渴望
作品:《[韩娱]身为球花想躺赢》 当美好的夜晚过去,想得很美,长得也很美的女演员出现在别人家的片场里,共享经纪人的“弟弟”崔宇值看到了她。
自上次搭车一别他们就没再见过,私下连KKT沟通都没有。崔宇值知道郑希真是来找朴旭骏的,但朴旭骏还在拍摄中。
拍摄中的朴旭骏视线和郑希真有数秒的交汇,朴旭骏做口型让郑希真等他,然后就被导演叫去看刚才拍摄的画面。
女演员一到片场就引起四周工作人员的注意,但她整个人的魂都在飘。
郑希真的状态微妙,崔宇值看出来了。
郑希真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来这里,没人让她来,她心情不好,助理只懂照顾她的日常起居,到专业部分一窍不通,业外人士的安慰毛用都没有。
按照平时,她大多会去求助前辈或者导演,可前辈很忙,她也不能每次都去找前辈,导演…导演就是这次的问题所在,她更不能去找导演。
来到别人家片场的女演员没有得到任何安慰,成年人世界里每个人都有事要做,她不是世界的中心,没有人会在她旁边待机随时等待召唤。
崔宇值其实也挺忙的,他今天也还有戏份,非要找事做也可以去找对手戏演员对戏,看看明天要拍的剧情。可郑希真实在太奇怪,秉持着同门的情谊,崔宇值决定做个好弟弟。
从尊贵的哥哥变成没人在意的弟弟,他还没有熟悉下滑的身份,开口的话卡住,经过大脑思考变成了敬语,这敬语怎么说怎么奇怪。
可郑希真没有心情纠结这个,她早就将数日前的玩笑抛之脑后。
崔宇值把自己的椅子让给郑希真坐,自己颠颠满场转,不知从哪里嘎达窝里面偷出来找了个场务的小板凳,摆到她旁边坐下。
高高的个子,长腿长脚坐下来缩成一团,她才发现对方的上半身这么短,这场面有点搞笑。
“怎么了?有什么事你可以先和我说,旭骏还要挺长时间才能过来。”他坐着的姿态像只狗,怎么踢都踢不走,又最忠心的那种。
郑希真和崔宇值没什么好说的,她沉郁的心情并没有因为对方的出现而转晴。
手机震动,有短信进来,她的通讯录里只留有一人坚持不用KKT,而用短信,郑希真解锁手机,滑动。
AAA最善良的前辈:不回来了?
郑希真不想呆下去了,她站起来拍拍衣服准备走。
崔宇值不知道怎么挽留,就说:“旭骏快拍完了,你不等他了吗?”
转身离开的女人没有回头,也没说话,就挥挥手。
“你真的…没事吗?”背后又传来问询的声音。
女人片刻转头,带起嘴角的笑,笑容告诉他没关系。
朴旭骏下戏,他拍完准备和郑希真一起走,结果绕了半场没看到崔宇值,更没看到郑希真。
他问助理人呢。
助理以为艺人在说崔宇值,就指指场外的休息室。
朴旭骏边往房间,脸上不自觉带起笑容,把疲惫压下去,门开了,门内的人抬头和他对上线,他脸上的笑容又下去:“人呢?”
“走了。”门内的崔宇值低头玩手机,回朋友。
朴旭骏觉得这事奇怪,郑希真很少没事来找他,不放心又多问了句:“她没说什么事吗?”
