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月眯了眯眼。


    这点情况她自然了解。


    但县令绝不是一个愿意听平民百姓话的人。


    因而，只要有人愿意提供一个契机，县令绝不会坐视不管，只是这契机究竟是何时，恐怕还得再仔细想想。


    沉默片刻，舒月摆了摆手。


    “行了，我们先在此休息片刻，等到人多了再开始吆喝吧。”


    宋北与信诚粮店的伙计分别在舒月的一左一右坐下。


    不知过了多久，街上的人陆陆续续多了起来。


    但相比前几日，终归还是冷清了许多。


    人人都心知肚明。


    有些人目前可能烂菜叶都买不起了。


    不止如此，商贩对此也是怨声载道。


    他们的目的是赚钱，但若是百姓们根本掏不出钱，他们又从何处赚钱？


    赚不到钱，又如何能够养家糊口？


    可以说，商会的这一决定是直接得罪了两方。


    舒月心想着，直接走到摊位跟前，深吸了一口气，随即扫了一眼路上的百姓，开始扯着嗓子大喊。


    “卖菜了，卖菜了！一文钱两斤，只要你想买，价格还可以更便宜！”


    舒月的一嗓子醍醐灌顶，在清冷的街道上仿佛醒酒药，令所有人都为之一振。


    一文钱两斤的菜，这是真的假的？


    而宋北与伙计也立刻反应过来，起身跟随着舒月大喊起来。


    很快，舒月摊位前的百姓便越来越多。


    他们一看这蔬菜新鲜，价格便宜，纷纷心动。


    “价格真的这么便宜吗？如果我们买的多的话，真的还能更便宜？”


    “你们这菜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是啊，卖的这么便宜，难不这些蔬菜只是看起来好，所以故意低价卖给我们的？”


    面对百姓们纷纷提出的疑问，舒月摆出标准笑容。


    “大伙儿尽可以放心，这菜是我从外地进来的，没有任何问题，之所以价格便宜……是看最近大伙儿都过得比较拘谨，也没有必要将价格提的太高，而且做生意嘛，就是有来有往，现在我便宜，日后大家伙儿不都愿意来我这儿买菜了吗？”


    这一番话令百姓们纷纷点头，但这时，有人突然道。


    “那也不能买呀！咱们买这么便宜的菜，商会肯定会为难咱们的，要不咱们还是去别的地方看看吧？”


    一听到商会两个字，百姓们纷纷白了脸色。


    再看舒月，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抗拒。


    亦或者，是对于新鲜蔬菜渴望的抗拒。


    “行了，走吧走吧，买菜事小，若是因此得罪了商会，那麻烦可就大了！到时候说不定咱们连住的地方都要没了！”


    “你们没听说吗？商会最近联合衙门要拆房子呢，万一拆到咱们家，以后岂不是要流落街头了？”


    见百姓们纷纷产生了动摇的心思，宋北急忙喊道。


    “哎！大家都别走啊！咱们这儿的菜这么便宜，你们要是不买，万一专门买那些烂叶，吃坏了肚子该怎么办？这年头还有什么比身体更重要的吗？再说了，商会就算为难，大家联合起来一起反抗，他们还能真的一手遮天不成？”


    宋北毕竟年轻，讲出来的话也十分具有攻击力。


    而这在百姓们听来恰恰是最无法信任的。


    一个这样情绪化的人，在他们看来无非只会让他们的处境更加艰难。


    毕竟人人都知道，灾荒时期，有时商会的权利会比县令的还要大。


    他们若是不听从，以后还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舒月摊位前的百姓们逐渐散去，宋北一时泄了气。


    “大家怎么都跑了呀？我刚才都说的那么清楚了，难道他们就没有反抗的心思吗？如果人人都这样的话，商会岂不是会越来越猖狂，届时咱们这个地方岂不是就成了人间地狱了？”


    舒月默然。


    在灾荒时期，一些人会想尽办法来维护自己的利益，甚至在这过程中去剥夺别人的利益。


    在这里，商会便是这样的存在。


    而对于老百姓们来说，他们更怕的不是灾荒，而是人祸。


    “舒大娘，现在该怎么办呀？按照这种情况的话，咱们今天早上可能一斤菜都卖不出去，实在不行，要不我回去找我老板商量商量？”


    梁老板活了这么大年纪，一定见多识广。


    但在舒月看来，面对权威，梁老板恐怕也无计可施。


    思来想去，她一拍大腿，当场道。


    “既然没有人愿意买，那便和之前一样，咱们上门推销！”


    谁会愿意一个主动上门的诱惑呢？


    宋北一听，立马来了精神。


    “是呀，之前咱们就用这个办法成功卖出去了第一天的菜，现在一定也可以的！”


    伙计听着二人的对话，一头雾水。


    虽然疑惑，但见舒月他们已经迅速开始拾掇菜，他也急忙上前帮忙。


    片刻后，他们来到了之前来过的地盘。


    咚咚咚！


    舒月挑了一户人家。


    在急促的扣门声后，里头走出来一个身形威猛的壮汉。


    大概是饿了太久，壮汉的两颊凹陷，眼下乌青，甚至头发都有些凌乱。


    “你们干什么的？”


    舒月直接将自己一麻袋的蔬菜摆出来。


    “这位大哥，我们是来卖菜的，我们家的菜便宜，1文钱两斤，你需要吗？如果需要的话，只要你买的更多，我们还会更便宜。”


    壮汉看了一眼舒月的菜，下意识摇了摇头。


    “不买。”


    他正要关上门，宋北眼疾手快拦住。


    “这位大叔，我看你也是很久没吃饭了，你要是不买的话，难道要等着饿死不成？你家里边有亲人吗？你都饿成这样了，亲人的日子一定更不好过，要不你多少买一点儿，能扛过这几天再说？”


    听了宋北的话，壮汉面露犹豫。


    这时，舒月趁热打铁，直接将一捆菜塞到了壮汉的手里。


    “大哥，别犹豫了，再犹豫的话，今天晚上你还要饿肚子，难道你还想继续尝一尝饿肚子的滋味？”


    大概是想到什么，壮汉的脸色白了几分。


    他的视线转而落在舒月拿出来的蔬菜上。


    这蔬菜的菜叶上还挂着水珠，不仅新鲜，隐约还能嗅到香气。


    壮汉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沉默几秒之后，他从怀里面掏出一文钱。


    “那我就买两斤吧，如果好的话，我还会再买的。”


    舒月露出笑意。


    “这是自然，你放心，我们会经常来这里的，现在时期特殊，大家肯定要互帮互助，如果大哥你愿意的话，到时候可以多帮我介绍几个人过来，毕竟想必现在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


    壮汉点点头，取了两斤菜后便合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