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91


    “今天遇见了八月，它很可爱。”


    —《晚安的备忘录》


    黎挽安垂下睫毛，蹲在别人家门口和小狗玩了半天。


    这小狗生的乖，逗一下就笑一下，她觉得可能是没人要的小可怜，扔在家门口打算让别人捡走。


    “在干嘛呢？”


    身后脚步声停止，熟悉的声音响起。


    她回过头。


    迎着光有些刺眼，她抬手遮了遮阳光后发现是盛似阳，赶忙撑着膝盖站起来走到他旁边，眉梢喜悦的：“诶，你来的正好。”


    “你是男生，你方便一点。”


    盛似阳单手插着兜，逆着光，他眯着眸子：“方便什么？”


    黎挽安看了眼小可怜，耐心解释：“这个小狗挺可爱的，我想抱走，所以得和它的主人打声招呼。”


    “但是，我怕它主人是坏人。”


    看见他一脸迷惑，她又继续说：“就是我去敲门有点不太安全，但是你去就很安全。”


    他笑了下：“我碰到坏人就很安全？”


    “不是，是因为你比较高比较壮，就算遇到坏人也不能拿你怎么样。”她趁机拍了个小马屁，这样他应该会更愿意帮忙吧。


    盛似阳对这个答复算是满意：“嗯…”


    她问：“你能不能帮我问一下它的主人，还要不要它？”


    这姑娘满眼都是期待，跟上午说who cares的压根就不是一个人，他怎么能拒绝。


    “能，不过它主人说要。”


    “你怎么知道？”


    他挑着眉，整个人逆着光，嘴角扬起一抹笑：“因为这是我家，这狗我早上捡来的。”


    …


    黎挽安人都傻了，站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这人也不早说，而且盛似阳竟然还是她邻居，又是同桌又住在隔壁，她觉得这缘分简直拉满了，是挺巧的。


    他绕过她，准备去开门：“你要是喜欢，可以来我家看看它。”


    她立马答应了，甚至连别人有女朋友这件事都忘了：“好，等我回去放个书包。”


    盛似阳：你刚才那点安全意识呢？


    别人家说进就进？


    等黎挽安去盛似阳家里的时候，他正在院子里帮小狗洗澡。


    她乖乖地站在一边，盛似阳觉得她目前为止最温柔的地方都在这狗身上，女孩问：“要不要预约宠物医院带它去看看呀？”


    “嗯，把它先烘干再带去。”


    他洗完后把手擦了擦，朝她看过来，语气松散的，叹了口气：“黎挽安，咱多点安全意识行不行？”


    “？”


    “感觉一条狗就能把你骗走了。”


    黎挽安往他肩膀上拍了一巴掌…


    随后又想起来男女授受不亲，何况还是名花有主的了。


    她赶紧道歉，由于尴尬语速很快：“实在是不好意思，我忘记你有女朋友了。”


    她又觉得这人说的也没错，她从小就是个小狗脑袋，的确应该注意点：“你说得对。”


    盛似阳也没听清她在说什么，好端端道什么歉。


    给了他一巴掌之后又立刻道歉，真有意思…


    …


    小狗在院子里晒了一会儿太阳，盛似阳就把狗抱走去医院了，黎挽安也跟着去。


    他们商量后决定叫它八月，黎挽安说今天是九月，但是盛似阳觉得八月更好听，而且狗是他捡的，再加上她也没什么权利去决定狗的名字，女主人应该是林雨音才对，所以小狗的名字就这样被决定了。


    教室的空调吹得人发凉，林琴作为班主任在下午最后一节班会课宣布了一件事：“下周一开学典礼啊，不要请假。”


    陈毅从桌子上抬起头来，扬声问：“在室外还是在室内啊老师？”


    “到时候看情况，下雨就去室内操场。”


    裴林清去抽屉掏手机，看了眼天气预报，大晴天，三十八度高温，紫外线超强。


    她愁眉苦脸转过来：“晚安，你可得做好准备了。”


    黎挽安有些没听懂，头昏昏的，原先还趴在桌子上，这会儿抬起头来：“为什么？”


    “这次肯定是室外的，然后教务处主任不让撑伞，因为会挡到别人看表演，去年高一，我们第一次参加这典礼，差点没给晒死。”


    “你问问你同桌，当时他都给晒成黑皮体育生了。”


    黎挽安侧头问：“有这么晒？”


    盛似阳不可否认。


    周围的人都一头。


    裴林清说：“我把攻略都发给你，你带手机没有？”


    她点点头。


    她们两个在上午就加上联系方式了，裴林清很热情。


    裴林清敲字给她准备攻略的时候想起什么：“我忘记把你拉班群里了，我这会拉。”


    旁边的盛似阳摇摇头，叹了口气，装模作样的，特别无可奈何的样子，他对黎挽安说：“作为同桌，我到现在都没有你联系方式。”


    “你觉得这合适么？”


    黎挽安揉了揉眼睛，觉得他实在是太渣了，但作为同桌加个联系方式好像也没什么，或许是自己多想了：“你去班群加我吧。”