崔宇值内心想她确实看起来很奇怪,要不你回去问问,可心里这么想,嘴上却换了口风:“没事,就是来逛逛。”
去别家逛了圈的女演员回老家了,她自家的剧组,不过不是当天,是隔天。
曹铖佑的短信她没回,反正短信没已读功能,而且这个前辈也经常KKT已读不回,那她偶尔一次不回,好像也没关系吧,缩头乌龟自我安慰。
她不想面对现实,还把手机都交给了小助理,让她没急事的话,即便收到短信电话也不要告诉她。结果到半夜不踏实,急火火跑去问有没有人找她。
小助理重新翻了手机,确认没有。
没有反而让女演员更加心虚,曹铖佑不会生气了吧。
乌龟只当了一天,到翌日有她的戏要拍,就不得不被打回原型,郑希真溜回剧组,大清早一道就和李炳勋打了照面,结果对方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精神满满对她打招呼。
郑希真僵硬回礼,又灰溜溜跑去化妆间等待化妆。
人坐在化妆间排队,化妆师性格温柔,看到她愁容满面,剧组内无新鲜事,更无秘密可言,化妆师对前几天的事情也略有耳闻,安慰她:“没事的,导演就一时发点小脾气,也不只针对你,曹铖佑不也被骂了吗。”
郑希真扯出个难看的笑脸,比哭更难看。
确实,对于导演来说就是一时的脾气,可事情发生在自己头上,郑希真才体会到曹宝児之前的心情。
彼时,准备拍戏的郑希真还没想到今天对她来说会是一场噩梦。
拍摄进度过半,剧情进展到公主欲对白光炫表白,公主让知宁做僚机,三人相约中元节逛街,然后知宁再借故走人,为公主创造告白时机。
这幕场景需要用到许多群演,还是在凌晨拍,已是深冬的季节,片场晚上的温度直降到零下。
到这时,郑希真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还能拉着曹铖佑和李摇瑗对片场的布景评头论足:“我还以为中元节街景会很豪华呢。”
郑希真对现场的排场很不满意,这也太寒酸了。
想象中,公主在节日的街头向白光炫告白,背后定然是小桥流水人家,亭台楼宇古典又优雅,以及大红灯笼高高挂一排,顺便加上并不重要的载歌载舞的群众们。
可是现实是一层高的破草房,地是飞起尘土的水泥地,流水是没有的,大红灯笼也是没有的,群众倒是有,各个穿着粗布衣服,完全没有节假日的气息。
曹铖佑不知道她到底从哪里来的想象,他们的电视剧从来就没有小桥流水人家这种布景好不好,梦里的豪华,曹铖佑提醒后辈:“这些话你对着我们说就算了,别跑到导演面前说。”
身后的工作人员来来回回布置场景,三人找了人少的落脚地聊天,李摇瑗这次也站曹铖佑,还补充说李炳勋导演最近心情不太好,让郑希真小心行事。
郑希真在告白剧情前的戏份不多,她有时外出跑试镜,人就不在片场,所以对片场的最新动态不太了解:“他还有心情不好的时候呐?”
在她心里李炳勋就是永动机,永远乐观开朗,是剧组的气氛担当。
可近期他确实心情差,随时会喷火,至于火喷到谁头上,谁倒霉催的,那就是天降“好运”了。
最近有好运的是李绱禹,李绱禹这场戏不需要出现,他人不在,说起他的八卦李摇瑗就很放松。
就在昨天,李绱禹被骂了,莫名其妙被骂。他台词说得好好的,可能是收音师的失误导致一大段都没录进去,反复了好几次都出错后导演就发飙了。
郑希真不理解:为什么啊,导演怎么了。
这问题没人知道,只能猜测。
许是收视率持续没到逾期,又或是剧本来得太晚,又或是拍摄战线拉得太长了,片场工作人员骨头松了,对工作都没有刚开始那么上心,导致片子呈现的效果让他不满意。
总总加起来,负面情绪累积,所以爆发了吧。
郑希真心有余悸,拍拍自己的胸脯为三人打气:“那我们今天可要小心。”
现实是怕什么来什么。
戏是极其难拍,即使郑希真看不上这种排面的节日场景,可和其他景比起来依旧很大,大到需要多线拍摄,加上天气寒冷,工作人员的失误就比平时多。
刚开始,确实和郑希真没什么关系,大多是其他工作人员的失误。
刚开始,导演也没发火。
但失误多了,时间被延后,越是入夜,温度越低。郑希真的台词又多,她的脸被冷空气冰冻了,每句台词说出来都连带着周围都起雾气。
李摇瑗的戏份只在期初有,拍完就顺利下戏。
