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只要能把你们进门以后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圆过去，随便你们编，别太离谱就行。我们的事也尽量挑些不那么重要的跟他说，那些科学无法解释的超自然事件全都别提，这些麻烦少惹一件算一件，咱们的目的是各回各家，不是和日本公安一起共创美好社会，我要睡了，明天还得上课，晚安。]

    这是长门裕一的原话。

    看着手脚都被绳子绑在一起，嘴上还被贴了一块布胶带的安室透，月见里瑞心底五味杂陈。

    此刻，他们四个人，再加上安室透，正围坐在曾经属于“月见里瑞”的那个房间里，头顶的白炽灯忽明忽暗，一种莫名的氛围感正在蔓延开来。

    安室透虽然被限制了行动，但他的眼睛却并没有被限制住，从刚才开始，他的目光便一直不停地在面前四个人身上来回扫视，眼神中充满了怀疑和警惕。

    【相亲相爱一家人】

    [屁桃：月见里，你把那个谁的位置拧一下，别让他的手放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我总觉得他随时能从袖口变出一把小刀来切断绳子逃跑。]

    [Mizu：……为什么要我做TT]

    [屁桃：舍你其谁！我刚刚拼了老命地摁着他，现在浑身没劲儿，你该不会是要麻椰去挪他吧！那可是童工！要不你问问稻泉肯不肯帮你！]

    看到这条消息，月见里瑞试探性地看向离自己最远的稻泉，却只得到了一个无情的后脑勺。

    [食不食油饼：对不起，月见里，我没有勇气，你还是自己上吧。]

    感受到一旁的立川桃还在不停地用眼神示意自己，月见里瑞哭丧着脸，双手撑地，半晌，她犹犹豫豫地向安室透的方向蹭了一步。

    二人之间距离的缩短并没有逃过安室透的眼睛，他的目光顿时锁定在了月见里瑞身上，紧紧蹙起的眉头似乎在无声地揣度着这个动作的用意。

    “对不起……安室先生。”月见里瑞双手合十，两眼紧闭，朝着安室透的方向搓了搓手，脸上写满了悔恨与无奈，“我和我的同伴们会把能告诉你的事全部都告诉你的，所以拜托你不要反抗了，这样对大家都不好。”

    月见里瑞说这段话的本意是不想让安室透以为他们一行四人是与自己站在对立面的人，更不想安室透再试图反抗，到最后搞得大家两败俱伤。

    然而此情此景，话从她的口中说出来，似乎就有些变了味儿。

    [屁桃：……月见里，你好勇敢。]

    [食不食油饼：太厉害了……你居然敢威胁安室透……]

    [麻椰椰：牛。]

    受到脑海中所弹出的消息提醒，原本一直低着头不敢去看安室透此刻表情的月见里瑞，顿时惊慌失措地睁开眼，结结巴巴地朝着安室透解释道：“对、对不起对不起！安室先生！我、我真的不是在威胁你！！”

    [屁桃：欲盖弥彰。]

    [食不食油饼：亡羊补牢。]

    [麻椰椰：此地无银三百两。]

    [Mizu：闭会儿嘴吧你们！]

    自知怎么也解释不明白的月见里瑞小心翼翼地凑到安室透面前，将原本面朝着他们四个人的安室透稍微转了转角度，使他看向房门。

    [Mizu：这样可以吗？]

    既能够看见他手脚的小动作，又能够和他面对面对话。

    [屁桃：不错，有水平。]

    这条消息弹出以后，屋内几人面面相觑，一时间竟无人开口说话。

    [Mizu：……你们为什么不说话啊？！]

    [屁桃：不是该你说吗？！]

    听到这话，月见里瑞猛地瞪大眼睛，看向坐在不远处的立川桃，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Mizu：为什么还是我！？刚刚就是我！薅毛也不能总逮着一只羊薅吧！！]

    [食不食油饼：主要这里就只有你和安室透算得上熟悉，桃子和麻椰我不太清楚，反正我是看到他就发怵，咱们四个人里，和他沟通的工作非你莫属啊……]

    [麻椰椰：说得对。]

    [屁桃：没毛病，点了。]

    [Mizu：点个屁啊！！]

    话虽如此，月见里瑞也知道，眼前这种情况是指望不上别人的。

    长门裕一给出的要求乍一听很简单，只要逻辑合理，能把安室透糊弄过去就行，可如果这种时候他们四个人七嘴八舌的解释，很有可能会导致前言不搭后语驴头不对马嘴，到头来让安室透越发怀疑他们一行人的用意也说不定。

    与其四个人想一句说一句，还不如她自己解释，说不定还能做到逻辑自洽。

    [Mizu：好吧，那我说，你们商量着做补充。]

    [屁桃：OK，没问题。]

    月见里瑞低下头，深吸一口气，将姿势改为跪坐，正对着安室透，小心翼翼又手足无措地说道：“安室先生，那个……为了能够更加平等的对话，也方便你问问题，我现在会把你嘴巴上的胶带撕下来，可以请你答应我，在这个过程中不要挣扎，也不要出声吗？”

