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chapter 7

作品:《三角关系

    忽明忽暗的暮色止步于路言意肩上。


    金色残阳仿佛在路言意身上渡了一层闪光,周身和面容被逆光勾勒出轮廓,表情却淹没在昏暗中。


    这样站在光里的路言意,叶拙看过无数次。


    舞台上的,拍摄中的,还有过去在校园里迎着光走远的背影。


    叶拙和千千万万人一样,站在看不见的地方遥望闪闪发光的路言意。


    他也曾在过去的时候幻想过,是不是自己再努力一点,就能离路言意更近一步。


    可是路言意一夜爆红,人气居高不下,商业邀约以年为单位开始排队,更别提他的确被上帝偏爱,唱跳演戏都一点即通。


    叶拙不再做梦,放弃和路言意并肩。


    他再怎么拼命,都无法填平他们之间的沟壑。


    总有人占据所有,也总有人一无所有。


    老天就是这么不公平。


    但现在,路言意从神坛走下来,和叶拙唇齿交融。


    沾染着酒气的错乱鼻息佛在叶拙脸上,使得叶拙也像狂饮过一番似的醺醉。


    有一瞬间,叶拙似乎感觉到路言意的胆怯和试探,但他这感觉一瞬即逝,他没能抓住。


    手机定下闹钟响起,本是提醒叶拙必须离开的闹钟,却成了唤回他理智的警钟。


    叶拙双手撑在路言意肩上,把他推了个猝不及防。


    路言意踉跄几步才稳住。


    “你居然……把我推开?”


    路言意满目地不敢置信和委屈。


    就好像是叶拙冲上前与他接吻,而后又立刻将他推开。


    叶拙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慌乱,稳住声音问:“你是不是疯了?”


    “这不就是你想要的?”


    路言意紧抿着薄唇,一双眼死死盯着叶拙,就像要把他的骨骼都看清楚一般。


    叶拙饱满的嘴唇上还留着湿润的痕迹,一单一双的龙凤眼微微泛红,沉默又倔强地会看路言意。


    他总是这样,大部分时间就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偶尔流露的情绪,有时会让路言意感到惊喜,有时就只有惊没有喜。


    路言意愤然上前,同刚才的姿势一样重新欺身欲吻。


    “路言意!”叶拙转过脸,拒绝路言意的靠近。


    路言意手指触碰着叶拙的侧脸,呢喃道:“你要的不就是这样?除了朋友,还想要别的身份。”


    这句话从路言意嘴里说出来,可真讽刺。


    这算什么?


    牺牲和迁就吗。


    但叶拙还是忍不住问:“什么身份?”


    路言意:“我们从小睡到大,现在也可以换种方式睡。只是这样下来,你向我爸汇报我的情况的时候,记得洗完澡再去,不要让他闻出来我们在同流合污。”


    刚才那个吻太快又太急躁,根本就没有留下感觉。


    路言意的脸庞靠近。


    这么诱人的条件,他志在必得。


    “叶拙,你应该知道我有洁癖,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和别人做过任何事情,真是便宜你了……”


    “啪——!”


    路言意被这突如其来的耳光打偏了脸。


    连化妆刷都不敢用力刷的脸,挨了除路父之外第二个人的掌锢。


    路言意的脸火辣辣地疼,不仅是被叶拙打的,更疼的是他的自尊。


    叶拙双眸冰冷,“你从来都没相信过我。”


    明知不会有好结果,但听路言意亲口说完,叶拙终于放下悬起的心。


    他还以为路言意真的要对他有所回应了。


    原来还是把自己当成外人一样防备着。


    叶拙推门离开,电梯门关上的时候,他听见路言意追出来的声音。


    “叶拙,我给过你机会了,这是你自己选的,不要后悔。”


    一道渐渐合拢的缝隙,把路言意懊恼愤然又焦躁的脸隔绝在外。


    叶拙看着自己的脸被门缝分成两本,平平无奇又面无表情,像个丧门星样拉着脸。


    电梯下降带来的失重感让叶拙有种自己正在下坠的错觉。


    “这也是你自己选的。”


    叶拙听见自己的声音轻轻地说。


    路言意放弃他,还有无数别的选择。


    而他没有可选的余地。


    从小到大,一直都是。


    -


    “我不要这个叫叶拙的人住到我们家来!”


