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能行吗？”我感觉一点也不靠谱，街上的人文化水平良莠不齐的，能有啥好结果。


    “咋不行，评委不也是打分的么，就当他们是评委了。”


    我知道我自己说干就干的性格和想一出是一出的性格都遗传给谁了，看着我妈灵光一闪决定好了事情之后，我爷起身换衣服就出了门。


    果然，百因必有果。


    我爷大概出去了快俩小时，我奶有些焦急，“怎么还没回来，有余你去看看。”


    我得了令披了件衣服就出去找爷爷去了，找了一圈，发现爷爷坐在象棋桌前点着烟。


    不用多说，结果想必是不太好，我知趣地没有多问，“爷爷，我妈做好饭啦，快回家吃饭。”


    爷爷没动地方，抬头看着我，“有余，你和爷爷说实话，爷爷的诗真的写的很差吗？”


    “怎么个差法？”我抬起头故作真诚地发问。


    “你看，大家给我打的分。十分满分给我打五分的都是少数。”爷爷扬起一直握着的计分纸。


    “害，我还以为啥事呢，快回家吃饭。”我馋起爷爷，挎着他向家走去，“那你上来就问我的诗好不好，没准路人都以为你是骗子，能好好看完你的诗的都是少数吧。”


    我趁着爷爷不注意拿着手机给我妈发了个微信，“妈！十万火急，爷爷的诗反响不好，你们千万不要说错话。”


    到了家爷爷还没开口，奶奶就牵住了爷爷，“上哪儿去了去这么久。”


    “我怕民主村的人都认识我了，给我的分数不客观，就走远了点。”


    “说的跟其他人给你的分数就客观是的。”我挑了挑眉，“他们给你打这么低分都是恶评，爷爷别看。他们都没看完你的诗就胡乱评价。”


    我妈拿起我放在桌子上的爷爷的诗，和奶奶一首一首轻轻地念着，念到第三首被爷爷喊了停，“看就看，念啥。”


    “就许你自己念，别人都不能念啊。”奶奶笑着打趣他，“你这不写的挺好么，咋还不自信了。”


    “你看看都给我打几分。”爷爷翻到最后一页空白，指着计分纸和对奶奶说，“就打了三四分。这还参加啥比赛了，就上去丢人了不是。”


    “爸，你咋能这么说呢。你这诗写的多有意境啊。你看你这首写的山，又空灵又秀丽的。”


    谢天谢地，我妈还想出了拎出优点称赞这一个绝妙的安慰人打法，简直堪称史诗级拍马屁。


    “这首是借物喻人，想体现竹林居士的高雅的。”我爷看了一眼那首诗。


    坏了，马屁拍马腿上的。


    奶奶接下了这个接力棒，“你的才华可是街坊邻里有目共睹的，你看黄瑛老说你的不是，她是嫉妒我找了个又爱我又有才华的好老公。”说罢还问我，“你说是不是有余，大家不都羡慕你有一个有文化的爷爷。”


    可不是嘛，谁家爷爷天天念诗啊。


    我认真点头，“同学都说我天天受家庭熏陶呢。可惜我没被熏陶好嘿嘿。”


    我妈啧了一声，“你还好意思说。”


    “老头子，我认识你这么多年了。你什么水平我还能不知道吗？你现在愿意相信一个外人说的话都不愿意相信我说的话吗？”奶奶拿出了女人的杀手锏——矛盾转移。


    “我肯定是相信你说的话啊，芝芝。”爷爷哪儿顶着住这个，立马松了口气，“他们就是嫉妒我的才华，我不怨他们。”


    “是啊是啊。”我硬着头皮附和，对不起了，无辜的路人们。


    “你只要坚持下去，这次比赛一定会拿下大奖的！”奶奶再接再厉鼓励道。


    “真的吗？”爷爷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民主村的人虽然说总是不太理会爷爷背诗，但是他也知道大概率是因为街坊邻居都不好意思说出实话。


    “当然是真的的了，我老公什么时候不是最厉害的？”奶奶给爷爷一个大大的安抚拥抱。


    果然撒糖还是他们两个甜，要说情绪价值，奶奶肯定是给的足足的。


    好说歹说，是把爷爷重新鼓励好了，看着爷爷又坐在桌前晃着脑袋背诗的样子，才真的理解纳兰性德写下那句当时只道是寻常的心境。


    “那我一定好好努力！争取拿个名次回来，不让芝芝失望。”爷爷又抛了个媚眼给奶奶。


    两个人如若无人地笑着打趣，我和我妈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悄悄撤掉了桌子上的残羹剩饭刷碗去了。


    我爸今天没有回来吃饭，因为爷爷找路人看诗的事情，家里人也忽略了我爸没有回来的事情，大家好像默认了他在外面忙。


    殊不知降价租了鱼摊的田园在忙着喝闷酒，先是被骗了四五十万，又是送礼引得自己妈妈出糗，最后是忍痛降价出租陪伴自己多年的小鱼摊。


    生活拿着小棒槌一下又一下重击着这个负担了家庭的成年人。


    他的酒也一杯接着一杯地倒着。


    正巧隔壁桌就是租他摊子的老刘，老刘见田园一个人坐在这里喝闷酒，心里也不是滋味，抬起酒杯就坐到了田园身边，“老田，怎么在喝闷酒啊。”


    田园抬眼看着老刘，眼圈里有些泛红“天热了，出来吃吃烧烤喝喝酒。”


    他倒也没有讲因为什么，一是都是街坊邻居，犯不上给自己的伤疤揭开给大家听笑话，二是，实在说不出口。


    老刘倒也没多问，民主村就那么大，追债的上门还那么嚣张，田园家欠债的事情早就闹得人尽皆知了，他只是默默又倒了一杯酒给田园，“这世道谁都不容易啊。”说罢又往嘴里夹了两粒花生米。


    田园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两人沉默着对饮，几杯酒下肚，田园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情绪，“老刘，现在世道乱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也不可无啊。”又斟了一杯酒放在一旁，“你看我就是当时轻信了别人的话，现在才落得这个下场。”说完又叹了声气，“苦心经营多年的鱼摊现在不还是租给你了。”


    “唉。”老刘也跟着叹了一口气，“现在不止欠钱的人日子不好过，就是那个收债的，日子也过得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