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第一家面试的是一家医药公司。


    面试我妈的是这家医药公司总经理助理，我妈看到对方的第一眼，就感觉气场不合。


    那人明明坐她正前方，但却老是拿斜眼瞟她，弄得我妈浑身不自在。


    我妈坐下后，对方装模作样地翻了翻手里的资料，便开始问问题，问了没几句话之后，我妈算是弄明白了，她觉得不舒服的原因，不仅仅来自于对方斜眼瞧她，而是，这个人散发出来的那种自以为是的优势感。


    “你这都四十多了，怎么还想着出来打工呢？”我妈正准备回答，却没想到那人正顾接了一句：”想必是因为上有老下有小，生活压力大吧。哎，真是不容易的，不像我一毕业就到大公司做总助，三十不到就已经月薪过万了，父母也都有退休拿，不用我操心，没结婚也没需要养，一个人活得逍遥自在，我就在想我要是四十多了岁，还得出去面试找工作，这可怎么活啊。“


    我妈满头黑线，强忍着没开口，但心里骂开了花：‘四十多了又怎么样？四十多就不能出来上班了吗？还怎么活？这么矫情，我看你干脆不要做事了，回家啃老得了。”


    “以前还是财务主管呢，为什么辞职不干呢？”那人又抛出一个问题，我妈刚想开口，那人又自顾接了过去：


    “一定是为了回家照顾孩子，当全职妈妈了。哎，我说有些女人就是这么笨了，是为了所谓的家庭、孩子放弃自己的事业，以为老公可以养自己一辈子，到头来人老珠黄了，还不是得出来找工作。”


    我妈翻了个白眼不理她，的确，当年她放弃事业辞职回家做全职太太，有很多人都劝过她，但她从没有后悔过，看着孩子一点一点长大，她把家打理得井井有条，家人们快乐健康，也是一种幸福，最重要的是，我爸从未嫌弃过她不上班，而且非常心疼她为家里的付出。


    那人又问：“这次你来应聘我们公司的财务，觉得你自己有什么优势吗？”


    有了前两次的经验，这次我妈干脆不说话了，就等着那人自己接话，但没想到那人也不说了，而是抬眼直直望着我妈。


    我妈笑了笑，淡定地冲着那人挥了挥：“既然你那么能说，那你说不就好了，干嘛问我。”“你什么态度？”那人推了一下眼镜，一脸的不屑，“四十多岁了还到处找工作，给人打工，有什么了不起。”


    我妈也不甘示弱回怼道，“我是来应聘工作的不是来受你羞辱的，你不也是一样是一个打


    工的吗，在这跟我装什么领导？“


    而后起身拍了拍裙摆，“眼睛不好可以去治，别老斜眼瞟人，眼不正没什么，心不正就不好了。


    小姑娘你如此急迫地想要在一个陌生人面前展示自己的优势感，一定是平日能展示的机会的不多，你名义上挂着总助的头衔，但公司里实际上尊重你的人并不多吧，一个新来的大学生一进公司就当总助，长得还这么漂亮，无论怎么努力也难免被人说闲话吧，心里一定很憋屈，所以才时刻都想证明你什么都懂，你很优秀。


    我理解你，你也挺不容易的，不过，小姑娘，我要走了，不陪你玩了。你下次面试别人的时候，坐直了，别老斜眼瞧人，你老斜着眼看人，怎么能看全呢。”


    我妈说完潇洒挥手离开，身后却传来一声痛彻心扉的尖叫，不少人向着办公室的方向飞奔而来，我妈也他们擦肩，头也不回地向外走，一脚踏进阳光明媚的室外，有种说不出的畅快。


    我妈面试的第二家公司是做新媒体行业的，也是招财务。


    我妈之所以愿意去这家公司应聘，多少有点我奶奶的原因。


    我奶奶不是马上准备和经纪公司签约吗，我妈就想着要是能进相关的公司也是好事，可以提前为奶奶了解一些情况，摸清门路，避免上当受骗。


    这家公司挺气派的，办公区有整整六层楼，大多都是年轻人，有的身上扛着拍摄设备，有的手里抱着产品，甚至还有人抱了一抬电脑，这些人不停地进进出出，看起来非常忙碌。


    我妈心里一阵窃喜，这才是一个公司该有的样子嘛，大家都有事做，一看公司业务就很好。就连前台都非常忙，非常爱公司，因为我妈刚说了一句”请问……“，前台小妹便直接说”前边直走左转第二间办公室找刘总经理“，而手里的工作都没停过，一直低头打包身边的箱子。


    “你辛苦了，你真棒！”我妈离开时，还不忘回头夸赞那个前台小妹一句。


    小妹从忙碌中抬起头来，一脸迷茫地看着我妈的背影：”这人什么情况？还夸我很棒？“然后又低头开始整理东西。


    我妈根据前台小妹的描述，直走左转然后来到第二个办公室门前，敲门前先深呼吸了一口气，还不忘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着，希望进去能给总经理留下一个好印象。


    这么有活力的公司自己一定要想办法留下来。


    敲门，听到请进声后，我妈这才推门而入。


    没想到屋里的总经理也很忙，也在装东西，根本没理会我妈。


    我妈只好自我介绍：”您好，请问是刘总经理吗，我是来应聘的……“


    我妈话还没说完，蹲在柜子下面整理东西的一个秃头男人，突地站了起来，而后冲过来，一把抓住我妈的手，激动地说道。


    “总算有人来了，来了就好，来了就好……我等你好久了。”


    我妈心里也是一阵激动，听这话，自己这匹千里马是遇到伯乐了，还有人专程在这里等着她，而且等了好久。


    我妈也紧紧地握着对方的手，像两个久别重逢的老友：“对不起，我来晚了，让你久等了。”


    “不晚，不晚，刚刚好，”那人松开我妈的手，又开始收拾东西，一边收拾一边说：“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先走了……”


    我妈拉着秃头男人：“刘总，感谢你的信任，但我觉得我还是要应该给你做一下自我介绍，让你了解一下我的专业能力，我叫余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