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红将乘风,蒸蒸日上

作品:《红将

    林家这盘散沙本就遇风易散,现在又多了一颗显眼且龌龊老鼠屎。


    他们不明白杨荷娟到底在盘算什么,且拿捏了林家人的什么秘密,所以才能轻易利用、教唆他人当刀被挥出去。


    林酒咬着唇压抑怒火,红唇渐白。


    霍正楷赶忙解锁车门,让她下车。


    不一会儿,林康林业闻声赶来。


    林家这档次事儿必须严肃以待,当做正事放到台面上好好谈一番。


    饭桌上,姚芳闷声不语,只吃面前的空心菜。


    她试着去理解几个孩子的决定并非优柔寡断,而是保险起见的长远发展。


    孩子们顾着同族之情,做不到斩草除根,所以想说服林家人加入“红将”,并签订长期合约,用劳动束缚的关系定住林家人。


    “他们嫉妒心太强,自己做不了油纸伞,又看你开了公司,所以才想捣乱。”


    “我有把握说服他们,实在不行让我爸出面。”


    “是跟着杨荷娟违法犯罪还是跟着我们挣钱养老,这点事情他们总归分得清楚。”


    “我爸要是行不通,我就去找村长。”


    林康和林业打配合,一来一往间策略已经敲定。


    霍正楷面上担忧,但眼下并没有更好的办法。


    林业两兄弟和林酒一样对林家人施舍仁慈,个中原因不单是他们生性善良,更因为他们想为村子做点什么的“大义。”


    富一人是小富,富一方才是大富。


    林康两兄弟办厂挣钱之后,每逢年过节都会给村里老人发米油。


    他们秉着善心,不忘和村里人分享成功,正如林酒所说,这里是他们长大的地方,有他们且割舍不掉血脉、情缘。


    独木不成林,这本身就意味着林家人容易抱团,可惜一部分抱团报错了方向,走了歪路。


    所以,不如听林康林业的,让他们试一试。


    多个敌人不如多个朋友,林家的老手艺人要是真乐意来“红将”出一份力,那自然是好事。


    两兄弟信心满满地打包票,这事儿绝对可以处理好。


    饭吃的差不多了,姚芳表情难堪地放下空碗。


    “我刚刚听你们说这些……觉得有点不合适。”


    这话说的委婉,把反对说成了不合适。


    “我和林家人相处过20多年,了解他们的脾性,早些年他们只是低头做伞,做出来的伞怎么卖,卖多少都是当家人决定,没人有怨言。”


    “后来,林庆辉带着几个走得亲近的人先发家致富,挣了钱,贪了便宜,野心就收不回来了。”


    “人的贪心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


    “尝过甜头的人,很难再接受平庸。”


    “即使现在接受了,以后他们心里也还是会存着侥幸,还是会想方设法贪财。”


    姚芳的话震耳发聩,把几个年轻人的善心拍碎了。


    张敬臻摸了摸下巴冒出的黑胡茬。


    “意思……是先不要管?”


    林酒歪着脑袋,“妈,你想让他们吃点亏?”


    姚芳点头。


    谈判没用,警告也没用,所以不如彻底放手,冒险让林家人叫嚣一次,看他们到底能做到哪个地步,总是惯着他们的蛮横解决不了问题。


    上次的杨荷娟没起到杀鸡儆猴的效果,这次他们敞开大门,看看林家到底要闹到哪一步。


    物极必反,说不定走到最底端时,他们才会知道向上走寻光才是正确的方法。


    姚芳的提议让几个小的颇为震惊。


    原来,一向寡言的她并非不懂,她心里端着碗,碗里装着清水,把一切丑恶照的明明白白。


    离开后,林家两兄弟默契地把车开到隔壁村水库停车区。


    水库被私人承包,开发成了钓鱼塘。


    林康不知从哪摸来半包烟,随手抽了一根,靠着车门点燃。


    林业嘁了一声,“你不是已经戒了。”


    林康不为所动,吐了个烟圈。


    “哥,你说……这些人每天晚上蹲在这儿,真的能钓到鱼吗?我平时钓鱼都找人少的地方,人多了鱼不露面。”


    林业听懂了话里的暗讽。


    “总有鱼儿贪吃咬钩。”


    两人相视一笑,聊起了林酒小时候的趣事。


    真奇怪啊,眼一眨,那个小布丁就这么大了。


    他们一辈一共9个孩子,林酒最小。


    本该和乐团结的大家族因为制作油纸伞吵起好几次,有利益的勾子戳着,所以各家往来并不如表面上那么和谐和密切。


    因此,这一辈年轻的也零零散散,只有他们三个抱紧成团,玩在了一起,所以现在最有成就和出息的也是他们三。


    难道这就是人以群分,物以类聚?


