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因为和老婆婆多聊了几句，二人走出小商店的时候，外面已经飘起了毛毛细雨。

    虽然雨势并不算大，不过考虑到两个人是骑脚踏车过来的，冒雨回去可能会淋一身雨，到头来案子没查出个结果，反而把自己给搞感冒了也说不定，所以月见里瑞与安室透准备坐在小商店外面的长凳上，等雨停了再赶回去。

    然而……

    “怎么感觉好像越下越大了呢。”月见里瑞抬起头，看向顺着屋檐滴落下来的雨水，不自觉地捏紧了握在手中的手机，喃喃自语道：“该不会就这么下一整天的雨吧。”

    虽然二人之间的距离有些远，不过安室透还是听清楚了月见里瑞说的话，他学着对方的样子，缓缓抬起头看了看被雨滴给打得劈啪作响的铁皮屋檐，道：“要不我还是给工作人员那边打个电话吧，问问看负责开车的司机先生一会儿有没有空来接我们，这样我们就可以搭车回去了。”

    “啊，好主意，真不愧是安室先生！”月见里瑞赞同地点点头，随口夸了一句。

    通过日卖电视台的工作人员，辗转联系到包车司机，并得知对方可以现在就赶过来接他们，只不过因为位置相隔较远的缘故，所以大概需要再等个十几二十分钟才可以，安室透道谢过后挂掉电话，顺手拿起方才放在身旁座位上的茶饮料，拧开瓶盖喝了一口。

    两个人虽然是结伴一起来的，不过此时此刻中间相隔的位置完全可以跑过一辆小车，就好像是完全的陌生人似的，一个正盯着自己手中的手机发呆，另一个则在思考案件无果后，研究起了茶饮料的配比。

    其实月见里瑞倒也不是完全的发呆，她只是看着熄屏状态下的手机，脑海中冒出了许多奇奇怪怪的想法罢了。

    平常因为案件还有各种杂七杂八的事情忙忙碌碌的时候倒还好，现在猛地空闲下来，月见里瑞反而又想起了自己对现实世界的遗忘情况十分严重的事。

    扪心自问，或许是因为对现实世界遗忘太多，月见里瑞现在对于“回家”这件事的渴求并不算十分强烈，她感觉自己就好像是站在两个世界的缝隙之间，左顾右盼，已经完全没有办法分清楚到底哪边才是真实存在的世界。

    今早看见荒尾圭的尸体时，月见里瑞一方面是觉得那具尸体给自己带来的视觉冲击过大，另一方面也逐渐开始有些怀疑，自己此刻所在的这个世界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她现在所立足的这个地方，究竟是一个每件事都早已被设定好的大型数据库，还是一个会产生蝴蝶效应且由真实的血肉构成的世界呢。

    这种问题月见里瑞根本没办法与群里的小伙伴们一起商量，因为某种程度上来说，它是属于月见里瑞自己的问题，或者说，只有月见里瑞才会在乎的问题。

    大家的目标都是回家，只要能够达成最终的目标，其实过程并不算很重要。

    可月见里瑞最近实在是看到了太多的尸体，虽然这些尸体在《名侦探柯南》这部番剧里面根本就不算什么，月见里瑞自己一开始也只是将他们当做一种完全的数据来看待，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越发开始觉得这种想法是不成立的。

    就好比说昨天晚上在饭桌上发生的那件事。

    月见里瑞起初并不是很想开口干预他人的事情——虽然这一点总是为身边人所诟病，还有人说她很自私，不过月见里瑞做人做事的原则一向是“闲事少管，走路伸展”，这条准则即使是来到这个世界也从未改变过。也正是因为如此，月见里瑞自己也非常清楚，自己根本不适合做警察这一行，如果她要如自己所保证的那样，努力成为一名合格的警部补，那么这条准则是迟早要被她抛诸脑后的。

    很显然的是，月见里瑞目前为止并不能做到完全将其抛弃。

    比如在飞机上，她大声驳斥牧口纯也（嫌疑人副机长）也仅仅是因为对方利用言语羞辱了女性以及警察，而这两种身份恰恰都是月见里瑞所拥有的，所以她当时的怒火并不是为了别人，更不是为了死者，只是为了她自己。

    但在昨天晚上用餐期间，看着站起身的相原晴美手足无措的样子，月见里瑞心中的那条准则，以及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其实多少产生了一点动摇。

    当她看着相原晴美羞愤恼怒的脸庞时，月见里瑞的心中产生了无数个想法。

    这真的是一个由数据组成的世界吗？相原晴美的表情也只是数据的一部分吗？按照这个流程走下去，荒尾圭是绝对要死的了，那么，如果她开口帮助相原晴美，扭转动机，会不会接下来就不再发生命案呢？

    这一切究竟是按部就班，还是蝴蝶效应呢？

    相原晴美所遭受的困境，会因为她的举动而有所改变吗？

    是以，月见里瑞昨晚发问的那句话，一半是出于冲动，另一半则是出于考量。

    在相原晴美拒绝了自己的帮助以后，月见里瑞并没有觉得很失落，不如说，那一切都是她意料之中的事，这证明不管怎么样，荒尾圭都是注定要死的。

    只不过，令月见里瑞没有想到的是，动手的人似乎不是相原晴美。

    脑海中再次闪过游乐园那一晚自己对安室透所说的那句“我真的会好好干的”，月见里瑞深吸一口气，随意的将目光转向一边，却恰好看到了似乎正在专心致志地研究茶饮配方的安室透。

    内心已经纠结到无药可救的月见里瑞，脑中忽然闪过一道白光，她顿时觉得自己就好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措辞片刻后说道：“安室先生，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在安室透转过头看向自己的瞬间，月见里瑞补充道：“是作为学生，想要向老师提出的问题。”

