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爷爷多想了，奶奶这次并非是去找许婆婆麻烦的。


    自从上次了解了许婆婆和她儿子的事后，奶奶便决定帮许婆婆一把。


    按理说奶奶原本应该是在上班的，可自从黄瑛接管了奶奶的账号后，便不直播了，更多的是给黄瑛打下手，但奶奶看不惯黄瑛的作风，黄瑛也不喜欢奶奶在她眼前晃悠，所以其实在公司也没什么事做。


    再加上经理和小主管的精力全都用到了黄瑛身上，所以也没人关注奶奶的动向，所以奶奶上班打卡后，便偷偷溜了出来。


    原本是想趁找小乐父母聊聊的，但因为小乐的老家在郊区，太远，一天没办法来回，没想却在一家小面馆门口撞见了许婆婆的儿子，想起上次的事，于是便逮着对方，非要和他交流谈心。


    许东强也认出了我奶奶就是上次在她家里闹事的人，对我奶奶可没什么好态度，黑着脸做自己的工作，根本不理我奶奶。


    我奶奶便跟着他，他给别人上菜跟着，他收拾碗筷也跟着。


    许东强不耐烦了：“你到底想干嘛？”


    “我就想和你聊两句。”奶奶的态度很温和。


    许东强语气却不怎么好：“我和你又不认识，没什么好聊的。”


    “但我和你妈认识啊，聊聊你妈的事。”奶奶靠在收银台前面，现在不是吃饭时间，这个点店里没多少人。


    许东强瞪了我奶奶一眼：“我看见了，你打我妈！”


    “这就叫不打不相识嘛，现在你店里也不忙，就聊几句呗，也不耽误你做生意。”


    这小面馆是许东强的，奶奶上次听许婆婆提起过，因为许东强耳朵有问题，所以工作不好找，便出钱给他开了个小店。


    许东强见撵不走我奶奶，只好退一步：“说吧，你想聊什么？”


    “上次的事在派出所时我们也说清楚了，但你知道你妈为什么要找人假扮老伴吗？”奶奶拉了根凳子坐在收银台旁边。


    许东强只看了我奶奶一眼，但没回话。


    奶奶继续说：“那还不都是为了你。”


    这次许东强说话了：“我又没让她去找个假老伴？”


    “她怕你女朋友担心她到时候会跟着你们，所以就想着找个假老伴，让你们觉得她有人照顾，不会给你们添麻烦。”奶奶慢慢地讲述着。


    许东强的神情变了：“我什么时候嫌她给我添麻烦了，我都告诉过她了，女朋友要是嫌弃我家，我可以不谈，我们娘俩自己过一辈子也行，她干嘛还这么想。”


    “你不嫌弃，但她会这么想啊，”奶奶叹了口气，“可怜天下父母心，哪个父母不指望着自己的儿女好，都害怕成为儿女的拖累。”


    说完又问许东强：“你是不是很少回去看你妈？”


    许东强点了点头：“你也看到了这个小店就这两三个员工，我要走了，哪忙得过来。便我经常都会给她打电话，她都说挺好的，没听到过她说有什么。”


    “报喜不报忧嘛，她只是不想让你为她担心，”奶奶盯着许东强，“你说一个孤老太婆，长年累月的就一个人在家里，吃饭一个人、睡觉一个人、上街一个人、生病一个人，有什么好的。”


    许东强的嘴角抽了抽，但却并未发出声音来，奶奶知道，他心动了。


    “再说了，什么才叫有事呢？”奶奶仿佛也在思考，“是不是只要活着，没生病在你这里就叫没事？”


    许东强神情有些不好看了。


    “那她想找人说说话了，叫不叫有事，那她天天看着邻居一家子热热闹闹地吃饭，可她却每顿都只有她一个人，想找个人陪她吃饭了叫不叫有事，那她灯泡坏了，老胳膊老腿地站在凳子上换叫不叫有事，打雷闪电吹大风的时候，她一个在家里害怕，叫不叫有事……”


    许东强神情暗淡，或许他从未想过那个曾经为他遮风避雨的母亲也需要人陪伴。


    “我知道你不是一个不懂孝顺的人，你妈给我讲起人的时候，一个劲地夸你好，说你给他买了好多东西，说你找了女朋友，总会先问她喜不喜欢。”奶奶伸出手拍了拍许东强的肩，以示安慰。


    “所以她也想对你好，把所有的脆弱、孤独和不愉快都隐藏起来，在你面前表现出一副她一个人也可以生活得很好的样子，让你不要担心，不过只是不想成为你的拖累。”同为母亲，奶奶非常理解许婆婆这样做的原因，所以她才更希望许婆婆能得到真正的幸福。


    “我真是很不孝，”许东强说着低下了头。


    奶奶拉着许东强的手：“孩子，你不是不孝，只是方法没用对。”