曹铖佑和郑希真就惨了,不断的因为群演和背景的失误被卡,温度实在低,说话雾气太多,出来的效果太差意味着要不断的口中含冰,冻得郑希真的嘴巴都失去了知觉,到第N次开机的时候,她脸僵嘴也僵,脑袋都被冻住忘词。
导演的神情比寒冬还要冷几分,木着张脸走到演员们面前讲戏。
郑希真能感受到随着导演的话语,片场的气氛都变得凝固,全员战战兢兢。
再次开拍,这次郑希真倒是没忘词,可是她的脸被冻伤,说出来的台词含糊不清,舌头打结。
导演没喊停,郑希真就和曹铖佑继续演下去,她还要摆出副满脸的少女心,冷空气朝她脸上拔凉拔凉呼上来,台词却是又柔又娇,说得脸红心跳。
台词说完,全场静默,导演也没喊停。
郑希真和曹铖佑演完就不说话,等待导演发号施令。空气停滞,过了几秒,仿佛过了整个世纪。倒霉蛋轮流做,今晚幸运之神选择了郑希真。
“你觉得演的怎么样?”李炳勋冷冷问女演员。
郑希真也知道她刚才舌头打结了,就说演的不好,但导演的眼神可怕,她不由为自己小声辩解:“太冷了,所以脸冻住了。”
“你这样的算什么演员。”
李炳勋一句重话砸下来,直接把郑希真的脆弱自尊心砸晕,玻璃心碎了一地。她从来没有被这么对待过,在全场几百号人的见证下女艺人被导演当场责骂。
“自己过来看。”把女演员扯过来,“这算表白吗,不配台词,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他敌人。”
郑希真被拉到摄像机后面她刚才拍摄的画面,她觉得拍得还行,也没有到导演说的地步。承受着无妄之灾,头都抬不起来,不敢看周围人的视线,丢人丢大了。
曹铖佑有心为她说话。话还没起头,就被李炳勋喷回去:“干嘛,你以为自己演的很好啊?别以为我不敢骂你,你自己看你演的东西。”
夜晚又冷又长。
眼泪不需要酝酿就滑下来,从头到脚只有眼泪是热的,可等淌过脸颊,连泪水也变得冰冷无比。郑希真背过脸默默擦掉,但是怎么都擦不完。
曹铖佑脸色倒是如常,没什么表情,也不含被骂的窘迫。
二人都挨了骂,没有修整时间就重新站回机位前,化妆师匆忙跑上来给他们补妆,补得速度也比平时快,大家都怕触霉头,不敢惹导演,想赶快收工。
边给女演员补妆,化妆师边给她擦眼泪,化妆品不防水,泪水流下去在脸上留下淡淡的痕迹。
天煞的ch*nel,化妆师咒骂,再用这家的粉底上妆就是白痴,不防水就算了,喷水还有白色痕迹,拉入黑名单!永远!
曹铖佑站在她身边,轻拍她的后背,也没说别的安慰话,再多的话在工作时都显得无力,只是短短的一句:“别哭了。”
郑希真内心的眼泪流满成大片汪洋,得到了小小的支点便还能继续撑下去。
导演憋着气,拍摄焦灼又漫长。下半场的剧情是公主在街上遇到了母后大人,两人为躲避在大街上躲藏。
动起来的画面就更加难拍,又是新的一轮挨批,曹铖佑比她多吃十来年大米,多吃的部分还都是在片场吃的,就算这样还是被李炳勋骂了。
前辈都如此,更别说郑希真了,主要是被骂后心态崩掉,失误也多,成为了移动靶子,寒冷的夜晚里郑希真被骂的次数是人生二十载的总和。
从刚开始被骂一次偷偷掉次眼泪,到后来体内的液体都蒸发再也流不出来,只剩下麻木。
现实没底线,还能更加凄凄惨惨戚戚一点。
逃跑动线布满“平民”,还要照顾到移动的机器,免不了磕磕碰碰,剧组的地还都是灰尘黄土地,多是些碍手碍脚的碎石,郑希真和曹铖佑要倒霉也倒霉到一块去,也不知是谁先被绊倒,总之逃跑二人组双双扑街。
工作人员们惊呼,一哄而上,偌大的片场闹哄哄如菜市场,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拍武打戏。
摔倒后,被护在上面的郑希真首先被人扶起,仔细检查后没什么事,幸好昂贵的韩服精致如新。
满地灰尘自然有人继承,曹铖佑被垫在下面许久没声音,溅起的灰大多滚到他的衣服上,缓了几分钟挥手说没事。
既然没事,那就继续呗,还能咋地。
艰难拍完后,郑希真第二天就跑路了,跑之前还去确认隔天没她的戏才敢跑。
翌日,曹铖佑想着出面安慰一下,片场转一圈没找到人,正儿八经和副导演聊天,顺手送出去根烟,瞄了眼排戏表,知道今天没安排她的戏份,也就知道在片场是找不到人了。
问助理要了手机,手指都在KKT软件的图标上了,没点进去,反而往下点了短信图标,给对面的人发了个信息:不回来了?