    “当然可以。”看着月见里瑞严肃的表情，安室透意识到对方想要问的应该是与警察行业相关的问题，一时间他也严肃起来。

    “就是……”错开目光，月见里瑞瘪着嘴思考片刻，蹙起眉头说道：“如果你知道自己身边的人都并非真实的人，而是一串又一串的数据，并且，你身边所发生的一切似乎都是有既定轨道的，悲剧也好，喜剧也罢，无论你做什么，他们都不会改变，这一切也都不会影响到你。”

    “如果是这样的话，你还愿意为了扭转他人身上的悲剧而努力吗？”

    不知道为什么，当月见里瑞说这句话的时候，安室透从她的脸上看出了一种莫名的哀戚，不过这并没有影响到他的回答，几乎在月见里瑞话音落地的一瞬间，安室透便开口答道：“会。”

    对于这个回答，月见里瑞并不感到意外，她不由自主地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也是，肯定会啊。”

    “如果身边的人都是数据的话。”

    本以为“会”就是安室透的全部答案的月见里瑞，忽然听到安室透再次开口补充道：“如果身边的人都是数据，那么我是什么呢？”

    “我应该也是和身边人一样的‘人’吧？”

    迅速将这句话代入了自身的月见里瑞登时一愣，她睁圆了眼睛看向安室透，没立刻接话。

    这是她完全没能想到的角度。

    说完这句话，安室透歪着头，朝月见里瑞笑了笑，问道：“月见里警官对这个回答还算满意吗？如果勉强过关的话，我也可以问月见里警官一个问题吗？”

    觉得自己除了穿越以外根本没有什么需要刻意隐瞒的事的月见里瑞：“可、可以……可以的吧？”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月见里瑞就做好了面对各种直击要害的问题的心理准备，然而令人没想到的是，安室透竟然压低声音，笑着问道：“月见里警官刚才究竟是在笑什么？”

    ……就这？

    月见里瑞不由自主地露出了豆豆眼。

    虽然不算很好回答，不过比起月见里瑞脑补出的那些类似于“你和白野恭平究竟是什么关系”“你和长门麻椰真的是亲戚吗”的问题来说，还是要简单多了。

    思考片刻后，月见里瑞决定在这个问题上还是对安室透说真话——她实在是不太想对自己喜欢的纸片人没一句实话，谎话张口就来的感觉一点也不好。

    “是因为看到安室先生笑了啊。”方才还因为心里装着一堆杂七杂八的事情而情绪微妙的月见里瑞，此刻已经忍不住笑了出来，她一边用手挡住自己的嘴巴，一边止不住地发出气声，回答道：“是觉得安室先生笑起来很可爱所以才笑的。”

    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原因，也没预料到对方会直接说自己很可爱，所以无法抑制地露出了豆豆眼的安室透：“？”

    看着安室透呆呆的表情，月见里瑞藏在心底的恶趣味再次占据了上风，想着偶尔发一次疯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她毫不顾忌地再次开口说道：“肯定是因为很喜欢安室先生这个人，所以才会在和你相处的时候忍不住笑的啊。”

    说完，她又装出一副后知后觉的表情，惊慌的摆着手说道：“我的意思是朋友间的那种喜欢！”

    是对纸片男人的那种喜欢~

    【奖券组】

    ［Mizu：妈啊，逗主角团玩真的太有意思了。］

    ［路边的野花你不要采：……怎么听怎么觉得你这家伙是在花样作死，要是害我们被划定到黑衣组织那一档去，我们就先拿你开刀，以此来向主角团示忠！］

    ［Mizu：对手指.jpg］

    见安室透似乎一时之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月见里瑞主动转移话题说道：“话说，我们就这么回去的话，不需要再去荒尾圭昨天去过的那些地方调查了吗？”

    安室·借坡下驴大师·透托着自己的下巴说道：“嗯……毕竟找了一早上也没有找到见过荒尾先生的目击者，看来就算继续找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了，我们就直接回酒店去和毛利老师交换一下已知信息吧。”

    就在月见里瑞点了点头，准备跳过这个话题，转头继续思考人生时，身后的玻璃门忽然被拉开了。

    “你们说的那个荒尾先生……”

    是小商店的老板婆婆，此时她正捏着一块仙贝，一脸好奇地看向月见里瑞：“昨天他来过我店里呢。”

    ？！

    月见里瑞瞪大眼睛，连忙将自己的屁股抬起来，挪到老婆婆身前，抽出自己警官证的同时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说道：“这个人对我们来说很重要！婆婆你坐下来说说看？”

    见此，老婆婆摆了摆手，表示自己不用坐下，她一边将自己手中的仙贝放回碗里，一边说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就是他来我店里买冰淇淋，但是我看他态度很差劲，所以不想卖给他，于是就告诉他冰淇淋卖光了，让他去别的地方看看。”

    “结果他刚走出店门，就碰到了一个年纪要比他更大一些的男人，不知道那个男人说了些什么，两个人就这么站在我的小店门口吵起来了，他们俩的声音一会儿大一会儿小的，附近还有除草机在工作，所以我也听不太清楚内容，就听到那个男人称呼他为‘荒尾’什么的……”

    是导演！

    瞪圆双眼的同时，月见里瑞看向安室透，安室透立刻拿起手机，似乎是要拨号。

    然而就在他拨出的前一秒，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接起电话后，安室透面无表情的听完了听筒那边的消息，紧接着便挂掉电话，肃着脸对月见里瑞说道——

    “毛利老师没能来得及录导演先生的口供。”

    “导演他，死在了自己的房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