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什么为什么啊？这么好的机会，全校就只有两个名额，好多人争破头都想去的，我干嘛要拒绝。”陆子行也不急着进门，就和我站在楼道口聊。


    楼道的灯光不够亮，看不清他眼里的神情。


    我上前一步：“可你之前说过，你不会走的。”


    虽然我知道这是一个好机会，陆子行的选择是正确的，但心里仍本能地拒绝承认这件事。


    陆子行拉了我：“你不会一直想堵我在这里聊吧，去广场坐坐。”


    我跟着陆子行来到民主村广场，这个点跳广场舞的大妈们已经回家了，做直播的网红达人们也散了，广场上要么是步履匆匆急着回家的行人，要么就是闲坐在路边的孤独男子，也不知是想感受这城市的寂静，还是不想回家。


    我和陆子行在喷泉旁边的小凳子上并排坐着，我晃着腿问：“真决定了，没有缓和的余地了？”


    “资料都提交上去了，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的问题。”


    我侧头看着陆子行：“之前怎么就从来没听你提起过来，这也太突然了吧，而且一走就走这么远。”


    陆子行回望着我：“我比你大好吧，没必要什么事都得给你汇报吧，再说，你最近怎么忙，又是你爸的事，又是要补你落下的那些课，哪好意思让你因为我这些小事分心。”


    “可你以前什么事都会给我说的，哪怕你学校今天换了菜品，你也会和我聊的，这么大的事居然都不告诉，你是不是不把我当好朋友了。”我嘟着嘴，满脸的不服气。


    陆子行用手指手戳了戳我鼓起来脸颊:“像个河豚似的。”


    “什么事都给你说，你还不允许我有点自己的秘密吗。”陆子行笑，紧接着一脸认真地道，“我之前不走是不放心你，怕你这样的性子没我盯着，老闯祸，如果我不在，你闯了祸谁去帮你见老师呢，现在好了，有徐艺阳帮忙盯着你，这人考察过了，靠谱。”


    我伸手打他：“你什么意思，好像把我托付给了他一样。”


    “还真是，我还真就这么给他交代过，我说我走了，你的事就由他负责了。当然主要是为你打掩护，骗你老师和你妈。”陆子行接着说。


    “徐艺阳家庭条件不错，虽然以前和家里关系不太好，但父母都在也，也爱他，算是一个完整的家庭，自己又聪明，和你一样都喜欢画画，所以无论是在经济上还是学习上或是爱上兴趣上他都能很好地帮到你。比我强多了。”


    “不一样的好嘛，他是他，你是你，他有他的强项，你有你的好处，这又不是比赛，非得要评个谁强谁弱，总之你们俩都是我最最好的朋友，我谁也不想失去。”我眼睛红红的，声音有些哽咽。


    “傻丫头，”陆子行伸手摸了摸我的头，这次我没把他的手打开，而是低着头，生着闷气。


    “要在电视剧里，你这样会让人觉得你挺茶的，故意装什么都不明白，不过你是田有余，我是相信你思想里没有一丝杂念，纯洁无暇的，真把我俩当兄弟了。”


    我看着陆子行：“那不把你们当兄弟，还能当什么？难不成当姐妹……咦……”我脑子里闪现出陆子行和徐艺阳两人身着女装的样子，忍不住一个哆嗦。


    “还是兄弟吧，我扮男人比你们扮女人好一点。”


    陆子行笑得不行：“好，好兄弟！”


    我把同样的话告诉徐艺阳的时候，他却没像陆子行那样笑，而是一直盯着我看，看得我心里都有些发毛，忍不住问他：“我脸上有东西？”


    他没说话，只轻轻回了一句：“陆子行说得真对，你真是个傻丫头。”


    “你才傻呢，你全家都傻。”我忍不住回怼，虽然我成绩是没有他和陆子行好，但他俩都是学霸，超级大脑，谁能比，可我现在已经进步很多了好吧，月考都能进班级前二十了。


    徐艺阳抬头看着远方的天空：“我要是傻的话，陆子行就不会把你托付给我了，他让我要死盯着你，一刻也不能放松，一定要盯着考进美院，实在不行，可以动用武力，他说……因为那是你的梦想。”


    在听到徐艺阳说可以动用武力的时候，我原本准备大骂陆子行一顿的，可当听到最后一句话后，一万句脏话在我的胸中翻涌，这些脏话经过翻涌，发酵，终于变成了另外一样东西。


    一样叫做“酸楚”的东西。


    “徐艺阳……”我鼻中一阵发酸，“我好难过。”


    “我明白。”


    “真的明白？”


    “真的明白。”


    “你说他为什么要走呢，他才是个大傻瓜对吧。”


    “你应该……很舍不得他走吧。”徐艺阳看着我。


    我把头点得像小鸡在啄米，鼻涕眼泪横流：“当然舍不得啊，从小一起穿开档裤长大的朋友，十几年了，打他吵他都不会还手，有好吃的还会给我留着，我妈要生气了，还能给我打掩护，就算自己搞不定，还会找师兄来帮忙，他要走了，我到哪里去找这么好的冤大头。”


    徐艺阳递过一张餐巾纸：”给我说说吧，说说你是怎么欺负他的，他是怎么为你打掩护的，看我能不能学会，能不能胜任这份工作。”


    我用力地揩了一把鼻涕：“那你可得听好了。“


    徐艺阳点头，点得很认真，也像小鸡啄米般。


    ”陆子行吧，其实挺可怜的，“原本是说我和他的事，但不知为什么一开口却变成了我在讲他，讲他的那些事。


    徐艺阳也没打断，只静静地听我讲。


    听我讲陆子行那没良心的妈，听我讲陆子行不靠谱的爸，听我讲他是怎么被他爸他妈丢到外公外婆家的。


    听我讲陆子行是怎么在别人的冷嘲热讽和他外公的棍棒下长大的。


    听我讲他有多么的努力，拼了命的学习，就是想能出人头地。


    讲到这里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什么，看着徐艺阳发出一声惊呼：”原来他一直都想离开这里，他那么努力地想出人头地，想比别人优秀，就是为了有一天能离开这里去更广阔的空间翱翔。“


    徐艺阳点了点头，像陆子行那样伸出手来摸了摸我的头：”你明白就好，他本就是一只雄鹰，留在这里只会一直束缚着他的翅膀，和满身伤痕，他之前不走，只是因为牵挂，但总不能这样绊着他啊，应该翱翔的天地。“


    我看着远方的天空，站起身来，用力地挥舞着双臂：”陆子行，你放心飞吧，不用担心我，我可以的！“


    徐艺阳也站了起来，和我一起抬头望着无边无尽的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