才收回了哈比。


    帕罗米诺岛早晚温差大，早有准备的岛民们已经换上大衣，点起油灯一刻不停地忙着收葡萄，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没人和外面半步未动的女海军说一句话，投去半点视线。


    在这片窸窣的采摘声中，克里斯托把软剑重新缠回手腕，最后看了一眼热火朝天的葡萄园，眼睫半垂，遮住了灰蓝色眼眸深处晦暗的情绪。


    “咕噜噜——”


    突兀的声音打断了寂静，克里斯托嘴角一抽，转头，对上艾斯没有半点不好意思的熟悉傻笑。


    “哎呀中午太忙忘了吃饭，下午还没什么感觉，现在就饿得不行了。”


    “你这家伙，真的是——”


    脸色几乎和雪一样惨白的金发少女无语地摇了摇头，刚想伸手戳戳这个不靠谱的竹马，僵硬的身体却因为这个动作而失去重心，一踉跄，还好旁边的黑发少年及时扶住了她。


    “不过这座岛的东西不好吃，我们换个地方吃吧。”


    艾斯左手握拳，肌肉线条流畅的小臂靠在克里斯托纤细的腰肢后支撑她，大臂贴在自己腰腹，看起来像是把她抱在怀里一样。


    “你那个板脸同伴说把你的小船留在了东港口，那就是你说过的用火焰驱动的船吧？机会难得，能不能借我玩玩？”


    “……可是可以，但别玩坏了，强袭号很贵的。”


    莱恩虽不是那种会因为一个人迁怒而整个群类的中二少年，他本质上还是讨厌海贼的，要不然也不会加入海军。


    之所以和艾斯这个海贼事无巨细地交代这么多，不过是不放心她罢了。


    小伙伴把什么都安排好了，克里斯托干脆卸下最后一点力气，直接靠上艾斯炽热的胸膛。


    “我累了，艾斯你带我去港口吧。”


    “好。”


    “记得拿上我的行李箱。”


    “没问题。”


    犹豫了数秒，艾斯还是托着克里斯托的膝弯，把她打横抱起。


    黑色的行李箱被他用绳子绑在背上，站在山顶回忆了一下地形，艾斯挑了条人少的路，抱着克里斯托往港口赶去。


    傍晚的风已经染上了夜的凉意，但因为靠着烧烧果实能力者火热的□□，克里斯托感觉不到寒冷，甚至觉得有些热。


    “能忍住肚子饿，还会提前看地形规划，甚至连绑行李箱的绳子都准备好了……艾斯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啊。”


    恢复了一点力气，克里斯托就抬头，盯着黑发少年白皙的下颌调侃：


    “准备地这么齐全，难不成是想把我卖掉？”


    “算了吧，你这祸害还是留给海军，我们海贼可消受不起。”因为艾斯正平视前方，克里斯托看不到他的正脸，只能听到他透着无奈的低沉声音，“而且说到成长，克里斯托你才更让我惊讶。”


    “刚才，我以为你会跪下道歉。”


    克里斯托垂在身侧的指尖微微一动。


    “你这家伙从过去起就爱往自己身上揽责任，只要和自己有关的事情出了问题，就一定会跳出来满脸歉意地道歉——痛！”


    “痛就对了，谁让你乱说。”指尖绕着武装色的克里斯托不满地戳了戳艾斯的胸肌，迫于霸气不足，只能用指甲在他胸前压出浅浅的指甲印，“我那是负责！你们三个吃霸王餐吃垮了餐厅还没半点悔意的家伙才该反思自己。”


    “我们有反思……”


    “哦，你是说以后吃霸王餐不逮着同一家吃？这也算反思？”


    两连问把人问哽住，大获全胜的克里斯托才有了点扬眉吐气的感觉。


    但想到方才葡萄园令人窒息的沉默，她眼底刚升起的笑意又淡了。


    她相信夏洛特·卡塔库栗不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渣，但就算他把葡萄藤送回来，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折腾，娇弱的帕罗米诺葡萄藤肯定会死去一部分…


    她知道自己已经拿出了当时的最优解，哪怕是战国元帅也给不出更好的指令，心底还是有抹不去的歉意。


    如果，当时站在那里的是库赞大将，事情肯定就不一样了。


    现在的她还做不到，但以后等她足够强了，她一定会带上比口头道歉更有用的东西去弥补这次损失。


    不过说起来真是讽刺，明明是身背正义的海军，在新世界不少岛民眼里，能够给予他们庇护的大海贼才是最可靠的存在。


    对他们海军这次的无能让步，帕罗米诺岛岛民们也没有辱骂，甚至还给她准备了营养丰富的午餐，只不过她自觉没脸吃，随手拿了个三明治就跑了。


    只不过，岛民们习以为常的冷淡，某种意义上来说，比肆意的谩骂更伤人心啊。


    “……艾斯，我想变得更强。”


    “嗯，你会的。”


    “我希望以后这片大海上海贼听到我的名字，就像是听到白胡子的名字一样，不敢再前进半步伤害我的同伴。”


    “哈哈，克里斯托你这目标听起来和海贼一样。说真的，要不要加入——”


    “不要。”


    “我还没说完呢！”


    “我已经听完了。”


    “唔，难道克里斯托你和卡塔库栗打了一架，就学会了他能预见未来的见闻色霸气？”


    “对付你还用见闻色？我哪怕累得两位数的计算都算不动，也能猜到你的心思。”


    靠在黑发少年厚实的胸膛上，克里斯托边和人斗嘴边蹭蹭脑袋，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温热的鼻息划过敏感的胸口皮肤，金色卷发被夜风吹起，飞到少年颈侧，挠得他本就燥热的身体痒得难受，心底却无比平静。


    他中午迎着刺目的阳光许下的诺言，还无比清晰地在脑内回放。


    ——虽然我不认为你有教训我的立场，但我不会打扰克里斯托的。


    ——她值得这世上最美好的一切，能正大光明站在她身侧的丈夫，纯真无罪的可爱孩子，洁白无瑕的信念理想。


    ——我只要能在后面看着，在她需要帮助时伸出手，帮她完成梦想，这样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