    听到这段话，安室透实在是有些难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其实眼前这几个人绑自己的手法一点都不专业，甚至有些业余，完全就是在手脚腕上打了几个毫无规律可言的死结，只要安室透想，他随时可以挣脱束缚，并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逃走。

    事实上，他也的确这么做了。

    然而，就在他腕间的绳子有所松动的时候，月见里瑞所说的那些话让安室透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既然她说会把能告诉自己的事情全部说出来，那么安室透也不介意坐在这里听一听他们要对自己说些什么。

    没有得到安室透的答复，月见里瑞有些胆怯地望向安室透，她咽了一口唾沫，弱弱地补充道：“可以的话，就请你点一下头。”

    安室透缓缓抬起双眼，半晌，点了一下头。

    得到回应的月见里瑞再次撑地往前蹭了几寸，在她伸出双手的同时，安室透也十分顺从的向前靠了靠身体，几乎将脸送到了月见里瑞的手边。

    在指尖触碰到对方脸颊的瞬间，一股热意直冲上月见里瑞的大脑，她直起上半身，一丝不苟地将紧紧粘合在安室透脸上的那块布胶带掀起一个角，接着便开始动手将它与皮肤分离开来。

    “对不起，可能会有点痛……”

    随着二人之间距离的拉进，安室透身上淡淡的洗衣液香味钻进月见里瑞的鼻腔，她不由得一阵眩晕。

    说实在的，以往月见里瑞没少在影视剧以及电影作品中看到这样的画面——为了防止人质求救，绑匪会在抓来的人质嘴上贴一块银灰色的管道胶带，而在需要人质出声以索要赎金时，绑匪就会将胶带一把扯下来。

    ……看着都疼。

    月见里瑞一点都不想让安室透的脸上出现一块通红的胶带印，更不想让他承受这种毫无必要的痛，所以她只能慢慢撕。

    [屁桃：……月见里，怜香惜玉也不是这么个怜法，知道的你在撕胶带，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绣花呢。]

    被脑海中突然弹出的消息给吓到，月见里瑞手下的动作猛然一紧，胶带被撕开一大截。

    虽然安室透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反应，但脸颊上的那一块皮肤还是迅速浮起了红痕。

    月见里瑞下意识将手指按上去搓了搓。

    [Mizu：别打扰我！我正在趁这个机会完善剧本酝酿感情呢！这很重要！！况且你们知道胶带粘在脸上一下子撕下来有多痛吗！！我推可没有吃这种苦的必要！]

    [食不食油饼：是我的错觉吗？月见里小心翼翼的背影让我想起了一句古诗。]

    [屁桃：？]

    [食不食油饼：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屁桃：……抽空治治脑子吧你。]

    ……

    “你不是真正的月见里警官。”

    ——这是安室透嘴上的布胶带被撕下来以后所说的第一句话。

    [屁桃：真不愧是安室透，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

    [麻椰：月见里，别承认。]

    “没错。”

    长门麻椰的阻止显然晚了一步，那条消息弹出的时候，月见里瑞已经一脸凛然地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与平常的她不同，说这话时，月见里瑞的目光毫不躲闪，即使看到了脑海中长门麻椰所给出的完全不同的指示，月见里瑞也并没有丝毫动摇。

    她目不斜视地盯着安室透，二人四目相对。

    说实在的，这个答案着实处于安室透的意料之外，虽然月见里瑞在此之前已经向他表示过，自己会将能告诉他的事情全盘托出，但安室透对月见里瑞并不信任。

    当然，这种不信任并非只针对她一个人，甚至可以说，依照安室透这段时间对月见里瑞的了解来看，他更倾向于月见里瑞是被她所谓的这些“同伴”给带进了沟里。

    如果一定要打个比方的话，安室透认为，月见里瑞在这个“团伙”之中，更像是被洗脑的邪.教底层成员。

    总的来说就是，还有点救，但不多。

    所以，安室透说出这句话时，并没有抱着得到肯定答复的希望。

    心底浮现的几丝惊异让安室透没能及时开口询问下一个问题，于是月见里瑞迅速抢占了先机，开始胡编乱造。

    “不过你的说法并不完全准确。”月见里瑞歪了歪头，脸上的表情不变，身周散发出一股从未有过的冷淡，“与其说我不是过去的那个月见里警部补，不如说……”

    说到这里，月见里瑞故意停顿了一下：“我不是完整的月见里警部补。”

    安室透没有立刻接话，他动了动头，用眼神示意月见里瑞继续。

    “既然安室先生你能出现在这里，想必是早已将我的生平经历背诵的滚瓜烂熟。”月见里瑞不动声色地垂下双眼，她的语气格外平静，手中依旧捏着那块从安室透脸上撕下来的布胶带，“父母意外身亡后，弟弟也离我而去，这种彻骨之痛……”