    叶拙第一晚睡在这个陌生的房间,好不容易才克服认床,正昏昏欲睡,忽然想起白天听见的这句话。


    同龄人给予的恶意太过直白,让只有十岁的叶拙久久不能消耗,在半梦半醒中顿时惊醒。


    他盯着形状典雅的线条拼花天花吊顶,愣愣地出神。


    这里简直就像书里的皇宫,连天花板都这么漂亮……


    他身上穿着的睡衣,也是这么柔软舒服。


    保姆把衣服交给他的时候说:这是小少爷换下来的旧睡衣。


    但叶拙丝毫感觉不出来它旧在哪里。


    叶拙猜测,这样好的衣服,应该得去市里最好的超市,花好几百才能买到吧?


    而爸爸白天穿的那件旧西服,不太熨帖的衣角,还有在他弯曲的脊背上皱起的褶子,都显得那么局促。


    但这也是爸爸洗到发白也放在衣柜里的,最拿得出手的衣服了。


    想到这,叶拙轻轻翻了个身。


    我什么时候才能给爸爸买一件像样的衣服……


    “哐当—”


    “叩叩叩——”


    伴随着窸窸窣窣的琐碎声音。


    外面夜色已深,只有些许月光照进屋内。


    而那阵奇怪地声音还是没停下。


    好像是从阳台传来的……?


    叶拙警惕地翻身下床,小心翼翼走了过去。


    “哗啦”一声。


    落地窗帘被猛地拉开。


    一个并不高的身影闪出,猝不及防地将叶拙扑倒在地。


    “疼、疼死我了!”


    明明后背摔在地上的是叶拙,叫疼的却是压在他身上的那个。


    白天还仰着下巴看叶拙的路言意,现在却强忍着眼泪,和叶拙说:“不是我叫疼,我是我替你说的——你都不说话,我白天还以为你看不起我。”


    他一股劲爬起来,泛着淤青的左腿膝盖微微弯曲,晃了好几下才站稳。


    叶拙还是没反应过来,看了看大敞的窗户,又看了看脸上沾着墙灰的路言意——


    路言意骄傲地挺起胸膛,“我就在你隔壁,翻过来的,厉害吧?!”


    “不会吧?”叶拙诧异地从阳台窗户探出头去。


    这里虽然离隔壁房间很近。


    但这里是三楼啊。


    叶拙严肃地板着脸,转身和路言意说:“这很危险,你要是摔下去了就会死掉。”


    路言意坐在他床边,悠闲得晃荡他另外那只好腿,满不在意地说:“我摔坏一条腿都能过来,要是以后腿好了,就更不会有事了。”


    他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邀请叶拙坐过来。


    “你快来看看,我的膝盖是不是快好了?”


    叶拙蹲在他腿边,一番打量后和路言意说:“应该快好了,我帮你再涂一点药膏。”


    他从床头柜边的背包里拿出一个红铜盒子,用手指蒯出一点,轻轻点涂在路言意的左腿膝盖上。


    路言意好奇地看着那没有任何标准的盒子,问:“你这是什么药膏啊?我叫我爸爸多买一点放在家里。”


    “是我爸爸做的。”叶拙的语气带上自己都没察觉的自豪,“等下次我让我爸爸多做一点送给你。”


    路言意对白天那个说话有气无力的男人没什么印象,仅仅记住的就是叶拙和他一样,都是一单一双的眼睛——有些奇怪,但是看久了却感觉有些微妙的好看。


    单薄的眼皮,浅浅的瞳色,看上去非常干净。


    路言意愣愣地看着叶拙,忽然被叶拙不小心用力的手指碰到伤口。


    路言意倒吸一口凉气,在叶拙看向他的时候,又强撑着说:“你这屋是不是暖气不够热啊,我感觉有点冷。”


    叶拙摇摇头,同时和他说:“我家里从来不开暖气的,这样已经很暖和了。”


    路言意完全不理解,问:“为什么?你家停电了么。”


    叶拙淡淡地说:“电费很贵,多穿点衣服一样很暖和。”


    夹杂着薄荷的药膏散发出轻轻的药香味,路言意的膝盖上均匀涂满药膏。


    “……下午还有现在,谢谢你。”


    路言意生涩地向叶拙道谢。


    叶拙对路言意挤出一点笑容,“没什么,你可以回房间睡觉了。”


