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戒

作品:《寐色天气

    苏栀给陈礼发了微信, 看不到回复她有点焦虑,躺在床上翻看了会书,就


    手机的柜子旁边过, 看人看书认真, 不会注意到, 伸起走的。


    人。


    小动作尽收眼底。


    合, 然后丢到一边。


    陈礼果然回复了信息。


    陈经理:【舆论已经下去了, 宋玉向工作室索要你的联系方式, 说是要给你道歉,正想问你,要不要给她?】


    苏栀想了想, 问陈礼:【大家怎么看?】毕竟这已经不算是她自己的事。


    陈礼这次回复的很快,似乎一直在等她的信息:【因为我们已经给对方发了律师函, 要走法律程序,大家意见就是,不接受。】


    苏栀:【嗯, 我想法跟你们一致。】


    接着停了一会儿, 苏栀已经洗过手准备出去,以为陈礼不会再发信息过来的时候又进来一条, 【之前不知道你和周先生是夫妻关系】


    虽然是说了一半的话,但是苏栀明白其中意思。


    她想起来陈礼当时开车遇到她和周宴拾后警告提醒她的事情。但也不怪别人, 要怪,也是怪她自己,碍于周宴拾身份, 藏着掖着,没跟人明说,不够光明磊落。苏栀想了想给人回复:【经理, 是我自己没说清楚,改天请大家吃饭】


    对话到此为止。


    陈礼没再回复。


    苏栀从卫生间推门出来,床上已经没了人,这么晚,周宴拾出去了?


    “周宴拾?”她尝试喊了声。


    “没丢,在这儿呢。”旁边门一并被推开,声音透着淡淡的散漫,吓了苏栀一跳,倏地往后看。


    周宴拾端着一杯水,边喝边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像是在问她:怎么了?


    苏栀没做声,跟着人脚步,快到床边的时候偷偷顺手将手机放回了原来的位置......“我还以为你出去了。”她看了眼他端着的水杯,也有点渴。


    重新躺到床上,盖上被子,苏栀看到同样躺上床的周宴拾顺手将水杯放到了床头的柜子上。她和水杯之间隔着一个周宴拾。


    苏栀舔了舔干涩的嘴角,目光循着,看看水杯,又看看周宴拾,周宴拾注意到人小动作,又想到刚刚她无端的别扭,低头看过去问:“有事?”


    “我能不能喝一口你的水?”他们没共用过水杯,也不知道人愿不愿意。苏栀话说完,随即反悔要起身:“我去倒一杯。”


    周宴拾伸手像拎小鸡一样捏着脖子将人扯了回来,他总是爱捏她脖子,苏栀后脑勺直接撞在了人胸前。


    挺硬的,不过倒也不是跟石头一样,因为有温度。


    苏栀揉着后脑勺坐起分开,周宴拾端着杯子已经送到了人面前,“自己端着喝。”


    “谢谢。”苏栀挺客气的,接过给人道谢。


    周宴拾看着人:“慢点喝,喝几口都行,喝完我再给你倒。”


    苏栀:“......”


    周宴拾温柔又纵容的语气莫名令苏栀热了耳朵,不看人,只小口喝着水。


    周宴拾重新翻开他的那本书。


    夜深人静,旁边柜子上放着闹钟,苏栀看了一眼,已经十点多。他们还没睡。


    苏栀喝了水,窸窸窣窣的越过周宴拾,伸着胳膊将身体探出多半,方才将杯子放回了原位。


    小心翼翼。


    但也丝毫没察觉头发从周宴拾看的书上扫过去,又扫过来。淡淡沐浴露掺杂洗发水的味道更是扑鼻。


    周宴拾抬手挠了下眉心。


    被短暂耽搁的时间里,他没看进去任何内容。


    然后躺下,将被子拉高到脖子的位置,虽然时间不早,可苏栀没有一点瞌睡的意思。人还不给玩手机。刚刚那本介绍地标的画册她已经翻了个差不多,没有再想看的欲望。


    但是想想已经十点多,苏栀索性闭上眼开始酝酿睡意。


    她和周宴拾盖的同一个薄被,床很大,被子也很宽敞,几乎挨不到。


    苏栀想到他们在学校公寓和台风天时候在旅馆的那张床,不大,伸个胳膊都能碰到。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好。


    叹了口气,苏栀侧身背对着人,眼睛睁的老大。看着被风吹动的窗帘,想着,周宴拾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把书看完......


