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安城，武夷山慧苑寺。


    坏境与应天府的鸡鸣寺有些相似。


    同样的寂静肃穆，同样的空气清新。


    同样的银杏泛黄，同样的钟声悠扬。


    只是不知道寺内的人，会不会与老和尚同样的淡然厌世？


    没有沿着石阶上山，朱瞻塘直接拉起胡善祥御剑飞空。


    神念覆盖整座寺庙。


    片刻后，已经发现了朱允炆的身影，正坐在禅房中敲打木鱼，默念经文，表情显得十分专注。


    两人降落在地，走进屋内。


    “好歹曾经也当过皇帝，难道真的甘愿下半辈子诵经念佛吗？”朱瞻塘开口打趣道。


    朱允炆停止了动作，有些发懵：“施主是谁？”


    “施主？怎么说大家都是亲戚，称呼施主会不会太过生疏了点？”


    朱瞻塘找了张蒲团坐下，自我介绍道：“我叫朱瞻塘，按照辈分算，应该喊你一声大伯。”


    “呵呵，是四叔的后人啊！”朱允炆露出笑意，毫不在意的问出：“你找到了这里，是准备杀掉我么？”


    他无惧死亡。


    这些年来参悟佛法，往事已经不再介怀。


    “传国玉玺在你那里吧？拿给我。”朱瞻塘没作回答，转而提及这次前来的目的。


    朱允炆倒是非常配合，起身在佛像的暗格内翻出一个盒子。


    打开，取出里面的印玺，递给朱瞻塘。


    其方圆四寸，上方雕刻有五条栩栩如生的神龙，紧紧交缠在一起，仅外形便给人一种浩瀚威严扑面而来的感觉。


    朱瞻塘接过手中，对这位大伯的行为相当满意。


    不迟疑，说给就给，动作爽快。


    可在手里拿了一会，却察觉有点不对劲！


    系统任务竟然还是显示的未完成！


    莫非玉玺是假的？


    翻起底面一看，好家伙，刻的居然是‘皇帝奉天之宝’六个字！


    但凡念过几天书的小朋友都知道，真正的传国玉玺，分明应该写着‘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秦篆字体才对！


    难怪系统没反应，原来是假货！


    “真正的玉玺在哪？”


    朱允炆愣了愣，解释道：“这个就是啊！洪武元年，由皇爷爷派人雕刻的。”


    ……！！


    弄半天，原来老朱搞出的洪武国玺呀！


    那真正传国玉玺又跑哪去了？


    本以为挺容易完成的任务，没想到这般麻烦，现在是一点线索也没有，上哪去找？


    朱瞻塘闷闷不乐的，没说话。


    气氛变得凝重，朱允炆见对方脸色不太好看，猜测是要准备动手了。


    回到蒲团坐好，神态淡定的说道：“东西已经交给你了，出手吧！”


    “出什么手？你认为我要杀你？”朱瞻塘撇了他一眼，暂时抛开烦恼。


    讲道理，玉玺是假货不怪在朱允炆头上，至少他还算很配合的。


    而且若真把他弄死了，老爷子难免心中产生遗憾。


    最完美的结局当然是双方能够和解，家人团聚，重归于好！


    即便他放不下仇怨，也顶多抓回去，找块地方圈禁起来罢了。


    “缩在山里多没意思，我带你回应天府，怎么样？”


    “喔？你不怕我回去，会夺走四叔的位置么？”朱允炆笑道。


    “为什么要怕？就算把皇位还给你，你觉得凭你的能力坐得稳吗？”朱瞻塘都逗笑了，调侃了他一句。


    威胁到老爷子的位置？


    你自己啥能力，心里没逼数吗？


    众观大明原本的十六帝里面，建文也就比‘叫门战神’强那么一点点。


    哪怕给你皇位又怎样？


    到头来该丢依旧得丢！


    朱允炆很郁闷，却无从辩解。


    相比起四叔的能力跟手腕，他确实稍差一筹。


    见他不发声，朱瞻塘决定从心理方面说服他：“老朱太祖皇帝临死前，之所以不惜杀戮功臣，制造蓝玉案，其目的正是为了帮你扫除阻碍，因为太祖清楚，你并非开拓之主，最多是个守成之君，可你自己不明白，登基后却立即发动削藩！”


    “难道削藩不对吗？朱棣他四叔他还不是照样干了削藩之事？”朱允炆弱弱的问道。


    有些破防了，虽然如今不再惦记皇位。


    但削藩之事，他并不觉得做错了。


    朱瞻塘摇了摇头：“不，藩王制度弊大于利，削减势在必行，但你听信朝中腐儒所言，手段太过激进了，这哪儿是削藩呀？你那是在削别人的命！”


    “胡说，我从未想过要杀掉叔叔们，甚至四叔起兵靖难时，我还下旨让领军将士不可伤害四叔性命。”朱允炆反驳道。


    情绪失控，再也无法维持淡然神色。


    这件事一直埋藏在内心深处，原以为已经释怀。


    到此刻被再度提出，他压抑多年的委屈，顿时涌现。


    他不想伤害叔叔的命，叔叔却夺了他的位！


    叔负侄，侄不负叔！


    “所以说你太天真呢！就算你未想过，可具体办事的朝廷官员呢？”朱瞻塘有些无语。


    这家伙已经人到中年，却还是这么的单纯。


    典型的娇生惯养太久了，不知世道复杂！


    继续说道：“先不管过程，就看结果如何，周王齐王岷王废为庶人，湘王自焚而死，我爷爷靠着装疯卖傻暂时躲过一劫，直到那时，他才终于下定决心铸造兵械甲胄，筹备靖难之役。”


    “在此之前无论姚广孝怎样劝说，他都没有做出过任何反叛举动，更搞笑的是，既然战争都打起来了，你却还念着勿伤叔叔性命之类的蠢话，正常人这时候难道不该往死里打吗？真是傻得可怜又可爱啊！”


    “你只需安安分分的依照太祖铺设的道路前行，何至于落得如今下场？”


    “……”朱允炆羞愧不已。


    被侄儿辈的说教，而且还说得他哑口无言，太过尴尬！


    可事实的确如此，当初幼稚无知，或者也能称之为纯属犯傻！


    老想着不要败坏名声，不要致使血亲相残，再加上被齐泰等文臣忽悠了几句，以为战斗稳赢不输。


    岂料最终丢了皇位，丢了江山。


    如对方所言，或许自己确实不适合当皇帝吧！


    朱允炆神色恍惚，陷入自我怀疑中。


    朱瞻塘趁机再添一把火，手指微微弹动。


    真元化作丝线，刺入他的胸口。


    幻由心生，朱允炆的耳边出现一个老迈的声音。


    令他无比的熟悉。


    “允炆呐！”


    这一声来自记忆深处的呼唤，透着严厉，又透着慈祥。


    朱允炆眼泪包不住了，不断的磕头喊道：“皇爷爷，皇爷爷，孙儿孙儿令您失望了！”


    “允炆呐！回家吧！老四会善待你的。”


    “好，孙儿回去，孙儿去您墓前祭拜后，就让四叔赐一间寺庙，此后不再过问俗世！”朱允炆擦抹泪水，低语道。


    “不用那么麻烦。”朱瞻塘脸上挂起微笑：“你可以住在鸡鸣寺内，有姚广孝陪伴，说不定你们两个和尚还能聊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