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里吵吵的，崔伶荏略微低了低头，把注意力尽量集中在手上的卷子上，她一向不擅长写历史的选择题，尤其是在高二之后难度提上来之后。


    魏欣然是她同桌，她很晚才来教室，手里拿着精致的水杯。她掏出了小镜子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又翻出了小说看了几页。


    晚自习大多数的人都昏昏沉沉地写作业，偶尔有那么几声咳嗽声，以及笔划过纸的脆弱的声音。崔伶荏伸手去拿自己刚刚写好的卷子，怔了怔，卷子被魏欣然压在胳膊下，魏欣然快速地抄着卷子，眼神几乎没有波折。


    这几天冷的反常，她出去倒水冷的发抖，温热的开水被捂在塑料杯里短暂地温暖了一下冻僵的手指。月亮很安静，南方的小城里，抬起头看到的是深蓝色的天空，被高高的楼层圈画出了轮廓。


    她再走进教室的时候，教室里忽然很安静，安静到压抑。


    她注意到讲台前站着一个瘦弱的女孩，短发，眼睛无神地站着，她低头的瞬间崔伶荏恍惚间看到了另一个熟悉的自己。


    没有报名字，老师简单地介绍了一下，同学也随意地点了点头，老师用手指了指一个位置，女生走过去坐下，整个过程没有和其他人有太多交集。


    下了课后崔伶荏拖拖拉拉地收拾东西，几乎最后一个走出教室，新来的女生一直趴在教室后面睡觉，晚自习下课铃响起才抬起头看了眼钟，一直盯着窗外发呆，像在等谁走过。崔伶荏好奇地看了看她，女生也把头转过来。


    “你好，我叫崔伶荏。”她微微笑了笑。


    女生伸手拨了拨自己的短发，挡住了她的右侧的眼角：“安宁。”


    崔伶荏还想继续搭讪，安宁忽然抬头看到窗外有一个影子走过，她快速地拿起书包，从后门出去了。崔伶荏顺着她的视线瞥去，怔了怔，她犹豫地站了起来，一切又恢复了如初的安静。


    下雪了。


    小镇的每一场雪，崔伶荏都会记在心里，想要将这份浪漫封存在心里，她如此喜欢幻想，因为幻想的世界里她可以拥有一个璀璨的人生，不必永远躲在别人的身后，在人潮里渴望地望着自己想要追求的一切。


    崔伶荏走出教室的时候，看到的是安宁失神地站在雪地里，她呆呆地看着一个方向，在天空忽明忽暗地光晕里，她的身影如此孤单。


    崔伶荏在心里重重地叹了口气，猜测到一种她也不想相信的可能，顾曾染的身影早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高一下半年的某个下午，她去填写家庭档案，在一行行表格下面，瞥到了顾曾染的住址。她默默地记住了这个地址。在后来的岁月里，她尝试着给这个地址寄信，从来都不会有回信。


    后来有一次她在走廊上走过，隐约听到顾曾染的声音：“现在都很流行写信了吗？很好笑。”他在和他的朋友说笑。


    她知道也许不是刻意说她，但是那一刻她怔住了，在一个角落里，看着他的背影逐渐消失。


    魏欣然只是这个班里典型的女生，她们有精致的容貌，甜美的笑容，过分夸大的喊叫声，在下午的时光里是如此亮眼的存在，她们疯狂地讨论娱乐圈里的八卦，讨论自己的偶像出的新专辑，对于年级里长得好看的男生总是成群结队地前去观看。


    崔伶荏讨厌聒噪，喧闹和她就是一组彻头彻尾的反义词，在她们吵得不像样的午后，她把头深深地埋在书本里，闭着眼睛飞快地背历史。她多么希望自己可以逃离这个小镇，奔向一个光明的未来，所以她逼迫自己努力去学习，努力超越那些聒噪的女生。她在这个地方压得喘不过气来，而唯一可以自豪的是，她一直成绩都不错。她把自己最想去的城市默默刻在心里。


    “崔伶荏。”安宁走过的时候敲了敲她的书桌，她抬起头：“借一下数学作业。”


    第九次。


    崔伶荏面无表情地伸手抽出自己的作业递给她。安宁转到班里传言不少，有人说她出生在一个富裕的家庭，也有说她家里很穷，只是寄宿在一个有钱的亲戚家。她穿着很随意，有的时候校服套的也不是本校的，她过去的学校的校徽鲜明地显现在外衣上。安宁上课很少守时，她每天上课的时候眼神飘忽不定，也许很多次都差一点栽倒在摊开的书本上沉沉睡去。三分钟可以写完一张卷子，她抄作业得心应手。


    尽管她们的性格都是看似孤僻的，但是她们的生活完全就是不同的轨迹。半个学期过去后，安宁成功地被全班排斥，她的同桌直接向班主任提出要换同桌的请求，兜兜转转，安宁成为教室角落里那个最不起眼的存在。


    但是让崔伶荏头痛不已的是，她们之间明明没有过往，但是安宁却一直和她有着莫名千丝万缕的联系。安宁会不时找她要答案，偶尔吃饭的时候会跟着她，甚至有的时候走在路上会和她莫名其妙地聊几句。崔伶荏含含糊糊地回应，她从来不懂得如何拒绝别人。她暗自揣测也许是班主任和安宁讲过几句崔伶荏性格还可以，有什么事情可以问问她的话，这让她略微不适。


    但是有一点很明显，安宁越来越被全班的人讨厌，她非常自我，活在一个无人问津的世界里。她似乎不屑与周围的人有太多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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