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 品茶点公子论画技 收徒弟仁宗…

作品:《尊神开卦

    那位公子闻言,甚是感动,再一次作礼道:


    “敢问姑娘芳名,家住哪里?待我改日寻了品相佳的,也好送到府上去。”


    “我们小姐唤做洛怀婉,住在内城东南侧。


    这位公子要是找不到,去极醉楼找我也可。小的姓魏,单字名胜。”


    魏胜见怀婉羞答答的也不答言,遂替她答道。


    那位公子微微颔首,一直伫立在原处,若有所思地目送着三人远去的背影。


    “公子,别看了,那位姑娘已经走远了,我们也回去吧。”


    公子抬起手,谈了他一脑瓜:


    “胆大的奴才,竟敢开你主子的玩笑,你几时见我瞧那位姑娘了?


    我是闻听那位小厮言说极醉楼三字,这才感了兴趣。”


    小厮揉着脑袋,嘟囔道:


    “逛了这许久,奴才也觉得腹中有些饥饿,正好借主子的光,吃点新鲜玩意。”


    “何止是新鲜,那简直叫美食盛宴。


    你没听说极醉楼请来了梵正师父的传人,大摆辋川宴。


    今日可是第一天,你我何不前去凑个热闹?”


    “难不成要拎着这些物什去打牙祭么?这也太不成样子了吧,改日成么?”


    “明日还有正事要办,你不妨先将这只狸奴送回去,着人妥善安置好了,再来寻我便是。”


    再说怀川三人刚回到极醉楼,正与静贞师太围坐在一处吃茶聊天,便见刘管家来道:


    “少掌柜的,楼下有一位公子说此番特意前来品尝辋川宴。


    我告诉他辋川宴一日只开一席,想吃明日再来。


    可他非不听,还说待见了少爷与小姐便走。”


    “哦,那、那还不将此人请上楼来。”


    时辰不大,刘管家将那位公子请到了二楼的雅室。


    怀川一见,这不是在大相国寺遇到的那位贵公子么?


    如何才一会子,竟跑来了酒楼?遂急忙起身迎道:


    “见、见过公子,快请上座品茶。”


    “茶倒不必了,自打进到贵店,便被这弥漫的香味勾得越发馋涎欲滴了。”


    “那、那好,公子请移步隔壁玲珑阁落座,小子即、即刻吩咐人为您准备可口的饭食。”


    谁知那位公子却将头一摇,颇不以为然道:


    “鄙人不才,天下珍馐百味皆已品遍,炙凤烹龙之席也屡见不鲜。


    独这道辋川宴听着稀奇,故特来一品。”


    洛怀川闻听此言,顿时犯了难。


    心里虽知眼前这位公子地位非同一般,不过也不能强迫着静贞师太打破规矩,今日再开一席。


    怕她受累且不说,又如何开得了口?


    正当他百般纠结时,却见静贞师太早已恭敬地站立起来,对着来人做礼道:


    “阿弥陀佛,贫尼今日能在贵客面前献丑,实乃平生之幸。


    请在此稍待,容贫尼安排便是。”


    言罢,便拉着无择与怀月出去了。


    怀婉见状,也欲跟着一道忙活,却被静贞师太拦了下来。


    “公子,左也是等着,不妨坐下歇息片刻,先吃几块点心垫垫肚子。”


    怀婉端过一碟点心,热情地招呼道。


    公子拿起一块点心放在口中细细品尝:


    “嗯,这五香糕吃起来似乎与别处不同,感觉多了一丝木樨的清香。”


    “这是静贞师太在原来五味食材基础之上,以白砂糖合了木樨花榨成的汁液滚过,


    才有如此淡雅之味,如今唤做六合木樨糕。


    公子,你再尝尝这玉灌肺糕,据说当今天子最爱这道点心呢,故而称作‘御爱玉灌肺’”


    “多谢姑娘,这式点心平日里倒是常吃,只未知是如何制出来的?”


    怀婉又为他端来一盏茶,不无得意道:


    “若公子问及旁的,小女真还不知。


    只因我也素爱这玉灌肺的滋味,特意向师太讨教的。


    乃以真粉、油饼、芝麻,松子、去皮核桃,莳萝六味研成粉末。


    与白糖、红曲拌和,入甑(zèng)蒸熟。


    取出后,切成肺叶一样的小块,用辣汁浇上即可食用。


    加入莳萝,不但增添香气,还有食疗效用呢。”


    公子闻听,顿时来了兴致,一边品茶,一边问怀川:


    “二位今日去大相国寺匆匆便回了,是鄙人搅了二位的雅兴么?”


    “哪、哪里,舍妹原是去买马的。不想马未买到,倒聘了只狸奴。


    不想还被、被公子索了去,只好空手而回了。”


    “哦,原来姑娘喜欢马?不知是用来骑射还是有旁的用途?”


