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一听，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刚才的两个故事是敲打他的啊。


    “你们在这里一直在说我？”我爸感觉一个血气上涌，活了这么几十年问天问地，从没骗过谁！


    “嫂子，不可以先货后款，你完全可以直接说，故意说什么你被人骗钱，这不是侮辱我吗？看我像个傻子在这里为你抱不平，还真心想给你把钱要回来，你就开心？”


    “既然袁哥不相信我的人品，就算了，这件事当我没提过！”


    我爸把手里的纸条丢在桌子上，就愤怒地离开。


    走了半路想到了那么贵的保健品。


    扔了都不如给他们喝了！


    于是黑着脸又走了回来，板着脸站在袁明夫妇二人面前，还没来得及开口，两人就开始冷嘲热讽起来。


    “怎么？现在想起来要生活了？一直装清高给谁看。”


    “起开，挡住了。”


    袁明不明就里站了起来。


    我爸弯腰提起礼盒大步流星走了出去，他怕晚一点都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真真！！！真没见过这样的。”身后传来袁明老婆像泼妇一样歇斯底里地喊。


    我爸一点都不觉得畅快，这是从他表情上很明显能看出的事情。


    可惜这个时候还有不长眼的人往枪口上撞。


    距离进家门只有几步之遥，却碰上了个倒霉催的。


    以上是我爸原话。


    这个词大概是我老爸长这么大憋出来最脏的话了吧。


    “小王啊，怎么拎个保健品黑着脸往家走啊？”和我爷一直不对付的黄大妈这个时候就撞在了枪口上。


    “婶子。等你家里人生病了我就给你拎过去。”我爸皮笑肉不笑，转身迈进了家门。


    “嘿，你怎么说话呢。谁不知道你家那点破事啊。你爷招摇撞骗这么多年了，街坊邻居谁不知道。”黄瑛嗓门极大，一嗓子街坊邻居全都凑过来挺热闹，“要不你怎么还上当受骗呢，我跟你说你这就是报应。”


    留下回应她的只有砰的关门声。


    我爸懒得跟她吵，黄大娘向来看不惯我奶奶，平时明里暗里总是要踩奶奶一头，也不知是不是老天长眼，她居然没有一项是胜过我奶奶的。


    所以她巴不得看我们家出什么差池。


    我是不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只看到我爸脸色不佳回来就知道，事情没有办妥。


    赶巧爷爷奶奶也坐在沙发上，他们看见我爸拎的礼盒十分诧异，“这个节骨眼了，你还瞎买这东西干什么，家里又没人吃。”


    “打算送礼来着。”我爸闷闷地说。


    在外驰骋的大人面对父母，也只是孩子而已。


    “你还学会送礼了？”爷爷奶奶同时发生。


    只是语气不一样。


    爷爷的语气多了些不敢置信，奶奶的语气多了些欣慰。


    “你要气死我你？你这么都这么大了你还开始送礼了？”爷爷气得吹胡子瞪眼，“真是家门不幸啊，想我清高了一辈子，一世的威名就毁在你手上了！”


    爷爷在旁边长吁短叹念起了离骚，“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哎你行了。”奶奶翻了白眼，“要你那么高尚的品格有什么用。孩子能过得幸福就行了。”


    “你崇高大半辈子了你也清贫大半辈子了。”奶奶一把握起我爸的手，“我真害怕孩子像你一样一直不懂得变通，还好还是长大了，长大了好啊。”轻抚着我爸鬓角有些发白的头发，目光带着欣慰，眼底闪着泪花。


    “妈。”我爸扑在奶奶怀里。


    人要多久才能长大，是父母真正对你感到欣慰又放心的那一刻，你才算真正的长大。


    “既然这补品买都买了，我待会送给陆大爷他们家吧。陆大爷前两天生了场重病，才有点好转，我还说过两天去看看呢。”奶奶轻拍爷爷的手，“你也别长吁短叹了，孩子有出息了是值得高兴的事，像你又要苦半辈子了。像你一样连一个礼盒都不给领导送，让人家踢到闲职呆了大半辈子退休了。”


    爷爷无可奈何叹了口气，“人穷骨头也不丢啊。”


    “爷爷，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就随手送个东西而已。骨头还在呢。”我伸出头来打圆场，把爷爷的手放到我爸身上，“你摸摸看，是不是。”


    “你就贫吧。”爷爷轻刮了一下我的鼻尖。


    我和奶奶两个人就换了一身衣服拎着礼盒敲响了陆大爷家的房门。


    一路上我和奶奶一直嘟嘟囔囔，“别说贵的东西还真的挺好，东西还真挺沉，有质感。”


    陆大爷比我想象中病得轻多了，只是扭伤了骨头。


    陆大爷年龄大了，我坐在床边和陆大爷比比划划，“陆大爷，你这是小毛病。我之前淘气的时候老摔胳膊摔腿的，你看我胳膊肘上还有疤呢。”我一边说一边把胳膊肘转过去展示，“你安心养几天就好啦！”


    奶奶还在和陆奶奶寒暄，陆奶奶的大孙子就打开了礼盒。


    我随便撇了一眼礼盒里面的东西，就再也挪不开眼。


    这！都！是！什！么！！！


    保健品的礼盒里面怎么装的是葱姜蒜。


    这是什么厨房料理包吗！！！


    七岁半的小孩子天真无邪，又童言无忌，拎着从礼盒里面拿出来的大蒜就过来问这是什么东西。


    奶奶有些笑得心虚。


    我甚至都想象得到奶奶回家的时候我爸的悲惨结局了。


    “这是蒜，宝宝。”奶奶一把接过蒜，放到一旁安抚着孩子。


    “这是？”陆奶奶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我听说一句古话说‘长寿岁无霜，蒜头是秘方。’，想来寓意这么好我就带过来了。”


    “哦哈哈，这样啊。”两人对笑着打了个哈哈，不知谁更尴尬一些。


    “奶奶那这个是什么呀。”好死不死这个小祖宗又拿了一块生姜。


    高举过头，让人想忽视都难。


    陆奶奶还没来得及发问，我奶奶一个灵机一动，“姜祝福送给你啦。”


    “啊？”陆奶奶没听懂。


    “他们小年轻人喜欢玩的，谐音梗，姜就和将一个音嘛。”说完还好似一脸无奈地看着我，“都是有余非要塞进去的，这孩子说这个祝福好。真的是，我都没拦住她。”


    这炉火纯青的演技，要不是事急从权，我也不会含泪背下这口沉重的铁锅。


    “那……这个捏？”


    什么叫做祖宗，这才叫做真的祖宗。


    小祖宗两手将一袋卫生巾举得高高。


    我已经忘记了奶奶怎么和陆奶奶解释的这次送礼事件，我只对我在这个小巷子的未来感到悲伤。


    本以为本次送礼受害最大的应该是奶奶，结果她一手四两拨千斤，全推在我身上了。


    这下好了，过了今天全巷子的人都知道我是一个会胡乱动别人礼品的小孩子了!


    高三……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