从白天等到黑夜,消息没等到回复。
曹铖佑以为手机欠费停机,让助理给自己打通电话,铃音秒速响起,确认了电话没问题,是人有问题。
有问题的人在翌日出现,曹铖佑连轴转通宵拍摄,本打算早上回家休息下午再回片场,结果赶巧捉到了郑希真,手在半空中没来得及打招呼,被发现的人脚底抹油装没看见溜了。
笑从喉咙口哼出倒吸一口凉气,笑也笑不出来了,阻止助理朝车库走的步伐,安排他去买顿双倍早餐回来。
助理让他悠着点,可别笑得“痛死了”,又问:“咱们不回了吗”
“在片场吃吧。”
二人倍道而行,一个开车去买早饭,一个去捕捉逃跑的家伙。
逃跑的家伙窝在化妆间乖巧等待化妆,他探身而入的时候,对方看到他仿佛遇到猫的老鼠,曹铖佑做手势让女演员出来他有话要说。
“我要化妆呢。”女演员缩缩脖子,离角落更近,超小声回。
化妆师小姐没看懂眼色,手把手推她入深渊:“没事,你去吧,我这边还要化半个多小时。”
老鼠就这么被逮住,可速度比不上老鼠,迈着树懒的步伐跟在前辈后面,他去哪她就跟着,到了休息室两人分沙发而坐。
郑希真缩在沙发里:“干嘛啊?”
男演员晃晃手中的剧本,你说干嘛,对戏啊。
对戏那就真的只是对戏,也都没提被骂的事,曹铖佑更没问郑希真为什么装死不回复他的消息。
等对到一半,男助理旋风回归,双倍早饭从袋子里拿出来摆在面前的桌子上,那速度也慢悠悠的,目光不时的看女演员。
曹铖佑脚点地,轻说:“快点。”
眼睛朝门外看,摆完就出去。
助理磨磨蹭蹭退出,门内对戏继续。
又对到一半,曹铖佑放下咖啡,目光扫到桌上的早点。郑希真没吃,都是他吃的,这情况倒是稀奇,以为对方是不好意思偷吃,就把另一份推得更近:“吃吧。”
郑希真脸色不好看,情绪低落也没胃口吃,摆手让前辈吃。
吃不下那就喝点咖啡,冰美式的冰块还没有全部融化,液体渗透到杯子外面,水滴滑落,浸湿了托盘很是狼藉。
郑希真摆摆手又拒绝,说自己之前熬夜拍戏的时候靠咖啡提神,结果喝太多肚子疼:“我哥让我别喝了,说我喝不了咖啡。”
曹铖佑记不清这是第多少次从对方嘴里听到这人,他真的很怀疑:“你是不是哥宝女?”