    叶拙的腿已经蹲麻了,但他记得父亲和他说的话:你到路家一定要照顾小少爷,无论他对你怎样,你都要对他好,有多好就对他多好。


    幸好,路言意并不是十足的坏孩子。


    虽然在叶拙刚来的时候非常抵抗,但现在他们已经能说上话了。


    这都得益于爸爸的药膏。


    下午的时候,叶拙在转角路父正在严肃教育路言意,原因是路言意不小心摔伤腿,而路父不允许自己的儿子做“会掉眼泪的懦夫”。


    九岁的路言意已经习以为常,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就瞬间收回去了。


    但等路父离开后,叶拙小心翼翼地和路言意说自己涂上去就不疼的药膏。


    路言意起初还龇着牙和他说:“我是男子汉大丈夫,我爸说小磕小碰根本不用涂药,忍一忍就好了。”


    但等叶拙用指尖帮他涂上药之后,路言意瞬间像个捋顺毛的刺猬,乖乖低着头看叶拙帮他涂药,一言不发了。


    叶拙也没想到,下午的无心之举,让路言意直接顺着窗户翻进他的房间。


    叶拙轻轻打开房间门,转身和路言意说:“你别从窗户走,从这里吧,悄悄的。”


    路言意摇头,“如果我爸发现我夜里乱跑,肯定会揍我。”


    叶拙正在酝酿如何拒绝,如何感觉鼻腔一阵滚烫。


    路言意:“你流鼻血了。”


    空气太干燥,叶拙不适应,鼻血拼了命地流。


    路言意看着叶拙鼻孔里插着卫生纸卷,不禁笑出声来。


    “你回去吧,我一会把窗户打开透透气就好。”叶拙瓮声瓮气地说。


    路言意假装思考了一会,直接脱了鞋滚进叶拙的被子里。


    “窗户打开多冷啊,我和你挤一挤会更暖和。”


    叶拙为难地说:“可是……”


    路言意双手合十,皱着脸说:“求你了,我一个人睡那么大的房间总是做噩梦。”


    叶拙拗不过他,只能允许他今晚留宿。


    关了灯。


    叶拙比刚才独自躺着更安心了。


    困意来袭时,他忽然听见路言意问:“你有很多朋友吗?”


    叶拙强撑着眼皮,“没有……为什么这么说。”


    “我以为你这样的人,应该有很多朋友。”路言意兴奋地翻身,他盯着叶拙的侧脸,激动地说:“那我们做朋友吧,我也没有朋友,这样我们就是对方唯一的朋友,你说好吗?”


    叶拙太困了,鼻腔里挤出一个正在犹豫的音节。


    路言意越靠越近,“你就说好!”


    叶拙只能顺着他说:“那好吧……”


    叶拙折腾了一天,终于在晚上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他发现路言意脸上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头像小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


    叶拙:“你怎么了?”


    路言意猛地醒来,睁眼确认叶拙还在身边,半梦半醒中笑了几声。


    “没事,没事。”


    那个害怕自己一句话会把叶拙赶走的小男孩,如今也变成另一幅样子。


    只是逼人做决定的习惯还是没变。


    -


    席间,叶拙发现自己错过了路言意几条消息。


    【几点能回来?】


    语气正常,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过了十几分钟,路言意又说【晚餐我和别人去了,快结束了来接我】


    叶拙第一反应是问路言意酒醒了吗,后来又愣了愣,回了个“好”字。


    他的工作就是服务路言意,多的不要问了。


    有人前来询问叶拙洗手间在哪,叶拙才意识到,可能有人把自己当成宴会的服务员了。


    在这么多名流汇聚的地方,他的确其貌不扬。


    不过他也习惯了。


    手机屏幕上忽然跳出一个许久没见的来电。


    叶拙走到无人的角落接起。


    不等他应答,对面充满威严的声音已经开口。


    路父:“你既然又决定不走,就帮我做些你能做的事情。


    季家和我们家的关系还算不错,但这些年乱七八糟的流言蜚语太多了,我看在言意的份上没有插手这件事,而现在季隶铭回国了,他和言意的事就该收个尾。


    你找机会从中斡旋一下,让他们重新见面。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最起码表面朋友还要继续做的。你们过去不都是好朋友吗?这对你来说应该不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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