    陈毅又惊呆了，这哥们还会主动要别人联系方式，这简直比母猪上树和铁树开花还难得，他抱紧张帮辉。


    “帮帮！盛哥是不是变异了？”


    …


    黎挽安看见裴林清发来的一堆东西，有遮阳帽、有防晒衣、有防晒霜、电风扇…


    她弯眉笑了笑：“好齐全的攻略哦。”


    裴林清被夸了特别得意：“是吧是吧！”她盯着黎挽安观察了一会儿，又雀跃开口，“我的后桌怎么笑起来这么美丽动人。”


    陈毅：“从上午到现在，你夸她的话至少二十句以上了。”


    裴林清：“你不懂，这是我女神。”


    盛似阳和陈毅同时开口。


    “他懂。”


    “我懂。”


    ……


    “我叫陈毅，女神林雨音，请你记住。”


    “神经…”


    黎挽安又把脑袋窝到手臂里，闷声笑了笑，陈毅女神竟然还是自己好兄弟的女朋友，这两人有点神奇。


    她有点晕，感觉中暑了或者是发烧了。


    头顶的风扇还在旋转着，发出“咯叽咯叽”声响，有些凉。


    盛似阳把头低下来，往她那边凑近了点：“你很困吗？”


    “嗯。”


    黎挽安闷在胳膊里，脸颊都发烫，风扇和空调一起开着，她单薄的衣服被吹起小小的弧度。


    陈毅在后头又贱兮兮地开口：“盛哥，你要不要这么关心人家嘛？”


    “滚。”


    他不咸不淡道：“把风扇关了。”


    帮帮伸手去关掉风扇。


    隔日。


    午睡起床的时候。


    窗外的风很大，呼呼刮着，偶尔有几道闪电纵于天边。


    夏天真的让人捉摸不透，上一秒还晴空万里，下一秒就噼里啪啦下起雨来了。


    黎挽安刚来那天买了很多花，种在院子的周围，雨下的很大，她怕会压倒新长出来的枝叶。


    她撑着伞过去给它们挡了挡雨。


    今天她感觉整个人都昏沉沉的，迷迷糊糊拨过去一个电话：“陈叔，有空帮我找人装个雨棚吗？”


    对面答应了：“行。稍等啊安安，我现在去找人安排一下…”


    话音刚落。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清冽的声音，混着雨水洒落的雨滴声。


    “不用麻烦了，我帮你装。”


    把黎挽安吓了一跳。


    盛似阳撑着黑色的伞居高临下垂眸看着她，笑着解释：“我可不是故意吓你的啊。”


    “刚过来的时候看见你一直愣愣地站在这儿。”


    “我也不是故意听你打电话的。”


    她点了点头，本来也没打算怪他。


    他把伞往黎挽安那边倾斜了一点，这姑娘只顾着给花遮雨了，自己肩膀都湿了一半也没感觉：“要给花挡雨？”


    黎挽安：“嗯，不知道去哪里找人装雨棚。”


    他了然：“我来就行，你回屋子待着去。”


    她还站在原地，抬头有些纠结地望着他：“可是花会被雨淋到。”


    “…”


    她今天讲话格外呆，盛似阳觉得搞笑：“噗，这玩意儿哪有那么脆弱，你赶紧进去咯。”


    他瞥了眼她湿掉的肩膀：“待会儿要感冒了啊，大小姐。”


    最后黎挽安还是到屋檐下等着了，之前的花都是家里的阿姨在打理，有时候黎川也会自己照顾着，她第一次种花，费了好多心思才让它们茁壮成长的呢，当然要好好爱护，谁知道还被盛似阳无情嘲笑了。


    盛似阳撑着伞走进雨里，去买雨棚了。


    天空不作美，昏沉沉的，即使是白天看起来也像黑夜。


    他的背影像是夜晚高挂于空中的明月，清冷又傲然。


    纯白色的校服愈来愈远。


    _


    他回来的时候风尘仆仆，衣服上还带着潮湿的味道，跑到她旁边，携来一股清淡的香，从袋子里掏出一件雨衣，又端了一盆花出来。


    粉色的。


    黎挽安觉得漂亮，蹲下去往近处瞧了眼，问：“这是什么？”


    他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有些湿，听见她的问题，又把花拿起来给她看：“海棠花。”


    “怎么突然买这个？”她有点不解，海棠花的花语好像是苦恋，无望的爱恋，总之寓意是不太浪漫的。


    他是分手了？


    他一边弯腰从塑料袋里把东西都拿出来一边说：“路过摊子的时候，一老奶奶搁雨里卖花。”


    她才发现这人不止买了一盆，至少有五六盆了，紧接着他站起来，对上她的目光，语气像是理所应当：“希望她早点回去休息，就都买来了。”


    黎挽安听见这句话怔了一下。


    抬头静静观察他，少年眉骨算是高的，眉梢有锋芒但现在看起来没什么攻击性，睫毛沾上几滴雨水，平时蓬松的头发这会儿有点湿。


    然而他也在默默注视着她。


    他被黎挽安看的实在是无奈了：“又盯着我干嘛？”


    她脑袋这一下真的转不过来，回答的牛头不对马嘴：“感觉头有点晕。”