    “那我应该怎么做。”许东强问。


    奶奶耐心说道：“与其天天打电话，不如每周抽空回家陪陪你妈妈，哪怕只是陪她聊聊天，散散步，或者吃一顿饭，用的眼睛和心去观察，而不仅仅是隔着电波的声音。”


    许东强点了点头：“我以后一定会尽量多抽时间回去的，以前总觉得我是他儿子，有什么话还不能在儿子面前说吗，所以觉得打个电话也就够了，看到什么好的也都给她买，还觉得自己比其他人都做得好，没想到竟然如此差劲。”


    “也不怪你，现在年轻人大多都忙，天天工作也累，好不容易有个周末或者假期，也想着放松一下，舟车劳累顿地回家看望老人，的确也不容易。还有些回去了，整天都捧着个手机，连和父母吃饭说句话，眼睛也没离开过手机界面，那种还不如不回去呢。”


    许东强非常感谢我奶奶能给她说这些话，想给我奶奶煮碗面，奶奶却说，他这里现在算是了解情况了，但许婆婆那边的工作还得要去做一下，不能老是报喜不报忧，自己的儿子，有什么不能直说的，藏着揄着让人猜，那也不行。


    于是便起身往许婆婆家走，就在路上便接到了爷爷打来的视频电话。


    可爷爷不知道这些事啊，还以为我奶奶上次没消气，是去找许婆婆麻烦呢，卤肥肠也顾不得买了，转了个车便也往许婆婆家赶。


    两人就这么在许婆婆家楼下给碰上了。


    “你怎么来了？”奶奶看着气喘吁吁的爷爷问。


    爷爷却顾不得回答，一把拉住奶奶：“上次在派出所不是都已经说清楚了吗，我和她真没什么。有什么事回家说，别再去找人家麻烦了。”


    我奶奶被我爷爷给气笑了：“原来你这么着急赶过来，是来英雄救美的啊，好你个田有志，长本事了。”


    爷爷赶紧摆手：“我这是担心你，我怕你吃亏！”


    “你来了正好，我们一起上去，我也有个帮手。”奶奶拉着爷爷便往许婆婆家楼上去。


    爷爷虽一脸的不情愿，但还是被我奶奶强行拉上了楼，而且还在楼道口碰到了李诗人。


    李诗人还以为爷爷是去找他的，还说他现在去街道办点事，晚点回来，让爷爷等一会儿。


    我奶奶接过话：“没事，你慢慢忙，我们不是去找你的，我们找许婆婆。”


    李诗人的脸瞬间也变成了表情包，转着眼盯着我爷爷，是在用眼神向我爷爷发问呢‘什么情况，不会出事吧？’


    爷爷也转着眼珠子‘我也不知道啊，没看见我是被押来的吗？’


    ‘需不需要报警？’李诗人眼珠子转得更快了。


    ‘不用了，你先去忙你自己的吧，我随机应变。’


    我不明白爷爷和李诗人之间是怎么看明白对方的意思，但两人就是明白了，或者这就是已婚男人或者是已婚文人之间的默契吧。


    但李诗人离开的时候，却送给了爷爷一个永别的神情。


    来了许婆婆家门前，爷爷可不敢按门铃还是奶奶敲的门。


    许婆婆见来人是我爷爷、奶奶时也甚是吃惊，但依旧热情地让他们进屋。


    “我还一直说上门去给你们赔个礼道个歉呢，没想到你们竟然先来了，坐坐坐！”


    爷爷、奶奶坐下，许婆婆又是倒茶又是拿水果的。


    我奶奶赶紧阻止：“许大姐，你也别忙活了，坐下来聊聊天。”


    爷爷却恨不得下一秒就离开：“有什么好聊的，家里还等着做饭呢？”说着就想拉着奶奶起身离开。


    奶奶瞪了爷爷一眼，没动：“我今天就是来找许大姐聊天的，你要有事，你自己先走，别拉我。”


    爷爷便不动了。


    许婆婆看出不太对劲，问：“小孟这是有事找我？”


    我奶奶点头：“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今天在路上碰到你儿子了，然后我和他聊了一会儿……”


    许婆婆一听，有些急了，打断倒：“你碰到东强了，你都和他聊了什么？我们的事你没说吧。”


    “我为什么不说，”奶奶今天上门来就没打算瞒着，“我就直接告诉他你找我家田有志假扮老伴的原因，就是要让他知道你这么做都是为了他好。”


    许婆婆却急了，站了起来：“你说你，怎么这么多事呢？我这就给他打个电话，让他别听你瞎说。”


    我奶奶也站了起来，一把拉住许婆婆：“你听我把话说完，如果你到时候还决定要这么告诉你儿子，我绝不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