    她将脚从被子里踢出,吹了会窗缝透进来的凉风,又收回去。


    翻个身仰面,看着天花板。然后闭上眼,继续酝酿睡意。


    就那样闭着,试图将所有思绪放空。差不多半个小时后,苏栀又睁开了眼,脑子反倒越睡越清醒了,太清醒了,她偏过脸看了看时钟,已经到了十一点。


    这是要失眠的前奏。


    重新侧过身,看过了周宴拾的方向。


    被子随着她的动作,上下微微起伏鼓动。


    苏栀翻腾的动静虽然不大,尽量克制着,但是夜间太安静,所以周宴拾能完全察觉,甚至能窥察猜测到些其中缘由。可周宴拾明明像是什么都知道,却依旧看着人,问了句:“怎么了?”


    苏栀折腾的身上已经有点热,听到人问,实话实说:“我睡不着。”还有点热。


    周宴拾目光深切,有些事情,让她口嗨邀请可以,主动还是有点难。


    “我把灯关了。”周宴拾将书放到一边,伸手直接关了床头的灯。


    漆黑一片,只有隐隐的光线透过窗帘从外边透进来。


    “你不看书了吗?”苏栀透过黑暗问。


    周宴拾嗯了声。


    然后躺下,往里凑了凑,将两人距离拉近,脚碰到了苏栀的。


    一片温热贴在那,苏栀脚有点凉。


    她更精神了。


    明明脚是凉的,但她就是觉得很热。整个人都热。


    明明较之前来讲,已经熟悉很多,反而说不出来刚开始时候莽里莽撞的“我们要不要做一下”这种、浑话。


    周宴拾呼吸频率平稳,苏栀觉得他已经睡着了。


    睡觉原来就只是睡觉。


    她大着胆子往人跟前凑,已经能感受到周宴拾温热的呼吸。


    胳膊也碰到了他的。


    睡在一起他偶尔也是会抱着她,但是很显然今天不会有。


    又动了动身,动到,她觉得不能再近了,再近,估计会亲上。她脑袋清醒的时候,还没干过这种事。


    “要不要做一下?”周宴拾学她说过的话。声音里裹着不容察觉的低笑。


    “......”


    他没睡啊?


    寂静的夜里,突然响在耳边的声音吓了苏栀一跳,下意识啊了声,接着一张脸热的不行。


    幸好没有开灯。


    周宴拾鼻息轻出,是在笑:“想么?”


    光线很暗,氛围缱绻,声音更像是给她下了蛊。


    苏栀犹豫了下,这次却是直接摸索着凑过去,软软的贴在人脸上。没亲到嘴,亲到了下巴位置。然后向上,才亲到了嘴巴。


    “我教过你的。”周宴拾声音低沉,混混沌沌,缱绻惑人。但似乎有点不满意。


    苏栀起伏着呼吸犹犹豫豫顶出一截舌头去他那边。


    没立马分开,有点笨拙,还咬了下人的嘴角,承认这点是跟周宴拾学的。


    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周宴拾被人撩拨的一身燥热,反客为主,回吻了两下,把她的浅吻化为了深入。


    亲了会儿。


    “来,你在上面。”接着扶腰将人扯了一把到身上。


    苏栀很明显感觉到了人的身体反应。


    “自己来?”


    苏栀能从中听出他说话时有多不正经。


    她还鬼使神差的从刚刚就顺着人的话做,像是被料准了她心中所想。倒也不是非做不可!


    苏栀转而要下去,太过丢脸,人还一点面子都不给。


    周宴拾哼笑了声将人按住,伸手拖过脖颈拉着往下,他凑过给了个深吻。想着算了,不逗她了。


    窗帘被窗缝隙间溢进来的夜风吹动少许。


    周宴拾腹部肌肉线条明显,时隐时现在窗外透过来的一丝光线中。


    起身下床时候,直接将人带了下轻撞。


    苏栀揪着床单的手指一紧。眼睛里升起一层雾。


    “现在还会疼吗?”周宴拾的声音响在耳侧,低柔中带着气息渐重的温度。


    苏栀呼吸本就闷滞在了那,也不想讨论这个,刚失了一声哭腔,此刻又闷着不吭。


    周宴拾贴过将人亲了亲,将额角的湿发挂到耳后,说:“明天我们一起,去挑个戒指。”