郑希真不是哥宝女,只是她好像确实喝不了咖啡,那就不喝,不喝也不是大事。
曹铖佑很想说现在是咖啡,是机车,那以后呢,郑希真是不是打算什么都听她哥的,她如何界定什么是应该听对方的,什么又是应该自己拿主意。
这事他不想和她掰扯,不重要,至少对于此刻来说,不是最重要的。
郑希真没胃口,不意味着她不饿。
休息室空间静谧,没人说话的话就特别安静,安静到让曹铖佑可以听到郑希真的肚子发出咕咕叫的声音。
郑希真掩耳盗铃,故意哼哼,试图掩盖,被直接拆穿。
曹铖佑直接把另一盒早点打开,强迫她吃。
郑希真低头看了眼,找了个理由推脱:“怎么不是紫菜饭啊。”
特意换了个更贵的口味,结果还不领情,曹铖佑心想着爱吃不吃,并且想郑希真的candy girl形象果然是装出来的吧,现在心情不好就不装了。
郑希真算不算得上candy girl不太好说,她确实心情差,面对对方的逼问她说出了理由:“我觉得自己做演员不够格。”
果然还是小朋友呢,都好几天前的事情了,李炳勋早就忘记,被骂的曹铖佑也以为翻篇,郑希真还记着仇:“你说去别的剧组怎么办吧,比李炳勋苛刻的导演多了去了,他脾气还算好的,你以后还要不要拍了。而且你应该知道,那只是气头上的话。”
她不是对导演生气,她是对自己寒心:“我都演两部戏了,连最基本的台词都记不住。”
郑希真回去后没闲着,深刻反思自己,悲剧的发现李炳勋说的是对的,她确实不算演员。
“台词怎么会是最基本的?”在郑希真眼里算的上好演员的男人反驳,“记不住台词是很正常的事情,即使演了千百次也还是会忘词,我也经常忘词呢。”
曹铖佑的话说的中肯,表情也认真,不惜把自己的糗事拿出来说。
郑希真不相信,认为对方为了安慰她所以在编故事。
为了证明自己不是编故事,曹铖佑一通电话拨给助理。
助理没走远,他好奇的要死,就差蹲门口听墙角。清晰的铃音从门口传来,又陡然闷下去,助理做坏事被当场抓住,知道躲不过去了,开门的时候笑得窘迫,腰弯得也低。
曹铖佑没时间找助理麻烦,让他把之前他唱音乐剧忘词,被观众拍下来发网上的视频翻出来。
助理慌张,忙着为自己证明:“你那视频我可没存啊,我发誓。”
还指天发誓。
发誓是没有用的,曹铖佑表示不是为了抓他小辫子,赶紧的把视频发给他。
事实证明,助理压根就是把自家艺人出糗的东西永久保存下来的,他绝不会放过一秒糟糕的画面。
糟糕的画面被呈现到狐疑的郑希真面前。这画面还挺高清的,就是一抖一抖的,体现出了拍摄者的爆笑心情。
视频标题是《少年维特的烦恼》
画面对准了舞台,舞台上的男人在唱歌,郑希真没看过音乐剧,也不知道演员唱歌的前后剧情,但很显然,她看的出来,镜头对准的男人在瞎唱。
若无法挪开脚步
与你……(长久的空白,只剩背景音乐)
在这一刻……(又是长久的空白,只剩背景音乐)
永远的……(空白)
告别~
最后一句大概是到末尾,曹铖佑边挥手告别,边身形退下,到最后,视频拍摄者已经笑得不能自已。
坐在沙发上的被拍的出糗当事人很乐意解释:“这是剧情的高潮部分,但是唱到若无法挪开脚步,现场好安静…想不起来台词,从脑海中删除了。”
郑希真全身发麻,她把自己带入对方的境地,感觉就像被扒光衣服,被现场鞭尸,逃也逃不掉,观众席里肯定有整百万个问号。
现场何止百万个问号,看音乐剧的观众大多都是固定群体,对台词的熟悉度不比演员差,这么尴尬的场景,曹铖佑表示不止出现一次,为了防止忘记台词的时候现场氛围太尴尬,他有的时候还会哼调子唱过去。
安慰一个人的方法,最好的就是表现出,“你”比对方拥有更加悲惨的经历。
郑希真不该表现出她被安慰到的,可曹铖佑的悲惨真的有安慰到她。
女演员脸上的表情暴雨转阴,弱弱伸出手,老师点名,她问:“还能问个问题吗。”
老师同意,她的疑惑就问出了口,说之前还非常有诚意给对方发了个好人卡:“前辈,你真是个好人。”
郑希真对演戏有困惑,困惑从开始就埋藏在心底,那个时候没有人可以帮助她,现在她找到了出口。
“我以为演多了就知道该怎么演,但现在越来越不知道怎么演。后来你告诉我,应该真的去理解角色,喜欢角色,但如果我无法理解人物行为,根本无法融入的时候,又该怎么办?”
