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不熟

作品:《难惹

    笃笃的敲门声把霍香从睡梦中惊醒。

    刻意放轻的声音从门后传来:“已经一点了。”

    霍香睁眼的一刻还以为自己躺在家里的床上,望着陌生的天花板,涣散的瞳孔渐渐聚焦,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在别人家里睡着了。

    她应了一声快速下床,把被褥抻平,尽量恢复到刚才没睡之前的状态,可无论怎么整理都和记忆中的有出入。

    霍香走到门口回头看着她用力抚平的被褥,只感觉欲盖弥彰。只是躺了一会又不是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有什么掩盖的必要?

    皱起眉,有些恍惚的捏了捏眉心,觉得今天脑子有点不好使。

    她推门出去时,薄意正在沙发倒水,看她出来妥帖的把霍香的杯子递过去:“温水。”

    “谢谢。”霍香接过来,喝完后放在茶几上。

    看薄意洗过的头发已经半干了,上面蓬松的有点支棱起来,像呆毛。

    发现他缠着石膏的纱布也被水打湿了些,临走时忍不住又提醒一遍:“下次要洗头可以叫我。”

    虽然这种事好像拜托赵肆野更合适点,毕竟两人都是男性,肢体接触也不用忌讳。

    可昨晚在车上闲聊,感觉赵肆野最近挺忙的,连陆鹿都抱怨他经常不着家。她再去拜托恐怕就有些不识趣了。

    何况薄意是为了救她受得伤,能帮的事她还是要尽量帮。

    薄意站在门口看她,唇角微扬:“一定。”

    霍香拎着饭盒转身,刚走下一层就听到上面传来清晰的关门声。

    她松了口气的同时感觉左侧的耳朵有些微微发烫,抬手摸了摸,果然比右耳温度高。应该是刚才侧躺着睡着后压的不回血了。

    她按着耳廓揉了揉,一直走到外面,一股热浪扑面而来,被阳光刺得一下眯起眼。

    随着她走出一段距离后,就感觉身后忽然多了一道脚步声,霍香仔细回忆刚才下楼的时候,好像没听到楼上有其他人下来。

    而且后面的脚步一直很缓,亦步亦趋跟在她后面,她尝试走快一些,脚步声依旧紧随其后,频率却没有丝毫改变。

    非常游刃有余。

    终于要出巷口时,霍香忽然停住脚步转过身,在看到身后端着胳膊的人时,她站在炎炎烈日下,心跳激烈的好像要撞出胸膛。

    仿佛无人之境,野草瞬间疯长,要吞噬掉这片孤寂。

    霍香喉咙发紧:“怎么跟着我?”

    薄意撒谎撒得脸不红心不跳:“扔垃圾。”

    霍香看着他空荡荡的两只手:“垃圾呢?”

    “忘带了。”薄意看着她:“我看你下楼走的很快,怕你有什么事就关门跟过来,垃圾真忘带了。”

    看薄意站在那,明知道他说的全是谎话,可她却没办法生气,看着不断向远处延伸的小巷,在阳光下泛起了金色。

    霍香拎着饭盒的手紧了紧,终于下定决心:“薄意你……”

    忽然一阵电话铃声打断了后续。

    薄意低头摸了一会翻出手机,跟霍香点头示意后才接通,几乎是按下接通的瞬间,脸上的表情就变了。

    刚才那种意味深长的笑意消失殆尽,整个人身上都笼罩着一层寒气,说话的声音很低,脸上几乎没有任何表情。

    跟她印象里热络过头,生活散漫,洗碗的时候有点孩子气的薄意仿佛是两个人。

    这样霍香有种如梦初醒的感觉,她还有很多不了解薄意的地方。

    他们只认识三个星期,他们并不熟。

    等薄意挂断之后再看霍香,那双狭长的狐狸眼依旧弯弯的,很专注的问:“霍香,你刚才要说什么?”

    对上他的视线,霍香抿着唇摇摇头:“没什么。”

    本来是撒谎有事要去博物馆,后来不知不觉真的就在博物馆加班到了下午三点半。

    霍香开车回家,路过超市的时候去选了不少食材,路过鲜奶专区的时候她下意识往里看,想起薄意上次说不爱喝牛奶,她想了想又去选了一根猪大腿骨和一块鲜豆腐。

    坐在车上霍香想到再过两天就要继续上班,到时候肯定不能来回这么跑,得找赖阿姨过来帮她做做饭了,还得让赵叔帮忙把饭送到她上班的地方。

    仔细想想其实挺麻烦的,找个等级高一些的餐厅直接送餐过来,比这样要省事得多。

    可每次去饭店也好,点外卖也好,她总觉得那些菜吃不饱也吃不下。

    她就是这样,看似随意,其实很挑。

    给赖阿姨打过电话后,霍香开车到家就开始做饭,蓝那的电话又打进来,她刚把焯好的大骨头凉水下锅,盖好锅盖,她洗干净手才接通电话。

    “香香来接我!我已经到机场了!”

    霍香面无表情的拒绝:“没时间,在做饭。你怎么提前回来了?”

    对面蓝那先是嘴巴一撇,哆哆嗦嗦咬着下唇,把口红都咬晕染了,“你不爱我了!连骗我的理由都这么敷衍!这才刚四点你就做饭,你今天不是十点半才起床吗?这三顿并两顿吃了?”

