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昭昭宛若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瞬间就清醒过来。


    是啊！


    她的确是太自以为是了。


    她以为外面的蔬菜和水果运不进来，肯定是天灾引起的。


    却没想过，很可能是人祸。


    就像城里很多小商户，之前根本就不能开门一样。


    原本的太平盛世，偷盗者都很少。


    但是乱世一起灾荒一闹，那人就不是人了。


    根本就不受道德约束，连草根树皮和泥土都吃，还缺了农民地里的蔬菜和水果吗？


    没有坏消息传进来，不代表没有坏事发生。


    只不过众人为了保证人身安全，全部选择饮泣吞声罢了。


    如果连外面都没有蔬菜和水果了，那城里的百姓要怎么办？


    难道坏血病终究无法预防，只能眼睁睁看着百姓们没命吗？


    顾昭昭捏着下巴连声叹息，满脑子都在琢磨，不用蔬菜水果的情况下，能不能让百姓们获得足够的维生素c？


    很显然，不可能……咦！


    “啪！”


    顾昭昭突然一改之前的颓废，猛然一拍桌子。


    颜庭筠刚拿起的毛笔都被她震掉了。


    成片成片的墨汁滴在他写到一半的公文上。


    俊美男人没有愤怒只有无奈。


    撤掉这张被墨水阴湿的纸张，拿起另外一张干净的白纸，这次狠狠攥笔那稳了，才小心的问顾昭昭：


    “贤妻是又想到什么好方法了吗？”


    “对呀！不就是没有菜吗？我们自己种。”


    顾昭昭眯起一双慧黠的眸子，笑得宛若偷到腥的猫儿。


    “城里又没有土地，我们往哪里种？”


    虽然说崇明府没有人挤人的程度，但是所剩不多的土地，也不可能种植出满城人吃的蔬菜。


    若是这些蔬菜种在外面，被所有人惦记。


    到时候只怕就不是吃蔬菜，而是人人都要吃血馒头了。


    “往家里啊！往盆子里。种豆芽！！！”


    是的了。


    顾昭昭第一次听说坏血病这种疾病，就是在看一篇报道。


    上面说远航的水手从前死亡率很高，除了海上的风浪太大会要人命之外。


    最重要的就是死于坏血病。


    因为那个时候无法给青菜和水果保鲜，远洋的水手根本吃不到新鲜蔬果，于是莫名其妙的都死于出血病。


    坏血病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被命名的。


    如今留在崇明府的百姓，和远洋的水手相比，条件应该好上太多吧？


    毕竟他们不缺纯净水，城内也有足够的豆子供应。


    顾昭昭说干就干，立刻吩咐人下去，到处张贴自制豆芽的方法。


    颜庭筠看着她有条不紊的写着泡发豆芽的步骤，宠溺的目光如果能变成一座胡泊，那绝对是真的会让顾昭昭发生生命危险。


    至于原本想解决的肉类问题，顾昭昭就无计可施了。


    毕竟她再厉害，也不可能凭空变成一头头大肥猪吧？


    所以她处理完这些事，难得早早的回去后衙，本是已经准备休息了。


    没想到，突然有衙役来报，说是在城墙外发现一个奸细。


    这个时候会有奸细出现？


    而那个奸细还点名道姓要求见顾昭昭。


    顾昭昭惊呆到无语，不过也不敢怠慢，赶快跟官兵一起骑马跑到城墙外，站在城墙上向下一看。


    嚯！


    她差点认不出来对方是谁。


    只见对方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和街边随处可见的灾民没有任何的区别。


    头发散乱到打结，稀疏的胡须盖着下巴。


    要不是因为那张太过阳光俊美的脸，即便这样的乞丐造型都哄得住。


    顾昭昭是绝对不可能答应给他开门的。


    “夫人，开门不行。会有很多灾民趁机闯进来，我们还是放软梯吧。”


    冯庆又跟顾昭昭把脑袋摇成拨浪鼓，总之只要见到顾昭昭，他唯一会做的动作，似乎就变成了拒绝和摇脑袋。


    “那就放软梯吧。”


    顾昭昭哪里能为难他，只要能把傅凛初救上来就好。


    然而，即便是有官兵拿着长矛吓唬人，灾民为了得到活路，还是拼了命的去扒绳索。


    好在傅凛初是樵夫出身，一身的肌肉可不是白白炼出来的，从前那么多山也不是白爬得。


    他左脚蹬掉一个脑袋，右脚踹掉一个肩膀，顺带双手像摇花手一般迅速。


    很快就上到城墙来，而此时官兵彻底砍断软梯，才把几个已经沉寂爬到一米多高的灾民给弄下去。


    “你怎么来了？”


    顾昭昭到这个时候才有机会问他。


    傅凛初不自在的挠了挠额角，顺带理了理他那头根本无法拯救的脏辫，这才后退一步拉开距离，稍稍提高音量回答：


    “养殖场出事了。”


    “……”


    顾昭昭脑袋嗡的一下。


    倒不是心疼钱，舍不得那些鸡鸭。


    而是因为她当初是把养殖场交给许管事推荐的管事。


    因为她不想和傅凛初这么快就有交集。


    然而现在傅凛初迎着大批灾民而来，带给她出事的消息。


    就一定不止是区区破财。


    “出什么事了？”


    她带着傅凛初下了城楼，在无人的地方询问。


    “大批灾民涌入养殖场，不仅抢光了所有鸡鸭，强占了养殖场的房屋居住。还、还将架子推倒，潭管事死了。还有七个工作人员重伤，我离开的时候还不知道具体情况。”


    傅凛初又轻又缓的语气禀报完毕，就小心看着顾昭昭的脸色。


    生怕她一个女人家承受不了，会当场就晕厥过去。


    他知道，那是顾昭昭全部的身家。


    所以他赶紧补充道：


    “糖厂也因为这场暴雨暂停制造了。不过之前的分红，我都有带过来。昭昭你别难过，不就是一点小危机吗？根本就不算什么。等雨停了，等灾民撤了，你还是能重新经营起来。成为崇明府有史以来唯一一个女首富的，我相信你。”


    傅凛初说完这些话，就赶快去掏怀里。


    他当场就解开腰带，又将不知道许久没洗，干了又湿的衣襟最里面。


    解开一条又粗又长的白色缎带。


    那里面妥帖的包裹着，用油纸包抱着的银票。


    交给顾昭昭的时候，还交代说：


    “这是三千两的银票，全国银庄都可以兑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