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下雨了，她们的聊天很快就结束了，安宁对着一个方向挥了挥手，然后简单地和崔伶荏说：“家里人来接了，我走了。”


    崔伶荏撑着伞在安静的马路上走着，她回想着刚刚和安宁的交谈，忽然有点后悔。


    她一直都是警惕和理智的，所以和别人她闭口不提自己的太多过往，但是和安宁聊天的时候，她会不自觉地和她吐露很多故事，她有时候看着她，觉得她就是另一个自己，一个崔伶荏渴望成为的性格。


    回到家里意外地看到屋子里开着灯，她推开门，看到于念西坐在沙发上，面前堆了几个行李袋，她想起来暑假开始的时候他说去和父亲一起住了，好些日子过去了，她以为他就这么住下去了。


    “回来了啊。”崔伶荏把手里的伞放在门口的架子上。


    于念西拿着遥控板在看电视，崔伶荏走过去关掉：“都几点了还看电视，快点去睡觉，明天早上还要早起。”


    于念西板着脸坐在那里，没理她。


    她还想问他在那边过得怎么样，看到他现在的脸色阴沉，只是把话咽了回去。他斜斜地忘沙发上一靠，把眼睛闭了起来。她走过去拎着他的行李袋往他房间拖：“今天什么时候回来的？你晚饭吃了吗？”


    “一放学他们就把我的东西一起拿过来了，来的时候家里没有人，我就拿了找了点钱去楼下买了几个面包。”他翻翻自己的书包，把游戏机找出来继续打，“东西你不要放我房间里，那一袋子是我换下来的衣服和鞋子，还有几本破书，现在也不用了。”


    崔伶荏把拉链拉开，乱七八糟一堆东西，她忍不住说：“你这么多衣服自己不洗？都多长时间了，爸爸也不管管你？你脏成什么样子了！这些书你不留着中考复习用吗？随便乱扔，你别把人家的家搞得乱七八糟才被他们赶出来了吧？”


    “你闭嘴！”于念西提高了嗓门，“我烦死了，有什么好翻得，他们家里就这样和我没关系，在他们家听他们念叨，我回家还要听你的啰嗦是吧，烦不烦？”他拿起自己的背包把游戏机装进去，在沉重的夜色中他猛地推开家门。


    崔伶荏慌张地跟过去，外面还下着雨，她拽过伞小跑着跟上弟弟，于念西走的很快，一点儿也不留恋地很快消失在她的视线里，她气喘吁吁地跑下楼，只听到他抛下一句：“我出去一会儿你别跟着！”


    崔伶荏站在室外看着浓重夜色和模糊的远方，情绪似乎崩不住了，她站了一会儿，大口呼吸舒润的空气，眼泪还是流了下来。


    母亲下夜班回来，提了点小吃，走到楼梯口看到失魂落魄的她，吓了一跳：“你站在这里干什么呢？吓死人了。”


    崔伶荏摇摇头，雨滴打在脸上，和眼泪一起混不清了：“弟弟刚刚和我吵架跑出去了。”


    母亲回头看看远方：“这么晚了，他跑出去干什么？我刚刚还买了点吃的，想他今天下午回来估计晚饭都没吃……”


    “他说他去外面待会儿，不让我跟着，我跑过来他人都没影了……”崔伶荏小声地说。


    “你也是，你和他吵什么，他什么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母亲手忙脚乱地褪下雨衣，走到过道里，把吃的递给崔伶荏，“把伞给我，我去看看，他出门带着手机吧？”


    崔伶荏点点头。她上楼收拾了一下东西，心不在焉地洗了澡，心里后悔和自责几乎淹没了她。她有的时候觉得自己不像一个姐姐，有的时候又觉得自己太像姐姐，她把握不住这个角色，轻重急缓一直受她情绪影响，她知道念西是错的，她会和他吵个不停，十几年就这么过来了。


    她听到外面有点动静，就从房间里走出来。


    暖色的灯光下，母亲用慈爱的眼光看着念西，念西在吃母亲买的小吃，坐在餐桌边，他黑色的短袖有点湿，头发略微往下滴着水，母亲拿着毛巾在替他擦打湿的头大，她笑着说：“在那边吃不到妈妈买的这个吧，慢点，别噎着。”窗外是一片柔和的月色，半透明的窗户投射出他们的影子，温和的色调，像一副刚刚完成的画卷。


    崔伶荏久久地站在门口，觉得自己一旦走进去就会破坏这个美好。


    她不是没有看到妈妈的笑，只是和她在一起的时候，这样的笑容里会有太多破碎的沉重，她似乎生下来就必须承担一种责任，这种责任让她快乐和悲伤，她嫉妒弟弟，因为在弟弟那里分得的爱似乎更加均衡。


    母亲偏了偏头，看到她：“进来一起吃吧。”


    她笑着摇摇头。


    站久了也累了。


    崔伶荏悄悄地退出来，走会自己的房间，打开灯继续背书。


    月考结束了。中午崔伶荏从食堂回来，一路上阳光直晒，她出了不少汗。教室果然闹哄哄的，他们盯着黑板上的投屏，偷偷在那里放电影。


    魏欣然和其他女生看的很起劲，斜靠着椅子时不时聊会儿天。崔伶荏偶尔抬头看几眼，发现是自己不喜欢的风格，又把头低下去看书。


    她坐在窗边，隐约看到边上有人走过，她抬起头瞥了一眼，顾曾染的身影在窗外站住了。她心里悄悄地紧张了一下。


    他当然不是看她，他停顿了一会儿，大概今天午自习是他值日巡逻，手里拿着薄薄的扣分表。他很快推开教室的门，面色平静地走进去：“把电脑关了吧。”


    没有人搭理他，顾曾染快速地走上讲台，还没等别人有太多反应，关掉了屏幕，然后拿着的表格轻飘飘地浮动着，他的身影逐渐消失在窗外。


    教室里开始有躁动，魏欣然把身体狠狠地往凳子上一靠：“他以为自己是谁啊？有什么了不起的，这么拽。”周围的女生也气呼呼的，不时地说几句脏话。


    班长站起来紧张地看了看走廊，语气略带着慌张：“大家静一下，我去看看他有没有扣分，别把电脑打开了，自习吧。”


    崔伶荏抬着头，手里的笔缓缓坠落在桌子上。


    坐在前面的张怡颜唉声叹气地把书打开，其他人也是差不多的反应。班长很快就回来了：“没事儿，他没扣分，大家自习吧。”


    崔伶荏不禁略微地笑了起来。


    这次的月考，她出乎意料地满足了自己的一个目标，当她看到自己的名字时，这种欣喜冲上了心头。


    班主任找到她，和她说了一个关于辩论赛的事情：“因为这一次是比较随机组队的，我们班就选你好了，然后我看了一下表格，你待会儿去找一下顾曾染吧，他会给你讲一下详细的事项什么的，你认识的吧，之前应该是同过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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