郑希真无法理解人物的行为。
“我不理解白光炫,也不理解公主。白光炫真的不知道公主喜欢他吗,公主表现得这么明显。公主真的不知道白光炫不爱她吗,白光炫也是表现得这么明显。”
“我已经很努力去理解人物心理,也真的把我自己代入了人物,但正因为代入了,才更加不能理解。”
“这难道不就是为了把剧情推向高潮,故意给人物使绊子吗,剧情发展生硬,一点也不合理。”
为此,郑希真以为是自己的问题,不应该去怀疑编剧。她还写了人物小传,结果越写越迷茫,越觉得人物经不起推敲。
曹铖佑哑然,他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复郑希真。
郑希真说的是对的,这部作品的剧情在很多地方就是经不起推敲的。并且悲哀的是,市面上大部分的作品都经不起推敲。
编剧写剧本,导演拍摄,演员演戏,人们经常指责演员演技差,不得不说,他们演技差的原因,有一小部分来自于剧本本身的瑕疵。
有的演员即使接到差劲的剧本也依旧可以演的很好,这种演员的素质自然是不用说。
但对于只有与角色共情,深入角色后才能演好角色的演员来说,差劲的剧本阻碍了演员的入戏。
而当他们演得越差,后续的资源便也会越来越差,如此恶性循环,或许永远都不会接到优质剧本的那天。
这点上曹铖佑深知自己是幸运的,他在最需要帮助的时期没有踩过这种坑。
曹铖佑不想打击郑希真的积极性,至少在她的演绎生涯的初期,他不能这么直接的打碎这层玻璃。
他告诉郑希真的是:“这种情况很正常。剧情是人写的,编剧拥有最终解释权,人物虽然被写出来以后有自己的灵魂,每个人的想法都不同。”
郑希真打破砂锅问到底,灼灼是求知的目光:“那么,演员的解读和编剧的有出入的时候,该怎么办?”
“谁主宰片场,就按照谁的想法去做。”
主宰片场的是谁?
是导演,是编剧,是制作人,是背后投资的金主爸爸们,不是演员,除非演员自己就是导演,是编剧,是制作人,是金主爸爸。
郑希真不想接受这个回答:“那演员好弱势,演员的意义在哪里?演员是木偶吗?”
曹铖佑很想反驳女新人,告诉她,演员不是提线木偶,他可以美化这一切,告诉对方一个童话故事,给予她希望,但是面对郑希真,他没有办法做到欺骗。
“很多情况下,演员确实是木偶,演员要表达的不是自己的想法,是创作者的想法。”
女演员的头低下了。
曹铖佑看出了她的失望,她就像一棵幼苗,被栽培到演员的土壤里,还没有生根发芽,就要被现实压垮。
曹铖佑不想看到这样的郑希真,他说了那个但是。
但是,万物皆有可能,定律中也包含着其他的可能性:“但是,一部优秀的作品,必然是导演编剧和演员的三向奔赴,没有演员,创作者也无法展示他们的作品。优秀的演员可以反过去影响创作者,理想状态是三者相互成就。”
服从,并非是演员的最终宿命。
演员,也可以表达自己。
郑希真想知道,谁是这样的演员,哪位演员可以迈入更高的境地,成为片场的主宰:“你是这样的演员吗?”
