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丈夫锅底样脸色，马皇后不禁捂住嘴，吃吃直笑。


    原本丈夫还以为这小子刻意求官，准备好好拿捏拿捏他。


    等到火候差不多了再给他官做。


    谁能想到人家竟然根本就看不上！


    这个乌龙可真是闹大了。


    隔壁间中，朱棣没好气说道：“苏兄，你这牙缝也够大的了，


    不过，就你这种花钱法，


    朝廷俸禄的确不够你折腾。”


    “老洪，你这就不明白了吧？”


    苏然和他碰了一杯，嘿嘿笑道：“会赚钱不算本事，


    会花钱才算本事！”


    “我看你这是奸商加败家子的本事吧？”


    朱棣斜乜他一眼说道：“挣得比谁都多，花钱比谁都狠，


    几万两银子说砸就砸进去了，


    我父……我老子都没你这么折腾。”


    “你以为我是单纯的挣钱花钱么？”


    苏然捞起一根鸡腿，一边啃一边含糊不清地说：“我们家这一脉学问就是实践用的学问！


    不是朝堂上那些数黑论黄，寻章摘句的儒学。


    在世人的眼中，钱这东西是好东西。


    但在我家这一脉看来，钱这东西就是工具，


    就跟农夫手里的镰刀，铁匠手中的锤子一样，


    就得不断的用，让其发挥出最大的作用，


    总是存放起来，跟废铁没两样。”


    “嗯？”


    正偷听的朱元璋眉头一挑：“钱财就是工具，这话倒是听出点意思了。”


    不由露出一丝微笑，然后继续侧耳聆听起来。


    “苏兄，你家这一脉学问到底是什么宗派？”


    朱棣好奇问道：“我观你擅长经济之道，


    单是格物学和算学满朝堂无人能比！”


    “我们家祖上原本是擅长经济的计然派。”


    苏然继续啃着鸡腿吹牛：“后来又糅合商高算学与格物，


    也兼学了些农学杂学之类。


    总得来说，核心还是以改善民生经济为本。”


    “赞！”朱棣立即一拍桌子，喝了声彩：“怪不得！


    你庄上那些流民个个都富的流油，


    就冲苏兄这份大胸襟，


    咱们走一个！”


    说着，举杯和他重重地一碰。


    听到这句话，隔壁间朱元璋眉头微微舒展。


    听了这么一堆的废话，总算听到些干货了。


    看来这个苏然还不是一个浅薄的奸商这么简单。


    而是个继承了一个神秘学派！


    如此看来，让老四和他交往一番也不是坏事。


    他忽然想到刚刚流民的事，当即对一旁罗佥事说道：“回去后，你派人去南湖庄仔细调查，看清庄上百姓生存状态如何，再向朕汇报。”


    “喏。”罗佥事立即躬身行礼。


    这时却听隔壁间内的苏然叹息一声：“只可惜，


    我家这脉学问也快失传了，


    现在就我一人，我得赶紧把农场弄起来，


    再开座私塾把学问传下去。万一我这脉学问失传，


    将来回到地下，我师父都能活活打死我。”


    “不应该吧。”


    朱棣似乎有些激动：“苏兄，你这一脉学问博大精深，


    又专攻民生经济，放在那一朝代肯定会被皇帝重用！”


    “你拉倒吧，我家这一脉学问是针对民生经济的，不是针对皇帝。”苏然嗤笑一声：“老洪，你没当过皇帝，


    你不知道皇帝最想要什么。”


    一听到这句涉及皇帝的敏感话语，朱元璋耳朵立即竖起来。


    它山之石可以攻玉。


    他平日在朝堂上听那些儒生吹捧多了。


    他很想知道苏然这个号称经济学出身的家伙。


    能说出什么观点来。


    “皇帝，当然是想要国泰民安了！”


    朱棣语气变得更加激动了，捶着桌面说道。


    “错！”苏然断然说道：“皇帝最想要的，是权力稳固！”


    朱棣顿时就呆住了。


    隔壁间内的朱元璋心头一跳。


    苏然的这句话，可谓一针见血。


    想到这里，老朱心头不由纳罕起来。


    可是，国泰民安和皇位稳固难道不是一回事吗？


    国家稳定了，民生安稳了，皇位自然就稳固了。


    但他心中的疑问却被朱棣开口询问了：“可是，这皇位稳固和国泰民安，难道不是一回事么？”


    “对皇帝而言，最要不得的就是创新，而是权位稳固。”


    苏然拿着一根鸡骨点着桌面：“任何一项对社会有益的创新，必然会对社会结构，权力阶层造成冲击和震荡，这是皇帝最不待见的。


    试想一下，哪个皇帝喜欢国家整天动荡来去的？


    破事一大堆？


    所以咯，我也就打算捞点钱，过好自己的小日子。


    至于要进入朝堂当官，还是别想了。”


    隔壁间的朱元璋立时面沉如水。


    “重八。”马皇后不由问道：“这话是不是有点大逆不道了？”


    “无妨碍，妹子。”


    朱元璋微微摇头，露出一丝苦笑：“但这却是大实话，


    别看咱斗争了一辈子，其实咱何尝不想过安稳日子？


    朝廷上没这么多烂事，那些北元皇族也都消停一些。


    底下的那些豪族士绅贪官污吏……”


    说到这里，朱元璋露出抹无奈的神色。


    马皇后也不由微微苦笑了一下。


    这就是身居高位的痛苦了。


    对于丈夫屡屡暴怒举起屠刀，作为妻子她是完全理解的。


    北元蒙古始终都不安分，想要重新入主中原。


    底下的官员贪污受贿，土豪劣绅欺压百姓。


    还有朝廷中的淮西勋贵，浙东集团，都不是安分守己的主儿。


    这就怪不得朱元璋在屡屡暴怒之下，挥舞屠刀。


    虽说马皇后屡屡阻止朱元璋动刀，但她从心底是理解丈夫的。


    正欲开口时，却被凝神倾听的朱元璋抬手制止。


    “苏兄，这不应该吧？”


    隔壁间的朱棣苦思冥想一阵，不服气地说道：“你能给我举个例子？”


    “举例子太容易了，春秋战国你知道吧？”


    苏然说道：“你以为春秋战国是怎么来的？”


    朱棣不以为然说道：“就因为周天子昏庸呗，加上犬戎外敌入侵。”


    “错！这只是表层原因。”


    苏然拿着鸡腿骨敲着桌面：“如果只是周天子昏庸，犬戎外侵，


    还不足以动摇国本，毕竟周天子之下还有诸侯贵族阶层。


    周天子就算再胡闹，


    中层的诸侯贵族还是希望国家安稳，


    不要破坏当前阶层。”


    “是这个道理。”


    朱棣点点头说道：“这些诸侯贵族，肯定也不希望国家动乱。”


    隔壁间的朱元璋也深以为然。


    周天子时虽说天子对诸侯国控制力变弱。


    但每个诸侯同样是规则下的既得利益者。


    谁都不想随便的掀桌子玩。


    所以春秋战国时都流行架空君主，极少有取而代之的。


    国家动乱了，对他们可是一点好处都没有。


    却听苏然继续说道：“最根层的原因，


    在于便宜的铁器农具和耕牛大范围普及，取代笨重的青铜器！”


    骤听到这个论调，朱元璋心中不由涌起一股疑虑。


    关于春秋战国的论调，朝堂上说法纷纭。


    他耳朵都快听出茧子来了。


    这两个原因却让朱元璋感到格外新奇。


    他不由继续凝神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