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同事朋友,界限分明
作品:《红将》 几分钟前,交代完前因后果的四个高中生带着报酬满意离开了。
离开前,几个毛头小子还不忘客气鞠躬,对着利索给钱的霍正楷奉上谢意。
“哥,你放心,我们什么都不会对外说的,那个女人找来,我们就把她打回去。”
“哥,再有下次我还找你。”
经过辨认,他们口中的那个女人就是林庆辉的老婆杨荷娟。
屋外支着两个放满水的大盆,姚芳带着张敬臻和李明瑞清洗捡回来的菌子,先分类,再下水。
李明星抱着猫撸毛,三人一猫,安安静静的。
院子里的安静留给了一楼客厅的两人。
姚芳心痛,以前为什么会看不出来林家人的无赖。
他们不讲情面,只顾钱财和面子,林酒揭过他们的短,让林家在十里八村的地位被动摇,所以现在才变着花样来使绊子。
屋内,霍正楷端了一杯咖啡递给林酒。
她木讷地去接,指尖被烫了也没反应。
“谢谢。”
在霍振凯的世界观和家庭教育观念里,心软的人总是更善良的那一个。
在这一系列事情中,屡屡退让的林酒就是心软的例子。
他收回咖啡,反悔似的摆到了自己的面前。
“噔——”
玻璃杯底触碰大理石茶几,留在一道别有意味的清脆碰撞。
林酒逞强,又把热咖啡挪到了自己面前,指尖烫疼了也不吭声。
霍正楷哑声。
这些年,他看过繁华高楼,穿过乡野小巷,见过五官惊艳的女孩,但从来没有哪一个会像林酒一样牵扯他的内心。
四月的那场冷风,把粉色头发的林酒带到了他的面前。
父母告诉他,喜欢一个人就要学会做遮风的屋檐和挡泥沙的高墙,所以他也想为林家做点什么。
父母总是共同处理事情,在家里、公司里都是携手共进的合作伙伴,没有哪一方做主的说法,都是二人商量着来,所以他觉得父母对彼此的爱是均等的。
现在,林酒就在他面前。
他们之间连互相喜欢都谈不上,更扯不上爱。
林酒拉了一条线评估他们的关系,旁人看是朋友,他却知道只是同事。
在公司里,她是备受瞩目的老板,在家里,她是顶天立地的支柱,她大多数时候都严肃,偶尔心情好了才会稍有松懈,和亲近的人开个玩笑。
她在慢慢地变得坚韧、圆滑,也收敛了弱势的一面,即便心情不佳,也会严严实实地藏起来,可他不希望林酒这样。
她把自己绷得太紧,又刻意和他们拉开距离,她努力学习业务,争取独当一面,似乎害怕某天他们会忽然抽身离开,留她一人继续奋战。
如果不是张敬臻无心说起,他大概还会以为自己已经算是林酒的好友了。
不久前,林酒收到了朋友寄来的武汉特产。
鸭脖、麻糖、黄陂荆蜜、黄鹤楼酒、江夏光明茶、梁子湖大闸蟹……武汉数得上名的特产都有,连带着他们也沾了光。
沉甸甸的两个大箱子就是林酒好友的情谊。
她会笑着和朋友视频通话,会抱怨天气不好,会嘀咕不知道该穿什么衣服,可这些话却不会和他们说。
林酒和他们的聊天三句两句离不开公司,离不开油纸伞。
这就是同事和朋友的区别。
尽管共处一个屋檐生活,可她却可以明确地区分细节。
林酒不爱喝咖啡,但今天却破天荒地咽了一口。
嫌弃的一口。
霍正楷心里屯着火,却又庆幸这几个小孩的机灵,没被一点小钱辱没良知。
杨荷娟给的500块说多不说,说少不少,但对这些小孩来说却很有诱惑。
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该说杨荷娟蠢还是坏。
她蠢在不自知,以为500块钱就可以打发几个小孩儿,让他们背负纵火的名头。
她坏在太猖狂,看不得林酒顺遂,屡次进犯,明目张胆、处处针对,当着警察的面说改正说忏悔,一扭头却又当屁一样忘在九霄之外。
“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们总是反反复复的折腾。”
林酒突然出声,霍正楷心头一紧,不知该摆放在哪儿的右手从桌上抓起了一个橘子。
他偷摸观察着林酒说话的神情,嗅到一丝摩拳擦掌的愤怒气息。
现在的林酒只期盼眼前是一个安静地,最好是一片开阔的峡谷,她可以尽情嘶叫。
关于林家的破事,她每次都以为是结束,结束了就少了阻碍,她可以凝下心思,专心开拓市场,可事与愿违。
从“红将”创立以来,阻碍最多的不是市场洪流、不是同行竞争,更不是半路杀出的拦路虎陈殊,自始至终在浪费时间、消耗心力,干扰情绪的,都是林家人。
如果前面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她都可以揣着圣母莲花心不深究,可是这回,杨荷娟竟然把主意打到了伞坊上,她想毁了这一切。
前有林家人商议私售伞坊,谋取私利,后有狼皮羊皮衣,铺设陷阱。
“我对林家没好态度,有也是恨,但那仅限于情绪上的控诉,我为爸妈鸣不平,不平多年来林家以家族名义要挟他们奉献劳动力,拿着他们的成果冒充自己的。”
“我厌恶的是这种剥削却不自省的态度,而并非林家的某个人,我一直给林家留后路,可是林家没把后路当仁慈,反而当成了我们软弱好欺的牌子。”
“我在这个村子出生、长大,见过这个村子的变化、发展,这里存着我全部的童年、少年的回忆,村子是大家的,伞坊也是大家的,杨荷娟凭什么一个人支配,她有什么资格和胆量纵火?”