“我正在成为这样的演员。”曹铖佑的笑容浮现。
在这瞬间,郑希真仿佛穿透面前人的表象,看到他的内心,他一贯表现出来的谦逊模样,其背后站立的是固执的灵魂。
郑希真想到了他们的初次见面。
明明是在笑话她,却摆出副和善的前辈姿态。后来的剧本围读,故意看她出丑,在那之后的每次事件里,他都在表面遵循中社会赋予的规律,又在潜意识里不断打破规律。
郑希真想,曹铖佑是骄傲的。
郑希真的内心升起了渴望,渴望成为曹铖佑。无论是在外自由驰骋,还是在演员道路上坚定不移,可以骄傲的说出“我正在成为这样的演员”的渴望。
郑希真仍不知自己想成为怎样的演员,也不知自己是否可以在这条道路上行走终生,但她已知,她想成为让自己感到自豪的演员。
曹铖佑不知道对面人思考的问题已十八弯,他单纯的以为这只是关乎演戏问题的闲聊。
剧本进展到中后部分,被猪油蒙心的公主终于发现了白光炫的心之所向,惨烈的直面对方在一起的场景,这幕剧情需要郑希真展现足够的伤心。
“你哭的出来吗?”前辈怀疑后辈的演技。
郑希真很苦恼,虽说李炳勋这两天的心情恢复,但她不想成为复燃他怒气的人。而她接下来要拍的剧情是感情线的转折点,导演肯定不会轻轻放过她。
女演员否认,她觉得自己大概是哭不出来的,并且也不知道以怎样的表情去呈现。
方法比麻烦多,特别是救场的办法:“你找个类似的角色模仿吧。”
“这不好吧”郑希真作为演员有自己的尊严,即使她是个无人在意的新人,“怎么能抄袭呢?”
“模仿算什么抄袭,很多经验丰富的演员都需要模仿,既然已有巨人在前,为什么不顺势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呢?”
他拿自己演过的作品举例,比如他没有自闭症,身边也没有自闭症的朋友。而当他接到自己完全不熟悉的人设时,一是从实观看这类人群的纪录片电影,二是从虚看其他人都自闭症群体的演绎。
模仿没什么好丢人的,从模仿中逐步总结出属于自己的套路,擅于模仿才会找寻到职业生涯的捷径。
“所以白光炫你是模仿了谁?”郑希真无限好奇。
“没有模仿,我自己创造的。”
曹铖佑挑了个饭团放进嘴里一口吃掉。
那表情怎么说,新人觉得自己被骗了,刚才还说让她模仿,结果他自己压根不模仿,郑希真在嘴角的笑容都要凝固。如果下次再给他机会秀,那么她就把自己的名字倒过来念。
事实证明,做人要谦虚,不管从外还是到内,假装谦虚实际很嘚瑟的人在当天下午就得到了现世报。
现世报的拍摄现场,据对方事后解释,他记忆力挺好,只是剧本来的太晚,并且台词太专业,再加上他已连续熬了两个大夜,种种外在因素叠加,他才忘词。
而且…男演员皮笑肉不笑,用手指罪魁祸首。
罪魁祸首郑希真站在旁边看拍摄,被点名了还很无辜:“关我什么事?”
“要不是你在旁边瞎晃悠,我能忘词吗?”
双方各执一词,原告和被告站在两侧,都觉得不是自己的错。裁判李摇瑗和导演李炳勋置之事外,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坐在台下等待判决。
在这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曹演员需要拍摄一场专业医疗戏份,台词拗口又长,台词没记熟占了30%的锅,而剩下的70%…
70%的源头郑希真乖巧坐在导演旁边,好心观摩前辈的拍摄。曹铖佑因为台词已经被卡了一次,第二次开拍,郑希真依旧很好心的看,她还特别关注着李炳勋的表情。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怕李炳勋再度发飙,对曹铖佑喊出你算什么演员。
演员没觉得自己会被骂,他自以为背熟了,说到医疗用语的时候,脑海中的记忆仿佛被抹除,怎么也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和什么混合在一起有毒。
郑希真知道这个答案是“醋”。
曹铖佑想不起来这该死的醋。
道具组在旁,这该死的醋就在她的旁边。女演员夺过醋,疯狂在空中挥舞。
戏中的男演员无法转过视线去看场外“闪动的东西”,他只能看到有什么莫名其妙的人,在做些莫名其妙的动作。
本来他就已经想不起台词了,更别说被飞速移动的物种吸引住了视线,结果看到对方张牙舞爪的样子,忘词变成了笑场。
曹铖佑被导演华丽的卡了。
裁判判决,两人各打五十大板,散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