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拉开车窗，眼看要拐进民主村，忙叫司机停下：“就停到这就可以了。我再走两步就回家了。”


    “怎么了？”徐艺阳不解。


    “里面不好停车，你这车太大了。”我信口胡诌。


    笑话，这么明显的车开进去让那些情报处的老太太看见，不出三十秒，全巷子都得知道这事。


    “我走啦。”我跳下车冲徐艺阳挥挥手，也不理会他有没有答复，转身就往家走去。


    踏进家门，却发现只有爷爷在，其他人都没在。


    “爷爷，他们人呢？”我看着桌前带着老花眼镜奋笔疾书的爷爷。


    “你妈和你奶奶都打电话回来说加班呢，你爸我也不知道在忙什么，总之说要晚一点回来。”


    “总这样可不是办法啊。”我放下书包，“奶奶这身体怎么能受得了，爷爷，你劝劝奶奶。让她不要干了，辞职吧。我现在也可以开始赚钱了，就不要奶奶那么辛苦了。”


    爷爷叹了一口气，“我劝过，她不听，还说我不明其中的关键点，不是工资的事，说什么都要去上班。”爷爷摘下眼镜放到一旁，“其实我能理解你奶奶，就是想给你爸妈减轻点负担。”


    我也跟着叹了一口气，默默在地心里给自己打气‘田有余，你得再努力一点，多在徐艺阳那里赚点课时费啊’。


    我妈在我睡觉之前回来了，赶上和我说了句晚安，我爸和我奶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就不知道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又看见奶奶背了个包准备出门了。


    “奶奶，你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这才六点半，这么早你又要干嘛去？”


    “公司昨晚说今天早上七点就要开会，不许迟到，迟到要被罚钱的，不是从工资里扣，是真金白银的当场上交，我可不想工资没拿到，还倒贴钱进去。”


    我皱了皱眉头：“那不去不就得了嘛，”我上前拉住奶奶的手，“奶奶，你都多大年纪了，早出晚归的，身体怎么受得了，家里的事就交给我们年轻人吧，你和爷爷就别操心了，保养好你们的身体就行。”


    “你以为我想去啊，要不是合同上签得有……“奶奶的话刚说到一半，便自觉说漏了嘴便立即转了话题，“对了，听你妈说上周你们月考了，考得怎么样？”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虽然我这段时间已经很努力了，但成绩依旧垫底，没太大的起色，我可不想继续聊这个话题，找了个机会遁走。


    奶奶见我走了，也松了口气，家里都乱成这样了，违约金的事可不能再让人知道了，免得大家又为她的事操心。


    爷爷自然是心疼奶奶的，但又不敢开口阻挡，只能站在门口可怜兮兮地看着奶奶，就像一只被遗弃的小狗，但奶奶急着出门全程看都没看他一眼。


    “你真的忍心这么早就出门，把我一个人留人在家里？”爷爷终于忍不住了。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公司要开早会，再说了你又不是小孩子了，一个人在家还怕不成。”


    “我多可怜啊，你们上学的上学，上班的上班，全部都遗弃我，没人理我了。”


    “你可怜个p啊。”奶奶转过头，“你天天呆家里还可怜，再说了，我们都不在家不就没有打扰你写诗了嘛！”


    “嗯？你看不出人家是在关心你吗，我是担心你身体吃不消。”爷爷上前拉住奶奶的包，不让她走。


    “哎呀，我忙着呢，你别捣乱啊。”奶奶想拉开爷爷抓住包的手，“你要实在无聊可以继续去睡觉了。”


    “我不去。”爷爷不放手，像个倔强的孩子，“我是一个男人，怎么可以让老婆一大早的出门上班，而自己在家里睡觉，这也太没用了。”


    “滚！”


    “哎？亏我这么关心你，你居然叫我滚……但老婆的话是必须要听从的，是不是我滚了你就不去上班了……那我开始滚了……”爷爷松开手扭头回眸，“我滚了啊……”


    “多大年纪了，还这么闹了，”奶奶当然知道爷爷是舍不得她吃苦，但她心里何尝不苦呢，”你是家里的主心骨，所以需要你在家里坐镇啊，好了……我真来不及了。“


    奶奶逃一般地出门而去，远远地还能听到爷爷在后面喊着让她注意身体。


    “知道啦……知道啦……”


