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边嘈杂，人来人往。


    互联网的热点一批又一批，当#林凌滚出娱乐圈#这个话题今日讨论量为零的时候，#简辞进组第一天#的词条正空降热搜第一，引发无数关注与讨论。


    林凌撑坐在街角的墙边，有些体力不支。


    清早的盒饭他只敷衍地扒了两口，方才耗费了太多的精力，现在眼前有些眩晕发黑。


    林凌倒吸了一口微凉的空气，浑身上下起了一层薄薄的冷汗，莫名地燥热起来。


    他还没走几步，电话又来了。


    是个惹人厌烦的备注。


    孙滟。


    准确的说，应该是林凌的姨妈。


    虽说叫姨妈，可当初是她办理收养手续，将林凌从孤儿院接回来的。


    只是接回来还没几个月，原本难孕的孙滟就意外怀孕。


    林凌成了被冷落厌恶的那一个，若不是弃养犯法，孙滟和丈夫王建洪早就想把林凌赶出去，王斯明出生后，两人更是后悔收养，对林凌肆意虐待。


    上一世，如果不是孙滟的继母见林凌可怜，把林凌带回去，让林凌认她为外祖母，或许林凌早就冻死在冬日的寒风中。


    后来，林凌和王家渐渐少了联系，直到一次爆红，林凌为了外祖母的医药费，签约青洲娱乐，王家才找上门来。


    并且王家态度对他大转变，大到林凌差点以为，小时候那两年的苦难是自己记错了。


    而现在林凌明白了，从拖油瓶变成了赚钱货，王家态度能不改变吗？


    上一世，孙滟和王斯明利用完林凌之后，便转身舍弃。


    现在林凌回到了王家还需要他的时候，当然不会再相信任何人、任何话。


    “林凌，你怎么回事？又在搞什么鬼？你想害斯明吗！！！”


    尖锐刺耳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林凌下意识偏头远离的手机，隔着扬声器，他都能感受到这个所谓的姨妈的怒气。


    这个女人，在为自己儿子打算的时候，表面甚至连装都不肯装，此刻她心里谩骂着，林凌不过是一个白捡的蠢货，能发挥点作用就不错了，还想拉她儿子下水？！


    “怎么？”


    林凌鸦睫遮掩眸光，嘴角微微下垂，语调散发着隐隐的寒凉。


    “王斯明又给你打电话告状了？”


    像是寒风透进骨子里，孙滟找回了一丝理智，她语调像撒泼似地开口，“林凌，斯明是弟弟，你竟然做出这样的事？说出去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亏我当年把你从孤儿院里面接出来，你长这么大……”


    “养大？我自始至终没有用过你们家一分钱，你们要是有良心，外祖母也不会住院。”林凌说。


    孙滟愣了一下，“什么？！事到如今，你还是想着那个老太婆？当初要不是我们收养你回来，那个老太婆能有你养老？你个白眼狼！”


    想当初，孙滟巴不得这个拖油瓶去和那个老太婆住，这样家里不仅腾出了位置，还不用给钱养着，自从王斯明出生后，她更想让林凌滚得远远的，免得找自己要钱或者添麻烦。


    可是现在不一样，这个蠢货有点姿色，在网上爆火，发个视频就几百万点赞，听说赚了很多钱！


    孙滟想着要是王斯明毕业也能凭借关系，有条好的出路，当然要把林凌抓着不放，好好给自己儿子铺路。


    就上次，她儿子还给自己转了几万块钱嘞，可见娱乐圈是遍地捡钱！她怎么能放过这个蠢货！


    没听到电话那头林凌的声音，孙滟以为他认怂了，“林凌你说话啊，听到没有，把这件事好好解决了，这个剧组嘛，斯明说他不想去了，那你再给斯明好好找几个大剧组，听到了吗？”


    林凌很难想象，孙滟能用这么理直气壮的语气，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


    王斯明不想去？难道不是剧组期间去夜店嫖，被导演退货了？


    原来林凌只是逆来顺受，对于这家人，从来不去争辩什么，而现在他有些淡然地笑了。


    有些事，自己要是不在意，那是真的不会扰人烦心。


    比如现在，电话那头的声音还在继续，林凌盯了几秒，便毫不留情地把电话挂断。


    耳边终于清静了。


    林凌走在街边，找了家角落的小饭馆，点了碗热腾腾的馄饨。


    初春的风还泛着隐隐寒意，馄饨端上来时，嫩绿的葱花点缀着晶莹剔透的面皮，淡粉色肉馅若隐若现，寻常的白瓷碗垫着紫菜虾米，飘荡在面汤上，升腾着热气。


    滚烫鲜香几口下肚，满身寒气便消融开来。


    富足且有滋味，沉甸甸的，林凌身子逐渐暖了起来，一时的充实，竟让他有些乱了方寸。


    过了许久，林凌才终于想到，自己好像应该回趟江市了。


    最近两天剧组没有他的戏份，也许该回去处理掉一些糟心的事。


    想到这里，林凌打开手机。


    未接电话那一栏，还躺着公司和经纪人黄越九的号码。


    正当他想着该如何处理的时候，手机顶部弹出消息——


    [余嚣杰：林凌，在影视城这几天怎么样？]