    霍香低头看了眼左上角的时间,把炉灶调成了文火:“要给人送饭,得早点做。”

    “送饭?给谁送?”蓝那的八卦之魂又觉醒了,不停的问这问那。

    霍香按了按太阳穴,就算现在不说等蓝那回来也得知道,不过早晚的事,她索性把前天晚上遇到流氓的事说了。

    蓝那在那边一会大呼小叫一会长吁短叹,比她这个当事人情绪还跌宕起伏:“这臭弟……薄,薄啥来着?”

    霍香无奈:“薄意。”

    “哦,薄意还真厉害啊,一个人单挑五个还把对方全干趴下了,上次这种规模的英雄救美我还是在小说里见的。”说到这她又话锋一转,别有意味的隔着屏幕抛了个眉眼:“香香你也太木了点,这还带什么饭,直接把人弄家里来,说不定年底孩子都能有了。”

    霍香受不了她的满嘴跑火车,把手机放在橱柜上,洗完手去切豆腐。

    看着屏幕对面的人忽然消失,蓝那看她又在回避,叹口气想想也是:“这个臭弟弟确实不太适合结婚,有点太穷了。”

    豆腐整整齐齐码在案板上,听到这句话霍香手里的刀一顿,随口反驳:“结婚跟穷不穷没关系。”

    没想到蓝那立刻捕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立马喊起来:“诶诶!之前每次我跟你说他的时候,你都直接说你们不可能,这次居然没一口否定!香香你跟我实话实说,你是不是有点那个意思?对他有点心动了?”

    霍香目光一凛,手中的刀锋一下滑到了指甲上,抬起手时就看食指的指甲划出一到白痕。

    她呼出口气,幸好没把指甲切断,不然待会蒸出来被吃到简直要尴尬死。

    听霍香那边迟迟没有回音,蓝那更觉得自己猜对了,这时一通电话忽然打进来,她赶紧拎起包:“接我的车来了,回去再聊香香!”

    *

    赵肆野把硬盘递给薄意,“企划书和最近签的那些艺人的合同基本都在这了。”然后呈大字倒在身后面积不大的贵妃榻上,这些天真是要把他累死了。

    看着泛黄的天花板,和有些发黑的吸顶灯,赵肆野忍不住问:“你要在这个破地方住多久啊?每次来找你都搞得跟特务接头一样。”说到这他心有余悸的朝沙发底下看去,“还有蟑螂。”

    薄意在电脑前输入密码,声音淡淡:“没钱还想住哪。”

    赵肆野嗤一声:“你要没钱,整个北城就没人敢说自己有钱了!”

    薄意阅览着一页页企划书,拄着头目光越来越不耐烦,最后砰一声把电脑合上:“全部重写。”

    “啥?!”赵肆野闻言一下从沙发上弹起来,指着电脑不可置信道:“这已经让企划部重写三遍了,我看着都挺不错的,你到底还有哪不满意?”

    薄意毫不留情:“你应该问我有哪满意的。以我非专业人士的眼光看,比起你们策划的这些节目,我宁愿看广告。”

    “哎呦谁能跟你比?回国之后除了新闻联播就没见你正经看过其他节目。”赵肆野想起来就头大,人家看财经节目都是一脸严肃的看看最近投资有没有什么新风向,结果到了薄意这,直接成了无聊时候当笑话解闷的。

    他苦口婆心:“你这在国外呆久了,不了解国内的综艺风向,这些年就流行这些小鲜肉,先包装包装给他们立个人设,什么清冷禁欲,年下腹黑,呆萌吃货,给他们写好剧本等开播的时候就让他们演,最后肯定能捧出来几个。”

    薄意若有所思:“你这不是舞蹈综艺么?”

    “诶你不懂。”赵肆野以前也没了解过这些玩意儿,最近还是被陆鹿拉着狂补了一系列的综艺,名曰了解市场行情。“现在跳舞也好唱歌也罢,能在分会场选出来的基本条件都过得去,等上了节目用不着跳得多好,只要颜值在线,观众吃这种人设,最后保准能火一把。”

    听他说得振振有词,薄意的神色愈发冰寒:“比赛不需要真本事,靠脸和立人设就能出道,那你看我行不行?连找人的钱都省下了。”

    他这么一说,赵肆野盯着他那张祸国殃民的脸,简直男版的妲己,顿时一拍手:“你要真去,我就给你安排个C位,到时候你就往那一站,那收视率肯定蹭蹭往上涨!”

    薄意漆黑幽深的眼缓缓敛起,透出一丝阴寒的笑意:“我先让你的血压往上涨一涨。”说着手就朝后者的脖子伸去。

    赵肆野被他吓得赶紧往旁边闪,把电脑上的硬盘拔下来,认命的放到茶几上:“行行行,回头全重写!不过我都连续熬两个通宵了,你先让我睡会,不然都疲劳驾驶了。”

    说着起身就朝卧室走去。

    “诶,你今天还换新被子了?”赵肆野一进卧室就发现床单被褥换了,记得前两天来明明是浅灰色的,今天怎么变成米白的了?

    这家伙床上用品换得还挺勤快。

    屁股刚要往上坐,就被一道巨大的蛮力抓住了后衣领把他提溜开,把赵肆野勒得差点翻白眼。

    看着薄意把被褥整整齐齐的收拾折叠好,还用防尘罩小心包裹住,才放回衣柜的最底层。

    回头对他说:“我那床被罩刚才洗了,你就先凑合一下。”

    赵肆野:“……”

    看着空荡荡的床垫哑口无言,至少给他留个枕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