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作品:《矜婚

    华茂大楼,下午三点。


    整个办公室都乱成一团,下午的董事会议临时暂停,有警察拿着笔记过来处理这儿下午的性骚扰事件。


    他们的当事人老板陈郁峻随人出去,经过工位看见坐在那儿的舒清簌,狠狠剜了她一眼。


    “从京北回来的名牌大学生就是不一样啊,脾气大,想整顿职场?我可什么也没做,你找警察有什么用,我陈郁峻见识过那么多女人也没你这么能耐的,等着吧。”


    他这话说得声音低,没有别人能听见。


    舒清簌脑子里一团乱,盯着电脑什么思维也聚拢不了。


    今天公司高层以及京北那边的总部老板全都要过来进行会议,是关于公司近三年最新发展方针,属于董事会议。


    公司早提前好几天开始部署,迎接大老板的准备着,市场汇报的全都严阵以待,就连公司保洁员都把公司上下地板地面拖得干干净净,生怕给大老板留下一丝不好印象。


    可下午突发的这起报案,算是轰动了全公司,搞得大家心里都不悦。


    舒清簌转岗京南仅一年,一年升了三次,从一开始的组员升了小组长再到主管副手,有消息称她即将临任陈郁峻私人秘书。


    部门甚至早有人在传:舒清簌是陈郁峻包养的。


    反正谁都说领导喜欢这位长得漂亮做事也麻利的女新人,把她招拢在身边当个助理,偶尔出出差,说不定还能行某些便利,否则怎么说得通人一年升了三次职,还升得那么快,那么稳?


    可事实怎么样先不管。


    舒清簌只想说:今天她可没报这个警。


    -


    舒清簌是做完笔录回来的,差不多半小时,简单把民警问的一些问题答完,签了个字,没什么事就回了公司。


    办公室上下看她眼神都明里暗里微妙不少。


    没错,趁着总部要来这节骨眼闹出这种事来,不说回头董事会那边会对舒清簌有什么异议,单是现在别人对她的印象都不会太好。


    快到办公位时助理小刘过来小声说:“舒姐,宋先生还在楼上休息室等您,问您还要不要继续谈。”


    舒清簌眼睫微抬,骤然像有什么东西被丢入心帘似的,掀起不少波澜。


    宋矜谌今天来了她们公司,应该还在等她。


    今天舒清簌一战成名,谁都在说她举报自己领导对自己性骚扰这事。这种事名声上给公司造成的影响不谈,本身就容易引起一些争议。


    再加上其他人私底下更难听的,大约都在说舒清簌和陈郁峻一些私人上扑朔迷离的暧昧关系。


    宋矜谌在她们公司等了大约有快两小时。


    估摸着添油加醋的职场绯闻也听了不少。


    也不知道他此刻会是些什么想法。


    舒清簌说:“你帮我跟他说一下,我等会儿过去。”


    刚刚去配合民警做笔录的过程,舒清簌心神不宁,心情烦得很,今天什么穿着打扮也没理会,现在清醒下来简单理了理才算好点。


    接着她很快乘电梯去了楼上,可还没待进会议室就瞧见一穿着黑丝身姿曼妙的职场女性端着茶盘从里走出。


    是平时公司行事风格最招摇的秘书办的方遥,人最漂亮,平常收获的目光也最多。


    她们擦肩而过,方遥看了舒清簌一眼。


    舒清簌不动声色侧肩避让,垂眸看了眼秘书那块开叉到大腿的裙跟。


    没什么冲突,女人端着茶杯昂首挺胸地走了。


    舒清簌也垂着眼进去。


    听说这位宋先生是谈事途径京南,顺道过来她们公司的。


    人是知名大企业家,背景横跨京北到京南,京北大剧院宋老爷子的独孙,家族史可以说有几百年渊源,能见到他的机会可遇不可求。


    他旗下的经办和华茂有些千丝万缕的联系,再有内部消息,宋矜谌早已和他们公司总部谈了许久,未来不出一年,整个华茂都将被经办收购,宋矜谌将会成为他们的直系大老板。


    只不过这些都是传言,无人知道真假。


    所以如今,她们公司秘书办的那些都市丽人们都对这位名不见经传却身价昂贵的人物翘首以盼。


    甚至,频频几次颇为热情地出入他所在的休息室献殷勤也正常。


    舒清簌进去时宋矜谌正坐在沙发上看杂志,看到她,他把手里杂志放了回去。


    她说:“抱歉,让您久等了。”