林酒控诉完,心口阵阵麻痹。
她把脸埋在掌心里,拒绝外界的一切干扰。
霍正楷说不出安慰的话,只是把剥好的橘子放在她面前后,轻轻关上门离开。
车子启动,疾驰出村。
洗菌子的两人十分专注,大门合上时才反应过来车走了。
林业在公司加班,有个新员工来办入职,好巧不巧挑在了周末。
周末上班,哪有好心情。
顶着一张能吓唬鬼的黑脸,他咬着牙用职权打开系统、批复人事的单子、参与最后一轮面谈。
庆幸庆幸,双方都是爽快人,所以原定一个小时的流程调了倍速,40分钟就处理了。
送走了新员工,他陷在老板椅子里,恹恹地打了个哈欠。
办公区空荡的过道里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他差点把手边泡的浓茶打翻。
霍正楷推门闯入,两腮紧绷,像是要吃人似的。
上午的事三言两语说清,林业听完也气得快把办公桌掀翻。
两人在办公室里商量出一套方案,林业后知后觉他的愤怒和关系来自于一种叫做喜欢的情感。
“你喜欢林酒?”
霍正楷嗤了一声,“这么……不明显吗?”
付云东上班第一天就把他看成情敌,而林康林业相处多日却不怀疑。
林业绷不住笑,“挺明显的,但我和林康一直在等你找个正式机会说出来,喜欢就喜欢,大大方方地对她好。”
霍正楷点头又摇头,“慢慢来。”
林酒没开窍,得再等等。
两人之后一并回村,正好赶上菌子出锅。
张敬臻说林业捡了大便宜,就桌吃热菜。
林酒像个没事人似的,还和平常一样有说有笑,只是眼睛里的红没那么快消除,所以留了一点破绽。
吃了饭,天竟然又放了晴。
高空云团奔涌,
林业、霍正楷、张敬臻在楼顶布棋局,林酒则带着姚芳去挂水了。
昏沉的脑袋不光是操劳的疲惫所致,而是风热低烧。
楼顶隐约可以看见游客,不多,不少。
沧海一瞬,没人知道这个百余户的小村子会不会有一天走向凋敝,亦或是成为现代化的高楼。
路上的油纸伞像星河里忽闪忽闪的亮星,不经意间吸引这有人来访,可星河中群星璀璨,这颗星到底能亮多久,又有谁会知道?
新的一周很快开始了。
手艺班又接到了一批新单子,对方指明要姚芳的伞,量不大,但给价极高。
林酒好像没什么变化,没提杨荷娟,也没提林振,但霍正楷心里潮水翻涌,忘不掉她掩面哭泣的那一幕。
自从上次哭泣发泄完之后,她倒是也没再情绪失控过,只是两人更加像“同事”了。
厂房修整进度过半,霍正楷带着林酒突击检查。
下车时,林酒又看见了那枚戒指,素圈戒,看不出花样纹路,很是普通。
“你……戴戒指干什么?”
霍正楷拿出平板,眼尾挑着笑。
“挡桃花。”
果然,施工队的老板一见他恨不得支棱起尾巴。
“霍总,您来啦!”
“都是按照要求弄的,墙面用竹片镶嵌装饰,张总送来的那些木头也做了装饰墙——”
霍正楷打断,语气低沉地纠正。
“竹片叫伞骨,木头是伞头和伞柄,这些都是制作油纸伞的零件。”
“是是是。”
老板仍旧执着于想把女儿介绍给霍正楷。
小姑娘每天跟在施工队伍后面,眼巴巴地盼着霍正楷去视察,结果每次去的都是张敬臻,好不容易盼来一次,眼尾都快飞了起来。
林酒看破不说破,端着架子看霍正楷工作。
付云东也多了个心眼,每日下班前,他都会在前台接待询问有没有新来访。
方至诚敲他家的门说要入股投资,被他说了这么一句之后就不来了?
很不对劲,因为那小子不是“脆弱”的性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