    -


    苏栀以为周宴拾只会给买手链,没想到他会主动带她过来挑戒指。


    但是经过几天里网上那一番不良舆论发酵,两人关系已然被大众熟知,她能想到这些人里甚至于包括周宴拾的朋友同学还有工作圈层里的人,如果再见面了手上连个婚戒都没有,又是要受人非议。是一件麻烦的事情。周宴拾明显是个不爱麻烦的人,不但接触他的人知道,苏栀也知道。而买戒指是彰显和谐关系的最好明示,毕竟,成功人士都是要树立良好的家庭形象的......


    苏栀看着柜台里各式各样的戒指瘪瘪嘴,电视里以周宴拾这种身份财力的男主,定做戒指是标配的吧,显然现实差别巨大。况且她也算不上是女主的戏份,现实中他和他的白月光女主早已be。艺术来源于生活,果然都高于生活,容易完美化。


    店面很大,但东西真的少到可怜,应该算得上是一家小众的法国品牌,苏栀没接触过。


    好看还是挺好看的,虽然样式不是很多。


    就是感觉卖这么点东西租这么大一个地方,赚的钱怕是连房租都不够交。


    当然这不是她考虑的范畴。


    “您好小姐,请问指围多少?等下试戴我给您挑选合适的圈号。”柜台小姐是一位很标准的亚洲面孔,年纪看上去像是在这里留学的大学生,用的中文,带了点国内的潮汕口音。


    苏栀伸开看了眼自己的手,她没戴过戒指,也没量过。


    “把你们尺子给我。”旁边周宴拾用手叩了两下柜台台面。


    苏栀转而看了人一眼。一并被人认真的神色给吸引多看了两秒。


    柜员羞涩看了眼面前英俊的男人,很快拿了尺子给周宴拾,周宴拾将尺子在苏栀面前拉开:“手伸过来。”


    苏栀将右手的无名指放了上去,手指纤细,白的没有瑕疵。柜员循着也看了过去。


    量完尺寸,开始挑戒指,柜员问苏栀和周宴拾:“请问两位是喜欢素点的戒圈还是钻戒?”


    苏栀对戒指没有研究,戒圈平日戴肯定会方便的多,苏栀从这方面想,没怎么犹豫的说:“戒圈吧。”她喜欢简单一点的装饰。


    大概跟她爱好的职业有关。


    那什么钻石恒久远,一颗永流传之类代表爱情的东西还是算了,不太适合她。


    人还是要想得开。


    “是要对戒是吗?”柜员又问。


    苏栀看了眼周宴拾。


    “对戒。”周宴拾回的直接。


    “素圈的对戒,适合尺寸的只有这两款。”柜员从上着保险密码锁的柜台下边按下指纹后将戒指连带着包装盒小心取出来,因为作品都是收录自世界顶级的高级匠师设计并亲手打磨,一年也就出来这么几款而已,所以都万分小心。当然针对的客户也都是定向客户,每个过来选品的客人,即使不知道身份,也都不敢怠慢。


    一款圈内刻着【only love】的字样,很艺术的那种字体。玫瑰金色,圈表是树叶形纹饰,很简单。另一款里边的文字苏栀看不懂,类似希腊文,只有在一些考古视频里见过。圈表是套环的样式。


    苏栀pass掉第一款,果断选了第二款,试戴了下,玫瑰的金色将她的皮肤衬托的更加白皙。周宴拾戴上男款。


    “确定这款么?”周宴拾问。


    苏栀嗯了声,“就这款吧。”简单素雅,日常可以戴,感觉也不怎么惹眼,也挺能给他省钱。因为她觉得应该不会很贵。


    “要包起来吗?”柜员又问。


    这次是周宴拾回的:“包装盒装一下就行。”


    也就是直接戴着。


    柜员收拾好,带人去刷卡付款前,周宴拾又伸手指向柜员身后的位置,“把那上边合适尺寸的挑出来一块打包。”


