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博叔叔！”


    清朗的男声传来，林霏的视角一转，一个十六、七岁的男孩儿闯入她的视线中。


    那个男孩儿穿着发旧的工装，一脸朝气，鼻梁高挺，碎碎的刘海随意搭在额间，看上去不修边幅又夹杂着些许不羁。


    微微上挑的眼尾染着痞气，乌木一般的深邃双瞳却异常随和地看着中年男人。


    “诺博叔叔，怎么生这么大的气啊？”


    言语间，男孩儿一直上扬着嘴角，有一股介于青涩与成熟间独一无二的乖巧。


    “陈？”


    看到男孩儿，被称作“诺博叔叔”的男人顿时喜形于色，“今天怎么从欢乐所下工这么早？那些吸血鬼们肯放人？”


    从欢乐所下工？


    林霏快速捕捉到重要信息。


    【罪恶之都】市政制度第4条：


    「穷人不可以进入欢乐所，富人可以随意出入贫民窟。」


    没有想到，最开始欢乐所也可以让贫民窟的人进入。


    那是什么原因导致市长后来改了规则呢？


    林霏看着面前的男孩儿。


    男孩儿用食指挑了挑额前的碎发，“今天是老四生日，我熬了几个大夜提前完工才休假的。”


    随后，男孩儿又转回最初的话题上，“叔，你还没说你怎么生这么大气呢。”


    提及此，诺博将手里一直扑腾的小孩儿拎到男孩儿面前。


    “这小崽子偷了我好几天面包！今天终于让我逮住了！我本来想着警告一下他直接丢出去，谁承想这个坏孩子见偷不成，直接抢东西吃！


    我要把他交给警局，让警长严惩他！”


    诺博火冒三丈，情绪越说越激动。


    “嗝！”


    小孩儿被面包噎住，听到去警局，情急之下打了一个嗝。


    瞬间，小孩儿捂着嘴，满脸羞红，像只受惊的小兽。


    “啧啧啧。”


    两人的视线一交汇，男孩儿瞬间变了脸色。


    “怎么了，陈？是身体不舒服吗？”


    看到男孩儿脸色不对，诺博立即关怀道。


    男孩儿摇摇头，未语，视线一直盯着小孩儿打转。


    “嗝！”


    小孩儿被他盯得直发毛，耸动着肩膀，不受控的又打了一个嗝。


    “是你！”


    片刻，男孩儿拳垂掌心，怒道。


    “小子！你躲得可真隐蔽，让我一顿好找！”


    男孩儿这一举动，让在场的三人全蒙了。


    当然，第三人是林霏。


    诺博指着小孩儿，有些怔愣。


    “陈，你是说，他也偷过你的东西吗？”


    “对啊！诺博叔叔！”


    男孩儿撸起袖子，气急败坏道。


    “六天前，我们家的饼干被成包偷走！”


    “五天前，小十一哭着回来说自己的头绳被五岁的男孩抢走了！”


    “三天前，老五上个街兜里的糖就被顺走了！”


    “就连昨天，我新买的内裤也不见了！又被小十一撞见了！”


    “小十一把那孩子的着装告诉我了！就是他！


    可怜我家小妹，哭的眼睛现在还跟发面馒头似的！”


    ……


    怎么说呢？


    看着男孩儿真挚的眼神，如果林霏这几天不在小孩儿的身体里。


    林霏可能都信了。


    谁没事闲的偷人内裤啊！


    你家内裤是镶金边了吗！


    男孩儿义愤填膺，薅着小孩儿的衣领道：“叔，您能把人交给我吗？我回去一定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个臭小子。”


    听着男孩儿咬着后槽牙说出的话，诺博尴尬一下，随后松开手。


    “那你自己处理吧，陈。”


    比起男孩儿家丢的东西，自己的几片面包算轻的了。


    吃就吃了吧。


    男孩儿面色阴沉地将张牙舞爪的小孩儿按在怀里，向着诺博道谢后又买了几片面包，随后将小孩儿丢在自行车后座。


    小孩儿拔腿要跑，男孩儿反手将小孩儿捞在怀里，绑在自行车车把上。


    长腿一跨，男孩儿蹬着车子就走了。


    见怀里的人不安分地扭动着，男孩儿表情又变成最开始的模样。


    他“噗呲”一笑，顶着风道。


    “再闹腾，我可保不了你，你就该蹲局子了。”


    看到男孩儿前后截然不同的态度，林霏瞬间明白了男孩儿的用意。


    他刚刚在面包店的所作所为，是在保这个小孩儿。


    只是不知，这个五岁小朋友，能不能理解了。


    小孩儿一听，瞬间安静下来，但一双眼睛仍恶狠狠地瞪着男孩儿。


    “嘿，你小子！”


    男孩儿眼睛一瞟，骑着自行车，单手揉乱了小孩儿的头发，吓唬道。


    “凶什么凶，瞪人容易掉眼珠子哦。”


    小孩儿身子一抖，垂着头，没有再瞪人。


    可不开心却已经写满了整张脸。


    看着怀里的小家伙吃瘪的模样，男孩儿嘴角一扬，吹着口哨，穿过大街小巷。


    最后，自行车停在了一间草屋前。


    随着小孩儿的视线望去，草屋的模样与照片上后的背景重合。


    这就是这十三个孩子的家。


    男孩儿左脚点地，茅草屋里就涌出一群孩子。


    “哥！”


    “大哥！你回来了！”


    “二姐已经做好菜，就等大哥回来给四哥庆生呢！”


    “哥……哥……”


    男孩儿先是搓了搓两个和小孩儿年纪相仿的小女儿的脸，随后从车筐里拿出刚刚买的一袋面包扔进一个胖胖的男孩儿怀里。


    “老四，生日快乐。”


    那个胖胖的男孩儿眉眼尤其熟悉。


    林霏仔细辨别，脑海中马上浮现出一个面孔。


    亚德！


    这个人是小时候的亚德！


    亚德憨厚一笑，十分珍惜地将面包抱在怀里。


    “让大哥破费了。”


    “害，钱不就是用来花的吗？”


    男孩儿搓了搓鼻子，才想起自行车上挂着的孩子，他垂下头，看着孤零零的小孩儿，立刻将绳子解了下来。


    左手一环，男孩儿直接将人抱在怀里，吩咐道。


    “老五老六，去烧盆热水！小九，你去找老二，让她给找一套五岁小男孩的衣服，咱们家又来……哎哟！”


    肩膀一痛，男孩儿直接将怀里的人扯了下来，他拎着小孩儿，看着小屁孩嘴角染血。直接给面前的人弹了一个脑瓜崩。


    “咬！再乱咬人，我也咬你了啊！”


    小孩子龇着牙，做出防守的姿势。


    “哥，我来帮你一起吧！”


    亚德看到男孩儿肩膀渗血，主动提出帮忙。


    “不用。”


    男孩儿摆摆手，“寿星最大，今天你什么都不用干，这小刺猬一会儿就安静了，让他们几个帮忙就行了。”


    亚德听话地点点头，不再言语。


    “哥……哥！”


    一个小女孩儿东瞧瞧、西看看，蹦蹦跳跳地来到男孩儿面前，指着小孩儿的后脑勺。


    “怎么了，小十一？”


    看到小女孩儿，男孩儿的声音也放轻了些。


    “他眼睛，好看。”小女孩笑起来像盛开的花。


    眼睛？


    男孩儿挑挑眉，这才歪着头看向小孩儿。


    视线交汇，小孩缩了缩脑袋。


    “是挺好看的……”


    男孩儿愣了神，喃喃道。


    “像琥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