    那位公子似乎对此话题十分感兴趣,不由兴致勃勃地追问道。


    “舍、舍妹欲学画马,买来做、做观摩用,故需品相好的。”


    “这倒巧了,鄙人也有此好。


    只是不晓得姑娘喜欢哪位名家之作?鄙人倒可以给出一些好的建议。”


    怀婉闻言,茫然地摇了摇头:


    “说来惭愧,小女对画马可以说是一窍不通。


    闻听公子之言,似乎颇为擅长,何不指点一二。”


    公子闻言,放下手里的茶盏,不无得意道:


    “前朝有位画马名家,唤做陈闳(hong),他笔下之马重在写实,臻于神妙。


    然鄙人更喜他的弟子唤做韩干的,说来此人还与这辋川别业的主人有些关联呢。”


    “竟有此等巧事,公子何不说来听听。”


    怀婉以手托腮,饶有兴致地问道。


    “相传韩干年少时,曾为酒肆雇工,与这店里的小厮一样,受人驱使。


    后机缘巧合遇到了王维。王维赏其才华,遂资助其学画。


    经十馀年,果艺成。此人所画之马重在神似。


    一改前人画马之螭颈龙体、筋骨毕露、姿态飞腾之‘龙马’作风。


    反而匹匹膘肥体壮,神态安详,取例精准,已达出神入化之境界。


    姑娘大可选其《玉花骢图》、《照夜白图》、《洗马图》、《八骏图》等任一副细细揣摩。


    假以时日,必有所成。”


    洛怀川闻听这位公子对画马娓娓道来,瞬间联想起宋仁宗也素喜画马。


    细看他神态祥和中属实透着一股逼人的贵气。再比对一下他的年龄,


    不由得当下大喜过望,心中暗道:


    “愿不得静贞师太对此人礼敬有加,原来早窥天机。”


    想到此处,当下拉着怀婉道:


    “公、公子,何不也效仿摩诘居士,收下舍、舍妹为徒?


    也就此留下一段佳话。婉妹,怀不快近前拜见恩师。”


    怀婉被二哥的举动先是惊得一愣,虽有意拒绝,


    却见他一个劲地使朝自己眼色,便知其此举定有深意。


    再想到有位师父也不错,况这位公子器宇轩昂,性情宽厚。


    于是端起几上的茶盏道:


    “师父在上,请饮了这盏香茶,收下劣徒。”


    原以为那位公子会拒绝,不想他却呵呵一笑。


    接过茶水一饮而尽,随即言道:


    “鄙人可是收下了令妹,却还未请教二位尊姓大名?”


    “在、在下洛怀川,舍妹洛怀婉。”


    “怀川,胸怀锦绣山川,这名字起的好。


    看你年纪与我相仿,何妨以兄弟相称,如何?”


    洛怀川闻言,自是求之不得,不过表面上却故作推辞道:


    “小子出身商贾之家,如何能、能与公子这样的贵人称兄道弟?”


    “贤弟此言差矣,想那刘备乃汉献帝第十八代玄孙。


    尚与卖草鞋的张飞与四处避难的关公结为兄弟。


    古往今来,哪个帝王将相、公子王孙还没有一二挚友。


    贤弟不必多言,愚兄说是,即是。”


    “如,如此,小子便高攀了。”


    言罢,报上自己的生辰八字。


    竟小了那位公子一岁,遂恭敬地躬身施礼道:


    “如此,小弟便高攀了。”


    公子见状,心情很是愉悦,连连微微颔首道:


    “好好好,如今你我既是兄弟,为兄也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贤弟应允。”


    “兄、兄长但有所请,愚弟无不应允。”


    “爽快,愚兄平素除喜画马之外,犹爱占卜预测,以打发沉闷之时光。


    适才在大相国寺,我见那号称‘神眼窥天’谢大师皆甘愿拜在门下受教,足见贤弟之高才。


    我已收下令妹,贤弟如再收下我,岂不是两好合一好,正好。”


    洛怀川万万没有想到,仁宗皇帝如此平易近人。


    自己一不小心竟成了他的恩师、兄弟。


    看来穿越到明朝时,在洛家祠堂看到的族谱诚不欺也。


    想到此处,便挺直了腰板道:


    “那、那贤弟便随兄长所愿,不过这拜、拜师茶便免了吧。


    对了,你我即是兄弟,兄长可否方便透露一下高姓大名?”


    那位公子手里盘着那块羊脂白玉蟠龙把件,沉吟半晌,方才缓缓言道:


    “鄙姓李,名寿春。”


    “寿、寿春?这倒使贤弟想起崔敦的一句诗‘奉觞更喜嘉宾会,同祝吾皇万寿春’。”。


    不想李公子闻言,却眉头一皱道:


    “哦,愚兄也算饱读诗书,如何未曾听过此句?


    这崔敦又是哪朝、哪代人士?”


    洛怀川见他发问,不由得暗自埋怨自己。


    一时不小心,竟将南宋名臣崔敦的一句诗溜了出来。


    正不知如何回复时,却见李公子的小厮急匆匆走了进来。


    附在他耳边轻声嘀咕了几句,再看李公子眉头微蹙点了点头,站起身道:


    “贤弟、婉妹,愚兄有要事在身,先走一步了。


    烦请与静贞师太言语一声,改日再品佳肴。”


    话音未落,人已迈开大步便往外走。此时已是明道二年(1033年)七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