    月见里瑞原本是想要说“这种彻骨之痛并非所有人都能够体会的”，然而话到嘴边，她忽然又想起安室透也是经历了无数失去，才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月见里瑞紧急换词，舌头绕了个弯，道：“这种彻骨之痛，懦弱的我实在是无法承受。”

    听到这句话，安室透若有所思地侧过头，但很快，他便再度抬眼，看向月见里瑞，试图从对方的举止表现中找出说谎的痕迹。

    “所以，我才找到了我的同伴，也就是他们，因为只有他们才能够帮我淡化痛苦的回忆，将心思全部放在复仇上。”

    说着，月见里瑞拧过头，看向坐在不远处的三个人，不看还好，一眼看过去，月见里瑞差点忍不住笑场——

    只见稻泉正一脸惊恐地靠着坐在中间的立川桃，而长门麻椰与立川桃虽然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二人微微后仰的动作还是暴露了她们此刻的情绪。

    月见里瑞连忙转过头，抿着嘴唇，重新酝酿方才那种由内而外的悲伤情绪。

    再次抬起头时，月见里瑞从安室透的眼神中看到了一如既往的怀疑，以及……

    一丝丝，怜悯。

    胜利就在前方！！！

    深吸一口气，月见里瑞继续胡编：“虽然不知道安室先生这一次是以什么身份前来拜访寒舍的，但我相信，不论是公安，还是那个组织，一定都已经对我，或者说对我们，起了疑心。”

    “公安”以及“组织”两个词汇从月见里瑞的口中蹦出来的瞬间，安室透瞪大双眼，警惕与提防心同时达到了顶峰。

    他张了张口，明显是想要提问，却被有所准备的月见里瑞直接给堵了回去——

    只见月见里瑞伸出一根手指，按在安室透的嘴上，紧接着，她面容忧伤地摇了摇头。

    [屁桃：这个动作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月见里你是不是偶像剧看多了哈哈哈哈！合着在这扮演霸总呢！]

    [Mizu：干嘛！别笑！我想做这个动作很久了！]

    “请听我说完。”月见里瑞放下手，眼神空洞地继续说道，“我们之所以会知道这些事，是因为我们团体蛰伏多年，收集大量资料，四处安插眼线，只为了消灭那个组织，虽然不能够告诉你我们具体在何处安插了眼线，但无论如何，还请安室先生你一定要相信，我们这个‘团体’内的每一个成员都是与那个组织有不共戴天之仇的人，我们之所以站在一起，只是想要凭借我们自己的力量，为我们的亲人、朋友、恋人报仇。”

    “而我之所以说我不是完整的月见里警部补，也不过是因为在加入这个‘团体’之后，我的伙伴们利用技术帮我淡化了过去那些充满伤痛的回忆，毕竟只有这样，我才能够拥有活下去的勇气，并且一门心思扑在消灭那个组织的事情上。”

    月见里瑞抿着嘴，侧过头，看向这间房内唯一的窗户，窗外清冷的月光洒进屋内，悲伤的氛围达到了顶点。

    “但也正因如此，我忘记了很多过去的事，因此才会给警视厅的大家添了这么多的麻烦……”

    说着，月见里瑞猛地俯下身，朝着安室透来了个土下座。

    “对此，我真的很抱歉！”

    一通胡编乱造下来，不论安室透的反应如何，屋内的另外三人算是彻底看呆了。

    [屁桃：《蛰伏多年》，指刚来没多久。]

    [食不食油饼：《安插眼线》，指在街边小店卖油饼。]

    [麻椰：《不共戴天之仇》，指伤害自推。]

    [屁桃：《痛苦的回忆》，指穿越之前拉屎没冲厕所。]

    [Mizu：……不提这事会死吗！？谁告诉你的？！是不是嘉嘉！！]

    [屁桃：说实在的，月见里回到现实世界以后说不定可以去当个实力派演员什么的，她这才来了多久啊，上次我看她在安室透面前撒谎还磕磕巴巴的呢，怎么现在进步这么大，说谎都不带打草稿的。]

    [食不食油饼：给你点了，期待在大荧幕上看到月见里的脸。]

    [Mizu：谁告诉你们我没打草稿啊……]

    [Mizu：图片.JPG]

    [Mizu：看清楚，这是我手机备忘录的截图。]

    [食不食油饼：？？？合着半天你是照着稿子念得啊？？？]

    [屁桃：你怎么还自备谎话草稿的啊？？？]

    [Mizu：不然呢！就我这个破烂撒谎水平，肯定迟早要被安室透给揭穿，我每天晚上睡前都在备忘录里面写一点，这么长的稿子我可是琢磨了好几个星期呢！虽然不能保证绝对没有逻辑漏洞，但这已经是我编故事的最高水准了！就等着被他发现的时候拿出来念的！是不是很有先见之明！]

    [Mizu：等这茬糊弄过去了，你们都把这个草稿背一背，大家再一起完善完善，可别说漏嘴了哈。]

    [麻椰椰：……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