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杨椒山的谏言，朱天启的眉头，径直紧蹙。


    “你身为京师城隍，对京师的情况，应该很了解吧？”


    他看着杨椒山淡然问道。


    “这是当然！”


    “既然如此，那朕之诏令，引得妖魔鬼怪不断进入京师，他们害了多少人，又伤了多少命？”


    杨椒山有些愕然。


    愣了愣方才答道：“虽然……目前来说，尚未害人性命，但终是邪恶的妖魔鬼怪，终有一天，必会害人。”


    “如果这种事情一旦发生，甚至有可能无法扼制，成为京师百姓乃至是陛下的灾难。”


    “更何况，他们现在没有为祸，还是因为陛下，许予了以死囚为血食的好处。”


    “陛下如此行为，即是不顾上苍有好生之德，是对同类的残害，亦是陛下在诲淫诲盗，等同于用同类向妖魔献祭，但无死囚供为血食后，他们也必然会转向其忠良之人啊！”


    麻拉个巴子，还真不愧是有名的谏臣。


    朱天启只是问了一句，他就吧拉吧拉了一大通。


    “朕知道你是嘉靖帝时期的谏臣，更知道你是因弹劾严蒿而为其谋害。”


    “既然曾经也身为朝臣，更是饱读圣贤书的大儒，如今还是京师的城隍。”


    “难道就凭你的臆测，就妄想废止朕已经诏告天下的诏令？”


    “这是孔圣人教你的为官之道，还是你曾经的为臣之道，就凭臆测便自认为是真理，而妄想让天子朝令夕改？”


    杨椒山毅然道：“陛下，防范于未然，即是君子之所为，更是为臣应尽之职责。”


    “哼！”朱天启重重冷哼：“何为防范于未然？”


    “自古以来，朕此举恐怕也无帝皇所为。”


    “即无前例可循，你又怎能有此断定？”


    “所谓的防范于未然，又是基于何据？”


    “生前既饱读圣贤书，也不要用什么野史，或什么不能确定的传说，在这种涉及朕之决定的事情上做列举，而是应该以事实为据！”


    他的话让杨椒山愕然，真的再难言对。


    这种人说他是咬卵犟都不为过。


    虽喜欢认死理，甚至能为死理而极力坚持，但也有性格缺陷。


    朱天启要是连他都对付不了，又凭什么去跟满朝的伪君子斗？


    至于他城隍爷的身份，更是不值一哂。


    即便是所谓的神，也会有些信仰之力。


    估计在凝丹境的修士面前，都只能是弟弟。


    “还有，不要以为你是读圣贤书出身，就真认为儒生有多了不起。”


    “所谓的士大夫与天子共治天下，在朕看来，更是可笑至极。”


    “因为如果士大夫真有你说的这么了不起，为何会有朝代频繁的更迭，更有黎民持续不断地苦难，乃至还多次发生我华夏民族，饱受夷族凌压，甚至好几次差点出现亡族灭种之危？”


    朱天启紧接着又冷然道。


    “这……这……士大夫乃天子之臣，亦听命于天子，这……取决于天子，怎能……怪士大夫？”


    朱天启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这诚然跟天子有关，但不是每个亡国的昏君，都没有你们土大夫去教导，都没有读圣贤书？”


    “现在要直接甩锅给天子，好像你们士大夫个个都是人才，都是忠臣，如张宾、刘豫、秦桧之流，难道就不是士大夫？”


    “还有你自己，自认为是忠臣，敢问你除了嘴皮子功夫了得外，对我大明又有何建树，以及惠及于民的实实在在的功绩？”


    杨椒山不仅理难言对，脸色也变得更加的难看。


    至于其麾下，本就只是信仰之力衍生而出，现在又是在朱天启的梦境中，全如摆设，自然也没啥反应。


    “城隍又如何？”


    “别说你只是被一群腐儒立起来的牌坊，就算真的是百姓所选，在人间帝皇面前，依旧狗屁不是。”


    “真以为你就是神了？”


    “擅入朕梦境也就罢了，还敢在朕面前摆谱，不行叩见之礼。”


    “从即刻开始，朕撤销你城隍……”


    朱天启说到后面，杨椒山已经慌了。


    最后的话更是让他惊恐万状，骇然地跪倒在地。


    “不，陛下，求您……不要撤销我城隍之职！”


    对他如此反应，朱天启还真不意外。


    本就还保持着生前的禀性。


    这种人对权力的兴趣不大，却必然会重名声。


    但震怒的朱天启，却没有理会。


    “只会空谈，毫无建树，你是哪来的脸配享京师城隍之职？”


    “从即刻开始，你不再是京师城隍，明天朕就下旨……”


    朱天启话还没说完，就已经戛然而止。


    因为他说这番话时，杨天椒更是惊惶。


    说到他不再是京师城隍时，其身影竟直接在他面前破碎。


    包括他用来营造他城隍之威的麾下，也无不如是。


    随着他们的破碎，然后就彻底的消失。


    朱天启也直接从梦境中醒了过来。


    他立马就动用系统的窥探功能，以此前的梦境为线索。


    快速地锁定了京师城隍庙。


    现实中的城隍庙，不仅不像梦中那般破旧，看起来还颇兴师，香火还挺鼎盛。


    大概率是杨椒山认为他这城隍，入天子梦，必能进谏成功。


    营造出这样的氛围，也能得到他的奖赏，更有利他名声吧！


    城隍庙正殿内。


    城隍爷及其麾下的神像，竟也破碎，变成了一堆烂泥。


    破碎的部分还分明是刚刚破碎。


    难怪杨椒山见他要直接撤销他城隍之职，会那么惊恐。


    原来这不仅涉及到他的名声，还涉及到他这个神的存亡。


    这也让朱天启明白，在聊斋世界，如城隍这种人间小神。


    人间帝皇真能言出法随。


    否则，不可能仅是在梦中，就能一语碎城隍！


    很显然，这种能力，不仅仅适用于人间帝皇所册封的城隍，还适用于百姓所选出来的城隍。


    对此，朱天启倒也没啥感觉。


    这样的城隍，碎了就碎了，没了就没了。


    以后他还要更改规则。


    不管是帝皇所册封，还是百姓所选出的城隍，必然是为朝廷殉国的忠烈，或对民族有切实且不可争议之功绩者，余下之人，皆不可再为城隍。


    也省得儒家的伪君子，在做表子的同时，继续把他们中的人立起来当牌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