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昭昭刚把灶台里的柴禾添好，颜庭筠就端着碗盘走进来。


    他将东西放进水盆之中，添了半盆凉水端到灶台上放好，满脸虚心求教的样子像极了等待请教老师学问的学生。


    这态度看的顾昭昭格外满意，不免开口的声音都变得柔和两分：


    “添点温水稍稍泡一下，把里外上下都刷洗干净，再用干净水冲一遍之后，拿干净抹布擦净水分就可以了。”


    南方天气潮湿容易滋生细菌，所以把碗筷擦干净这一步就格外的重要。


    颜庭筠认真点头表示记下，就开始实际操作。


    他人很聪明。


    要是动不动就把碗筷掉到地上去摔坏了，顾昭昭很可能直接拿干柴把他打出去。


    不过还好，他并没有在这方面动什么愚蠢的心思。


    顾昭昭继续剥荔枝，偶尔看一眼他按部就班洗碗，越发的满意他的老实。


    “你就不好奇，为何我明明中了状元，却到现在还没有功名在身？”


    洗完碗后，颜庭筠便拿干净抹布擦盘子，边头也不回地问。


    就好像真的只是随便在闲聊，无所谓顾昭昭到底会不会回答。


    “那是名面上，谁知道背地里有没有功名？老皇帝要是真的连状元都不用，又干嘛劳民伤财费尽心思的整科举？”


    顾昭昭随口回答的话，令颜庭筠终于回过头，无比赞赏欣慰又复杂的看了她一眼。


    小女人仍旧连头都没抬，在剥那一筐荔枝，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居然能从她稀疏的发顶看到智慧的光芒。


    昆仑山就这样一看，颜庭筠的内心有些不平静。


    他从前是不会注意顾昭昭的。


    如今仔细看这一眼，才发现她真的太瘦了。


    明明已经十八岁的年纪，看起来身高也就只有十四五。


    身形就更不用说了，完全就是一个没长开的豆芽菜。


    仅露出的额头皮肤蜡黄，看起来还不如他刚才刷的盘子油润。


    像极了一颗无人照顾，长在荒废菜园角落的小白菜。


    他居然有一丝……酸痛在心底蔓延。


    明明是两小无猜一起长大，为何他就一直看不到她的好，要将她伤害到如此地步？


    也难怪她恨不得永远不见他。


    若是两个人的经历对换，他只怕会做出更加极端的事情来。


    哪里能忍到对方功成名就，背负所有伤害十几年？


    顾昭昭说完话等了等，没听到他的回音，这才抽空抬起头，正对上他一双愧疚的视线。


    那双过分好看的眼眸，碎了无数鹅黄色的灯光，就好像洒满星光的静湖，越发吸引人靠近探究。


    顾昭昭沉醉一瞬，立刻摇头清醒过来。


    他这美色实属造孽，偶尔想走肾是正常的，也怪不得她被吸引。


    但是偶尔还可以，哪里能真的被迷住？


    “干完活就出去。厨房小，多一个人都觉得上不来气。”


    她匆匆收回视线，直接对想用美男计的男人下逐客令。


    不过这一次，她是真的冤枉颜庭筠了。


    和上次的刻意不一样，这一次他真的是因为后悔沉思而呆住。


    哪里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心思？


    然而被小女人用力一瞪，他还是很快就回神，并且很老实的认下她给的冤枉。


    “那我去打点井水回来，放在窗台两盆给你降温。你忙完了，记得用凉水冲洗一下。要是水不够就喊我，我在屋里看书不睡。”


    放好碗盘，他端着两个空盆出去了。


    有两盆凉水的蒸发，的确能带走不少厨房的火气，顾昭昭当真觉得清凉不少。


    她一直熬到四更，才算把所有荔枝都处理完。


    当然不是她的动作变慢，而是今天不少时间都被占用，白天忙了其他事，就能把熬糖放到晚上做。


    她累的连胳膊都要抬不起来，正好用上颜庭筠打来的水简单擦洗一下。


    她以为颜庭筠也只是说说，没想到端着油灯从厨房走到前院的时候，他房间里的油灯真的还亮着。


    俊俏的青年就坐在窗前，油灯罩子周围飞了几只大小不等的飞虫，画面安逸和谐仿若一副古画。


    寂静的夜晚，脚步声格外明显。


    他抬头与她对视，岁月无声却静好。


    隔天去渡口出摊，顾昭昭的生意好到无法想象。


    张福说到做到前来捧场，还一直都在问她为何昨日没来。


    害得他想念快乐水到昨夜都失眠了。


    众人被逗得哈哈哈大笑，等船的无聊时刻，也都想买一杯，这让人一喝就忘不掉的糖水来尝一尝。


    也正是这番玩笑，让顾昭昭和张福熟悉起来。


    原来他就是渡口的力工头，手底下管着二三十个力工，要是活儿忙了，他也会去帮忙。


    但多数时候都是闲着监工，这才有时间来顾昭昭这里闲磕牙。


    距离摊位最近的小工头，手底下还有现成的劳力？


    这种人物必须交下啊！


    顾昭昭不仅免了他今日的钱，还特意给他调配几竹筒快乐水，让他带回去喝。


    至于他是自己喝还是请别人，那就不在顾昭昭的考虑范围之内。


    果然，付出总是有回报的。


    张福没有推辞过去，就道谢拿走了。


    下午的时候，张福带了几个手底下的力工过来。


    哐哐忙活一阵子，就给她的摊位加了油布棚。


    没了炎炎夏日的烘烤，顾昭昭简直都要乐得起飞了。


    这种活，她不是不会干，而是一个女人家干着不容易。


    她本来还在想，过几天有闲钱就找人做。


    结果只是几杯饮品，张福就给她解决了。


    顾昭昭自然是又招待几个人喝饮品，张福就又大度的说。


    明天想办法弄点木板，再给她做几个简易的小凳子，外加一个长条方桌。


    一来二去，顾昭昭和张福就熟悉起来，也是相当豪迈的直接称呼名字。


    再也没有什么小娘子，大哥的喊来喊去。


    “顾妹子，以后有事儿招呼我们就成。我们都在那边礁石滩下休息！”


    几个力工早就听闻顾昭昭的快乐水好喝，却听说十五文一杯舍不得。


    如今只是做点小活儿，工作就请他们喝甜丝丝却对没少料的快乐水。


    他们对实诚的顾昭昭好感蹭蹭的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