    平庸者甘平庸,佼佼者争佼佼。


    晚十点,林酒拿走了床头满电的手机,蹬蹬跑下楼找姚芳。


    门半掩着,昏黄的灯光在黑暗中撒出一道光束。


    农村的房屋大多宽敞,林酒家也是,姚芳的屋子是一楼主卧,空间最富裕。


    姚芳坐在床头,目光炯炯地盯着飘窗上的木箱子发呆。


    林酒把拖鞋放在门口,光脚走进。


    “这是我结婚时候的嫁妆箱子,不过嫁妆都没了,只剩点杂物。”


    “我和你爸的父母都走的早,所以没什么依靠。”


    “我和你爸没有多少遗产让你继承。”


    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林酒听出了悲情,想起了四月初姚芳撵她回合肥时放的狠话。


    可那些狠话里都是期盼,是一个母亲对女儿的期盼,她希望林酒自在,不被拘束。


    视线回拢,落在箱子上。


    箱子的铜扣掉了色,老式挂锁无神的耷拉着看。


    顶部的铁锈像经年累月后结的痂,有些触目惊心。


    这个箱子姚芳很宝贝。


    小时候,林酒总想打开它,可母亲总是和颜悦色地拒绝,现在,她把她拿了出来。


    姚芳看她震惊地僵硬,便起身拉着她的手抚摸。


    “你小时候经常闹着要看,但你爸不同意,他说得等到你真正可以独当一面的时候再给你,你……现在可以看了。”


    林酒有点懵,就像两分钟之前忽然收到姚芳发的语音一样懵。


    她用语音把自己从楼上召唤了下来。


    姚芳表情淡然,但声音却鼻音浓重。


    “里面……是你爸留给你的东西。”


    像是经历过千万次挣扎,在该与不该之间反复徘徊,终于,某个瞬间,她下定了决心,决定把箱子交给林酒。


    说罢,林酒见她利落地取下了挂锁,掀开了木箱盖子。


    封闭多年的箱子有一股潮湿的霉味。


    木箱内部花纹繁琐,分上下两层。


    小格里盛满小物件儿,有珍藏多年的毛笔,高价难求的徽墨,丝缎的戒指盒,还有光洁的伞骨,打开底下一层多是照片和纸张,各种机构发的油纸伞制作证书,奖杯以及他们一家三口的一张合照。


    和姚芳说的一样,是杂物,也是旧物。


    这一箱子的东西就是林逍毕生守护的财富。


    十分钟后,林酒抱着箱子上楼。


    姚方借口时间晚了该休息了,便打发她抱回自己的屋子研究。


    门一阖上,眼角就湿了。


    箱子被放在地毯上,借着床头微弱的灯光,林酒惝恍以为回到了过去。


    这些老物件珍贵但不值钱,是父亲林逍留给她的“幸运符”。


    心头的复杂难以言说,眼里的湿润泛涌起波浪,随时都要倾泻而出。


    她好像一点也不懂自己的父亲,不懂他的执拗,不懂他选择用最折磨、最痛苦的方式自杀,不懂他一生都为了油纸伞的挣扎。


    母女俩人双双失眠。


    次日,林酒把箱子里的证书、奖杯悉数搬到了公司。


    证书就裱进相框高高挂起,奖杯就锁紧透明展柜。


    她大声且肆意地向身边人炫耀父母的成就,她告知外界,好手艺不会被埋没。


    付云东抱臂欣赏,张敬臻走到他身旁。


    “你的奶茶店进展怎么样了?”


    张敬臻健身,大多时候不沾糖,为了控制体脂,一下班就去隔壁健身房刷时长。


    面对对方不怀好意的试探,付云东一派清闲的样子,“在办营业许可证,暂时没那么快。”


    张敬臻似乎走神一瞬,然后又问起“猫咪”主题油纸伞的调研结果。


    “反馈还算不错,已经按预约单通知了去做第一批。”


    得到了答案,张总呲溜又走了,留下付云东一个人摸不着头脑。


    今天的他怪怪的。


    回到办公室,张敬臻立刻向林康汇报敌情。


    林:情敌怎么样?


    张:专心上班,没白领工资。


    林:我问的是林酒,他和林酒走得近吗?


    张:近,签字的时候离的最近。


    林康得知霍正楷有意竞争自己的妹夫一位,就安排了张敬臻当间谍。


    付云东那小子的心思简直是司马昭之心,他对林酒,一方面是下属对老板的敬畏,另一方面更是男性对女性的示好。


    所以,得盯着点,关键时候给弟妹支招。


    工厂的员工完成招募,入职仪式定在了七月三十号。


    第一批员工连带技术培训工共计38人,享有公司本部员工的正式待遇。


    三十号一早,员工们先到红将本部公司签到,领了工作服,工作牌,录了身份信息后又参加了动员大会。


    付云东穿着一身极简的黑色西装,举手投足间都是精干,话筒在手,开口都是豪言。


    “红将披荆斩棘,诸位扬帆启航。”


    噼里啪啦的掌声中,林酒只记得这句话。


    简单的仪式过后,员工又被大巴车统一转送到工厂,等候多时的张敬臻带着助理迎接,并送上了300百元的现金红包,一人一个,不分职级。


    手续到位,设备到位,员工到位,蓄力许久的“红将”终于开始发力。


    红将乘风,蒸蒸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