    宋矜谌淡道:“不急,我也刚来。”


    舒清簌说:“今天这件事,我……”


    他慢慢递过来一杯水,示意:“没事,先喝口水,之后再慢慢说。”


    他的态度平和得有些出人意料。


    没有问她,也没有质问,甚至是一丝质疑的态度也没有。


    这倒是令舒清簌摸不透,有些不知道说什么。


    她在他对面坐下,道:“今天的事,我可以解释。”


    宋矜谌早已洗耳恭听,靠在沙发上的肩膀微侧,手指交叉相抵随意搁在腿上,示意她说。


    “首先,我没有被人包养,也没有那些莫须有的传闻。”


    宋矜谌眉头微微一挑。


    舒清簌突然丢出的一句话,像石子丢入湖潭。


    开门见山得有些耿直。


    亦或是,她这样对他讲话的尺度大得令人讶异。


    宋矜谌点头:“继续。”


    舒清簌立马继续。


    “陈郁峻是我领导,我又是转岗不到一年甚至还没在公司站稳脚跟的行业新人,我不可能真的蠢到敢年纪轻轻就跟这样一个并不知根知底、甚至以我角度看来有些圆滑世故的男人有什么感情上的牵扯,这对我未来在职场上的名誉不好,也对我未来前途无益。”


    “嗯,还有呢。”


    舒清簌又道:“还有就是,今天是京北总部过来开会的日子,我更不可能傻到刚好今天闹这种事,有损公司名誉不说,还影响我自己在别人那儿的观感,别说是新人,哪怕刚毕业的大学生也知道不该这样做。”


    “这确实。”


    舒清簌还想说点什么,却见宋矜谌慢慢端起眼前桌上水杯,语调轻描淡写。


    “不过,我来这里不是想和你说这个的。”


    舒清簌一愣,瞬间有点意识到什么,一进门那种先入为主也慢慢淡化了下去。


    “那您是……”


    “下周是老爷子八十大寿。”


    “所以。”


    宋矜谌微微偏头,看她的眼神也直白不少:“所以,咱们要回去祝寿。”


    像有什么直直击中舒清簌的心灵。


    她瞬间从尔虞我诈的职场中脱离出来,像是才想起自己的身份。


    她不仅仅是公司职员之一,还是他宋矜谌要明媒正娶回去的太太,宋太太。


    即使这身份的有效性还有待考量,她和宋矜谌之间的关系也是。


    但这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舒清簌不免有些如坐针毡起来,手指攥了攥,慢慢浮起来一些泛着麻意的尴尬。


    “你不是来问我跟别人那些事的?”


    宋矜谌反问:“你和别人有事吗?”


    “没有。”


    “那不就好了。”


    “好吧,那爷爷他最近身体怎么样?”


    “还行,精气神好一些了。”


    “那你今天是来我们公司办事的吗,不是因为我的事,是因为我们大老板?”


    “算是。”宋矜谌仔细回想:“我和你们老板苏绍以前是有过合作,近半年也在和他谈生意。不过今天不是公事,是中途接到老爷子电话,知道你正好也在这里上班,就直接过来了,给你车钥匙。”


    舒清簌这才注意到桌上放着的一串法拉利rma的车钥匙,原来不是他开的,是他送过来的。


    可她的老板才不是苏绍,苏绍是她们在京北总部持股最多的大股东,也是今天下来巡察的董事会主要成员之一,那都是她们这些小职员见都见不到的级别了。


    就连陈郁峻都只是苏绍底下的精英提拔起来才能带领这家分公司。


    舒清簌不禁更尴尬了。


    他不是为了公事过来找她的,那她还那么着急忙慌地一进来就主动解释,和宋矜谌解释自己在公司没有和另一个男人有什么混乱关系。


    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更坐实了她做贼心虚吗。


    她说:“好,周末我有空会回家一趟,看看老爷子的寿辰是怎么办。”


    “不用怎么办,事情家里都会处理好,你同我一起出席就行。”


    “好。”


    “行,东西也送到,那我先走,你慢忙。”


    舒清簌也跟着起身:“好。”