    照例又是一个早会。


    天天翻来覆去说同一套词，奶奶算是看明白了，就是反反复复地洗脑，就是想让她们磨灭自己的底线，最后变成被公司控制的提线木偶。


    这样也不是个办法，总得想办法离开才行，奶奶心不在焉地听着，脑子里一直在盘算着怎么样才能顺利离开公司，而又不用赔偿违约金。


    终于，奶奶灵光一闪：如果说自己离开需要违约金的话，那要是他们主动辞退呢，是不是就不用赔了。


    可怎么才能让他们开除自己呢？


    这方面奶奶可一点都不在行，年轻的时候可是她们团的优秀职工，一心想的就是怎么把工作干好，从来就没想过如何去把工作搞砸。


    就在奶奶为此事一筹莫展之际，就在当天中午，事情就出现了转机。


    奶奶的好朋友赵姐在听说奶奶上班后，非要来看看什么情况，奶奶当然也没给她朋友说违约金的事，只说是签了个经纪人公司，说要把她包装成网红。


    上班时间，公司自然是不许外出的，奶奶只能约了赵姐中午的时候到公司楼下聚聚，但时间也不多，只有一个小时，两人点两碗重庆小面，趁着老板煮面的时间，两人聊开了。


    “我听说现在网红挺赚钱的，但我儿子说很多公司都不正规，骗人的，你这个公司怎么样，正不正规。”


    赵姐原本是上海人，年轻的时候也是学跳舞的，儿子觉得重庆的营商环境不错，便来重庆创业了，还在这里安了家，她也跟着过来了，天天领着退休金也没什么意思，有一天在民主村，看到了奶奶组建的广场舞队，觉得我奶奶舞蹈跳得不错，这二人才有了交集，不过来跳广场的时间并不多，很多时候都在全国各地旅游，这不上个月才出广西那边，昨天才回来。


    一回来就赶紧来看奶奶，担心我奶被骗了。


    “哎，你说到点上了，这个公司她就是不正规呀。”奶奶压低声音，担心这小面碗里有公司的人，“他这里只教别人怎么快速圈钱，教的都是下三烂的路数。”


    “哎呦，那可不行。”赵姐皱了皱眉，“既然这样那就不要在这里干了呀。”


    “我也不想干，但我和他们签下了个合同。”奶奶拿出手机，给赵姐看手机里的照片，“你看，这里如果我主动解约的话，要赔几十万呢。”


    “这么多？”赵姐尖叫起来，“还真被我儿子说中了，就有那么些公司，打着培养网红的名义其实就是挖坑，骗钱。”


    “不过也怪我，”奶奶叹了口气，“我也是觉得当网红当主播来钱快，我要自己没这样的想法，踏踏实实地找个服务员，保洁的工作做，也不会入他们挖的坑。”


    “现在互联网时代了，网红、主播也是一份正规的职业，你想要找这样的工作，想通过当网红做主播来赚钱并没有什么错，”赵姐竖起来了大拇指，“错的是那些黑心的公司，唯利是图，那现在你找算怎么办？”


    奶奶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我本来想着我主动说不干了，他们要我赔钱，那干脆让他们开除我好了，可我又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他们开除我。”


    赵姐眼睛一亮：“这倒是个好办法，想让公司开除你，那还不简单嘛，我儿子就是搞企业的，我可听到的不少能把老板气死的员工，老板们那都是恨不得立马将他们扫地出门。”


    ”是吗？都什么个情况？“我奶奶可来了兴趣。


    ”比如那种智商低的员工，一件事你给他说了很多遍他就是无法理解你的意思；还有就是老顽固，你告诉他这样做不行，他嘴上说着同意，但却不按你的做，非要按自己的做，把事情弄得一团糟；还有动不动就抹眼泪的，明明是他做错了，但反倒觉得是她受了莫大的委屈，说也说不得，吵也吵不得……总之挺多的。“


    ”你说的好像挺有道理，我听着也来气，可具体要怎么操作呢？怎么才能让对方觉得我智商低、我老顽固我不可理喻？“完全没有实战经验的奶奶，还是无法清楚地知道自己该怎么去做才能达到这样的效果。


    这时老板将煮好的小面端了上来，飘着油辣子的香气，味道浓厚，赵姐用筷子挑了挑，香气更是扑鼻而来。


    ”我出去了一个月，实在是太想念这个味道了，油辣子才是我们重庆小面的灵魂啊。“赵姐呼了一口面。


    ”慢点吃，又不是没了，吃完了再叫嘛，你倒是给我说说看，我能有什么法子能让他们赶我出去。“


    赵姐嘴里着面，有些语词不清：“我……给你讲个……事吧，之前我们家……有个外姓亲戚，他当时被骗进了传销。刚开始他是想逃，然后被抓住了，那让人家打的哟。”赵姐在胳膊上笔画，“就这里，都沁出血了。都这样了那帮人还打呢，最后还说再跑就给他腿打断。”


    奶奶像是身临其境一样，跟着哎呦半天。


    “还有那个肚子，也是打的都看不出来肉了，还有……”


    “说重点！”虽然故事好听，但我奶奶关心的可不是这个。


    ”后来，他就是让这帮传销组织的人向送大爷一样地将他送出来的，你想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