    盛似阳早就觉得她今天不对劲了，讲话透着一股傻劲儿，他无意识地想伸手去摸她额头。


    放现不妥后又收回来：“发烧了是不是？”


    她眨了眨眼，感觉在消化这句话，随后摇摇头：“不知道。”


    他也不知道到底是烧了没，斟酌后开口：“能不能摸下额头？”


    黎挽安实在是受不鸟了，他怎么能这样，这会儿跟豆浆似的大脑忽然条理清晰起来：“不能，你有女朋友了就应该和别的女生保持分寸。”


    “你这样让我很难堪。”


    她希望他能明白这个道理。


    盛似阳显然整个人都懵了：“啊？我哪来的女朋友。”


    他又问了一次：“能不能摸下额头？”


    黎挽安依旧是思索了一会儿，也没怎么理解他在说什么，耳膜好像被糊住，可能在说他已经明白这个道理了吧，她就点了头。


    下一秒。


    少年的大掌就覆盖在她光洁白皙的额头上，带着他的温度，热热的，比她额头还要烫的样子，还有沐浴露的味道。


    黎挽安一时半会都没反应过来，她有点想要个链接，这个味道还挺好闻的，有股淡淡的茶香。


    她眨了眨眼，知道这人在干嘛后，往后退了一步，结果还没站稳：“干嘛摸我头？”


    盛似阳被这人逗笑了，也没管那些有的没的了，伸手去拦着她肩膀，已经烧傻了，再摔一下更傻了。


    她肩膀薄薄的，和他比起来窄了很多，穿校服看起来特别瘦，没什么肉感，结果上手才知道单纯是骨架小而已，肩膀肉肉的，很柔软。


    他打算把人带到屋子里，被雨淋到会更烧，才发觉门锁上了：“开门。”


    “啊？”


    他叹了口气，耐心解释：“门关上了，帮我打开。”


    她人有点懵，眼神都是茫然的：“怎么打开？”


    ……


    “用钥匙。”


    黎挽安没回答，他又问：“你带钥匙了没有？”


    她一脸无辜地摇了摇脑袋。


    盛似阳真的是服了。


    她出来的时候门没关，而且就在自己家院子，没想着要带钥匙，可能是风太大把门吹上了。


    他直接靠着门坐下：“得，等人开锁吧。”


    又看到旁边的女孩还傻站着，弱不禁风的，都不知道能不能站得住。


    女孩子是爱干净的，别的他不知道，但黎挽安肯定是爱干净的，因为他这个小同桌每次写完笔记都要拿湿纸巾擦擦手，一节课下来得用五六张。


    看样子得拿衣服当地毯。


    他拍了拍被衣服垫着的地板：“坐。”


    黎挽安很听话地就坐下了。


    他盯着少女头顶的小绒毛，看在她生病的份上，这辈子语气都没这么温柔过：“你在这里等我行不行？我要去买体温计。”


    “……”


    人没出声。


    女孩屈膝坐在衣服上，双手环抱着膝盖，下巴抵在上面。


    他低头去寻她的脸，想看看这人在干嘛，结果人家都睡着了。


    脸蛋粉粉的，睫毛还挺翘。


    不说话的时候还真蛮可爱，乖得像只小猫，又想到她一惹急了跟老虎似的，骂人打人一点不留情，盛似阳眸子里含着笑。


    他没走了，本来想去给她买点药和七七八八要用的东西，但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不放心。


    他换了个和黎挽安一样的姿势，垂头侧着脸去观察她，也不知道看了多久，直到开锁师傅来了，盛似阳才如梦初醒般站起来。


    ……


    等门打开后盛似阳道了谢：“麻烦了。”


    开锁的师傅挥了挥手：“没事没事，赶紧把妹妹抱回去，别感冒了。”


    他这句话倒是点醒了盛似阳，刚刚还在想什么把她放到房间去，看她睡得这么香，想着也是累着了，舍不得喊醒，他打算把这大小姐抱进去。


    他轻手轻脚的，手穿过她膝盖屈成的三角形，另一只手揽着她肩膀，小心翼翼把人抱起来，像端着婴儿，生怕下一秒会把人吵醒。


    怀里的变种老虎揉了揉眼睛：“……”


    还是醒了。


    见人有挣扎的趋势，盛似阳赶忙又解释了一遍：“我没女朋友，你放心躺着。”


    黎挽安迷迷糊糊地感觉到自己处于半空中，但她实在是太困了，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蜷缩在他怀里，双手勾着他脖子，脑袋往他胸膛处埋了埋。


    又闭上眼睛。


    他松了口气。


    盛似阳默默看着她的举动，感觉像是在抱着一只软绵绵的小羊，隔着衣服，暖暖的软软的，他想起来小时候抱过对面婆婆家的孙女，也是这样子，或许是因为发烧，她呼出来的气都带着点温度，湿热的气息缓缓洒在他的颈窝，均匀又绵长。


    他有点烦，也不知道为什么烦，小声嘀咕了一句：“瞌睡虫。”


    没发现自己脸上还挂着笑。


    雨声渐渐稀疏，海棠花淋了雨，盛似阳赶紧推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