    除此之外,有关她工作上起的那些风波,包括她个人作风上的,他再没过问。


    之后,舒清簌简单把休息室的东西收拾了下,本来想拣起车钥匙就直接走,可看到桌上刚刚她一口未动的清水,一直在压抑的紧张感仿佛又在无形收紧。


    她微呼一口气,还是端起来喝了一口。


    她和宋矜谌定下婚约没多久,算上时间,差不多也就刚一个月。


    可这段时间以来,他们一直都是井水不犯河水,毫无交集得像陌生人的状态。


    除了前几次见面,他们有过的交流寥寥无几。


    她和宋矜谌不熟。


    确切来说,是曾经有过的那两句话交情对她来说绝没到熟悉的地步。


    可就这么要她在他面前解释她在公司闹出的这些烂摊子,以及她别人闹出的一系列绯闻。


    别说别人,就连舒清簌自己都觉得非常离谱。


    甚至在宋矜谌走后的一分钟里舒清簌都立马在脑子里复盘,刚刚自己有没有说错任何一个字。


    但很快又得出结论,没必要。


    说错了也不要紧。


    出身钟鸣鼎食世家的有钱人不会在意那些,与她只是一纸婚约,有名无实、各取所需的宋矜谌更不会在意。


    -


    宋矜谌走后,一直在外等待的小刘也找着机会进来了。


    “舒姐,没出什么事儿吧?宋总有没有为难你,他没责怪我们部门吧。”


    舒清簌还出着神,看到关心自己的下属这才拉回思绪,下意识收了收手里那把车钥匙。


    要是普通的车钥匙她还不会有什么。


    偏偏这辆车很贵,是她从不会碰的那种。


    也令舒清簌不好让同事看见。


    舒清簌摇头:“没有。”


    “那就好,宋先生也是浸润职场多年的,应该能理解这事根本没那么简单,谁会在这么重要的日子搬石头砸自己的脚。舒姐你别担心,等老大回来你好好向他解释道个歉,说不定就好了。”


    舒清簌本来还没担心,可提到老大,她难免下意识抬眼注意过去。


    陈郁峻那会儿出事被叫走了,现在还没回,但要是等他回了不一定会生出什么事端。


    她低下头,把那把车钥匙放回自己兜里:“回头再说吧。”


    办公间的闹剧今天是没什么心情处理了。


    舒清簌先是把办公桌上的杂乱纸张给整理好,还翻到那会儿民警来做的草稿笔录。


    她活这么大,没犯过事也没说和警察什么的打交道,出来工作上个班,却直接闹出这种不愉快的事,当着全办公室百号人的面。


    有点头疼。


    舒清簌没继续想,随手把纸揉成团丢进垃圾桶,之后出公司随便打了辆车回家。


    位于市中心的渝华一线,距离她公司直线2.3公里,舒清簌平时都是打车上班,偶尔时间充足就自己扫个电动车,今天人不在状态,赶着回家也就直接打车了。


    面积快两百平的室内很是安静,舒清簌回家时屋里还没人。


    她照往常一样把钥匙挂到门边,接着换鞋,又到橱柜边拿过水杯接了一杯冰箱的橙汁,之后站在那儿就喝了几口。


    心里那种漂浮着不稳定的焦虑感才算是消退半分。


    和宋矜谌是上个月决定结婚的,除去刚签订了协议,他们还没有正式去领证,户口本上还不算是真正的夫妻。


    但舒清簌一直在想她答应结婚这个决定是不是做草率了。


    这么想着,舒清簌有点心不在焉地摘了自己工牌,准备拿衣服去浴室先洗个澡。


    可要步入其中时脚步却硬生生停住。


    浴室内已经有人在使用,宋矜谌湿着黑发正在脱上衣,手指正有条不紊解着纽扣。


    可舒清簌这个时间进去恰好撞见了他半.裸的躯体。


    她的呼吸骤然停滞。


    他身躯很修长,单独站在逼仄的空间里很是给人压迫感。


    他脱了衣服以后的身体很匀称,宽肩窄腰,皮肤是介于铜色与冷白之间,光线之下只能感受到他匀称的肌肉线条肌理,从后面看他如同面临一副身临其境的浓烈油画。


    他的手指很漂亮,头发也是乌黑的,发质很细软,衬得他黑发下那双眼更加冷淡无波,仿佛不会对人动情。


    可他此时又确实在她面前。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


    反正舒清簌直接瞠目结舌了,却见宋矜谌侧目朝她看了过来。


    舒清簌一下也不知道怎么说话,记起自己这会儿该避嫌,于是后退说:“抱歉,我不知道你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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