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怜星沉默了良久，才突然冷笑了一声道：“我凭什么不恨你？都是姓顾的，我只能是寄人篱下的孤女，你却有凌家撑腰。凌家生怕你受委屈，你母亲一死就急匆匆将你接到边城去！”


    “无论我再怎么努力，无论大伯和祖母多疼我，别人想起的永远都是顾家还有个大小姐是凌老将军的外孙女！而我、我依然是个默默无闻的顾家二房孤女！凭什么！”


    “就因为这些？”凌揽月有些好笑。


    前世她以为顾怜星一直就知道自己的身世，所以才恨她。从来一次她自然知道，至少在她设计纪氏之前，顾怜星并不知道。


    她算计她，并不是因为她们同时顾文华的女儿却不同命。


    顾怜星道：“这些还不够吗？你凌大小姐有外祖家撑腰，无论在哪儿都能理直气壮的活着！我呢？我有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我娘跟……但我能怎么办？！你说，除了假装不知道，我还能怎么办！”


    她到底还是不能真心实意地称呼顾文华一声父亲。


    或许她心中再如何埋怨早逝的顾文端让她们孤儿寡母寄人篱下，但在她心中依然只有顾文端才是她的父亲。


    凌揽月平静地望着她激动的模样，心里并没有什么大仇得报的快感。


    “所以，别人就活该当你往上爬的踏脚石么？”


    顾怜星冷笑道：“不踩着别人爬上去，难道要等着别人将我踩在脚下吗？”


    凌揽月点点头，起身后退了两步道：“既然如此，你也算是求仁得仁了。”说罢她不再理会顾怜星，转身往外走去。


    顾怜星跪在地上，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呆了呆，脸色突然苍白起来。


    “不…你回来！你回来！”顾怜星踉跄着想要爬起来去追凌揽月，她知道此时能够救她的只有凌揽月了。


    但她没有这个机会，几个侍卫进来，将她和赵璋拉起来转身往外拖去。


    等到赵璋和顾怜星被拉了出去，偏殿里重新安静下来。


    萧绍有些失魂落魄地望着座上的萧九重，哑声道：“我知道的事情…都已经成说了，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了。”


    萧九重并不意外，淡然道：“你不知道没关系，朕倒是有些事情可以告诉你。”


    萧绍不解地看着他，萧九重问道：“你可知道宣崇原本的模样？”


    萧绍摇头，他知道宣崇毁容了，但从来没见过他毁容的脸，自然更不会见过宣崇没毁容之前的脸。


    黄公公捧着一个卷轴进来，走到萧九重身边。


    萧九重看也没看一眼，拿过画轴扔到了萧绍腿边。


    萧绍愣了愣，迟疑了一下才伸手打开。


    看到画上的人，萧绍猛地睁大了眼睛。


    半晌才回过神来，口中喃喃道：“这不可能……不、不可能！”


    “认识么？你应该有他的画像。”萧九重问道。


    萧绍忍不住提高了声音道：“这不可能！他早就死了！早就死了！”


    萧九重轻笑了一声，淡然道：“对现在的你来说，是不是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你若觉得不是，那就不是吧。”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给我看？”萧绍盯着他，咬牙问道。


    他此时脑海中一片空白，甚至都忘记了自己的处境和对萧九重的恐惧。


    只觉得心跳如擂鼓一般，心口那种熟悉的痛楚也隐约袭来，让他脸色越发难看。


    萧九重道：“你既然叫朕一声皇叔，朕自然不能让你死不瞑目。”


    萧绍说不出话来，狼狈地委顿在地上一动不动。


    萧九重侧首看向沈醉笑，道：“带走吧，剩下的能问就问，问不出来就算了。他不过是个傀儡，他们不会让他知道太多秘密的。”


    沈醉笑点头应是，看了看萧九重欲言又止。


    陛下，您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萧绍身上还有那什么销骨香的毒啊。


    萧九重显然是忘了，或者他根本不关心。


    也罢，太医不也说了么，这个销骨香，忍忍就过去了。


    清宁宫里


    敞开的窗户下，凌揽月慵懒地靠着软榻翻看手中的折子。


    厚厚的一本折子上，详细地记载了萧绍赵璋和顾怜星三人之间的所有纠葛，也记录了三人暗地里做过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


    至于顾文华的那些事情，只有干巴巴的不到一页，挤在三人的事情后面。


    在遇到萧绍之前，顾怜星和赵璋的人生其实还算平淡。


    可见人和人之间的缘分，着实难说。


    顾怜星还罢了，即便是前世她也只是萧绍身边的附属品，做的也都是一些后院争宠之类的事情。


    这辈子因为凌揽月的介入，绝大多数的事自然也来没来得及做就被凌揽月给送进敬安侯府了。


    赵璋倒是暗地里帮萧绍做过不少事，如上次去并州查赵王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


    但他毕竟是侯府世子，真正杀人害命的脏事，一般也轮不到他去做。


    至于萧绍的人生就精彩多了。


    萧绍前世直到登基之前，名声都还算不错。


    但是这折子上的一切却让人知晓名声有多不靠谱。


    这位曾经的卫王殿下，在先皇还在世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试图培植自己的势力了。可惜他那时候年纪小，能力也有限，势力培植得不怎么样倒是为了敛财害了不少人。


    后来还是宣崇怕他弄出问题引来先皇的注意，这才帮他添置了不少更加隐秘来钱快的产业。


    至于结党营私杀人灭口的事，暗地里更是没少干。


    这上面写的都仅限于萧绍自己派身边的人干的事，还没算宣崇和背后的势力替他解决的人和事。


    倒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再想到之前看到关于赵王的那些罪行，凌揽月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凌揽月漫不经心地将折子翻到最后一页。


    朱红的墨迹写着几行虬劲凌厉的字迹。


    萧绍斩立决。


    顾文华斩立决，顾氏抄家。


    赵璋、顾怜星，流放。


    其实皇室成员即便是犯了死罪，一般也不会背叛斩首之刑的。


    毕竟皇家需要体面，一般都是赐白绫或鸩酒。


    但萧绍已经不是皇室中人了，按照他的罪名，斩立决并不为过。


    凌揽月抬头看向窗外，眼底有一丝茫然。


    这结局，看起来有些潦草。


    但她也想不出来，应该有什么样的结局才合适。


    很显然萧九重手里早就掌握着萧绍的罪行了，死不死，什么时候死，只是取决于萧九重的想法而已。


    况且，还能有上辈子萧绍刚刚登上皇位这些人正意气风发，就被她一道入骨相思毒死更潦草么？


    罢了。


    凌揽月随手将折子放到了旁边桌上，眼眸缓缓地垂了下去。


    窗外院落一角，一处红艳艳的月季花开得明艳动人。


    凌揽月倚着床边静静地睡去，任由花香随着轻风拂过她的静谧的容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