    [余嚣杰：最近太忙了，现在才回你消息]


    [余嚣杰：你回江市了吗？上次那个试戏的时间地点没有变吧？最近我有空，找个时间就去。]


    林凌脸上泛起困意，看着消息愣神，他想，自己好像遗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该回家把渣男给解决了。


    ·


    回影视公寓简单收拾后，林凌便搭上了从影视城往返江市的大巴。


    一上车，林凌刚恢复的状态，瞬间被搅得七零八落。


    扑鼻而来的汽油味与皮革座椅味、廉价柠檬香氛混合着劣质香水的气味，还有淡淡的烟味，纠缠在一起，让林凌如同跌进了气味混乱的漩涡。


    胸闷气短难以呼吸，本就强撑着的大脑，在此刻一片空白，难受得要死。


    晕车的人似乎就是这样。


    林凌最开始晕车严重的时候，身体似乎有种特殊的反应，只要未来几天有坐车的行程，或者准备上车时闻到汽油味，他就已经开始难受气闷了。


    而现在，虽然比原来好多了，可要是遇上难闻混乱的气息和颠簸急刹车的路线，林凌还是照晕不误。


    林凌找了个靠窗的位置，侧着脸趴伏着，额角抵在车窗玻璃上，嗜睡困倦加晕车，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颓废不堪。


    喉咙发紧，口中已经在分泌唾液，就连胃也不合时宜地跟着抽搐，翻腾得厉害，有点想吐。


    这是晕车的前兆，林凌闭上眼，握紧了垃圾袋，想通过疲倦和困意让自己睡过去。


    大巴驶出影视城，车上几乎满载乘客，全是影视城回江市的，有群演、艺人助理什么的，更多的是体验群演生活的游客……


    车内吵吵嚷嚷，林凌还没有完全睡过去。


    大家无非谈论一些关于明星、关于娱乐圈的事——


    “啊啊啊我今天运气真好，竟然碰到了简辞进组的第一天！”


    “真的吗？给我看看照片！”


    “诶，那天的剧组选角，你去没？”


    “别提了，我台词还没说完就直接被pass掉了！简直太难了！”


    “听说了吗？未来几天，简辞好像不在影视城，回江市了？”


    “啊？就来了今天一天，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应该快吧，反正他后面戏多，肯定会待在剧组的……”


    ……


    似乎简辞是最近影视城的热点，车上不断有人谈论起他。


    林凌却没有心思听，他头晕难受，仿佛落入极速旋转的深渊，感觉周围昏天黑地。


    等到江市的时候，已是暮色降临。


    林凌跌跌撞撞下车，撑坐在路边，比下午更难受了。


    他浑身上下黏腻不堪，好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缓了几口气才拿出手机准备打车。


    未读的小红点有些醒目。


    是余嚣杰的无数条消息，表达意思大概就是问林凌怎么还不回消息，需不需要来接他。


    林凌只是淡淡看了一眼。


    没有回复，转手就拉黑了。


    汽车客运站的地下通道，人潮拥挤。


    无数旅客在这里打车，旅游团在这里散客，不远处是江市最大的娱乐公司，周围繁华中夹杂着喧嚣。


    林凌丧气地靠在墙边，身体有些颤抖，视线惺忪模糊，灯光下往来的人群也同样虚幻不清。


    仿佛看不见前路的模样，明确而又茫然。


    直到人潮散去，林凌还是没能缓过来，急剧的难受带起他莫名的恐惧。


    这种恐惧，如同被人骤然扯入深海底下，压抑胸腔爆发出没有空气的窒息，让他见到熟悉事物的时候，如同濒死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般——


    林凌看到了熟悉的人。


    是石一。


    虽然脑海中没有及时找出对应的记忆，但应该不会出错。


    林凌盯着石一走来，空白大脑里无形紧绷的弦终于断开。


    他发现时间好像过得很慢。


    似乎……有什么不对劲。


    等到林凌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


    林凌想开口，喉咙却如同被堵住似的，什么音调也发不出来。


    他视线涣散，看着周围众人惊愕的表情，明明吵吵嚷嚷，却什么也听不见。


    随即天旋地转，陷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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