    上边是一排钻戒,大概有十组。


    柜员表情吃惊,但并没有过于夸张的表现出来,看过后边保险玻璃柜,从里边将适合的尺寸拿出来两款。都只是单独的女戒。白金镶嵌阿盖尔D级钻石,一枚粉色,一枚蓝色。


    苏栀不懂,看着跟手上戴的粉色钻石手链上的钻感觉差不多。


    这么多钻石,如果都拆下来的话,怕是能装满一盒。


    还没等她开口问,周宴拾便跟人解释:“不喜欢归不喜欢,这种可以看场合换着戴。”


    说着就跟着柜员过去刷卡了。


    苏栀想想也是,如果哪天跟他一起需要参加个聚会什么的,被他亲朋好友看见她就戴个素圈怕是要折他的面子。是她没考虑周到。可是再想想,分明也是他要她来选的。


    苏栀坐在外边椅子上等了会儿,周宴拾付过款很快从里边提着简单到没有任何Logo标识,却不乏工艺质感的包装手提袋走了出来,然后递到苏栀面前,戴在他无名指上的玫瑰色戒圈颇为显眼。


    视线不由自主的会让人往上放。


    苏栀不着痕迹扫过,然后一并接过他手里的咖啡色布质手提袋。


    -


    这一场法国行,苏栀陪周宴拾呆了足足五天的时间。


    五天有三天在下雨,下雨的时候整个巴黎都是雾蒙蒙的。但是下的都不大,出门打个伞就可以解决。路上不少的人甚至都不打伞,戴个帽子了事,仿佛习以为常。


    周宴拾一般都是上午时间忙完,下午就带她打卡各个地标景点,还有口碑不错的餐厅。


    印象最深的是第三天来到了巴黎歌剧院,她一个舞台编剧,这种地方要是错过了会有点可惜。难得过来,下次也不知道会是那年那月了。


    她原本的想法是如果赶上周宴拾忙,陪不了她,自己也是要过来看一看。


    不过周宴拾陪她一起的,因为下雨,打着一把伞。


    当天刚好有演出,芭蕾舞剧《卡门》。


    剧院金碧辉煌,苏栀一路看的眼花,唯一糟心的是半天没能遇见卫生间,上不了厕所。


    直到从里边出来,看见旁边不远处有挂着英文标识的toilet时,丢下句“等一下”,就从伞下直接丢下周宴拾一路飞奔了过去。


    周宴拾喊了声苏栀,却没把人拦住,看的出来人着急,干脆立在那等,抬手看了眼腕表,时间还早。看过远处,嘴角隐出一丝笑。


    苏栀没料到的是厕所会那么脏,明明旁边就是那么高大上的世界著名歌剧院,好不容易遇到个卫生间,却是这样,还没进去,就闻到了一股味道,冲鼻。


    她全程屏着呼吸,在眼睛被熏冒泪之前冲了出来,然后一头撞在了一个人身上。苏栀原以为是周宴拾,弹开后下意识抬头看,是一胡子拉碴的黑人流浪汉,衣服脏兮兮的又破又烂,冲苏栀伸手说着英语:“Milk!Milk!Milk!”


    苏栀原本心里就害怕,腿有点发软,根本没上心去听他嘴里说的什么,窄小的甬道里,只顾旁边硬挤着要出来。


    结果把人激怒,流浪汉伸手直接抓住了她的胳膊,来回摇晃着她,像晃动一张纸风筝,“Milk!Milk!”


    周宴拾立在原地等,抬手看了眼时间已经过去了五分钟。


    旁边不远处的公园里一男一女一直在吵架,旁边公车慢悠悠擦地而过。


    片刻,一切嘈杂停止,他听到了一声哭腔嗓音低喊出的周宴拾。


    周宴拾倏地直接将伞扔下,抬脚便冲进不远处的女厕里去。


    苏栀被流浪汉脏手死死的拽着,满脸透着惊恐,眼里续着泪,看到周宴拾冲过来的时候潸然落下,挂在了脸颊。


    周宴拾上前一脚将人踢开,力道很大,流浪汉踉跄倒在墙边,将苏栀从人手下拉了出来。流浪汉瘦骨嶙峋,精神似乎还有点恍惚,嘴里念念叨叨的,但依然倔强的开始起身。


    苏栀被周宴拾扯在身后护着。


    “Milk!Milk!”流浪汉趴在地上拖住了周宴拾的腿。


    周宴拾这次没踢人,皱眉问了声:“Milk?”


    “Yeah.”流浪汉冲人点头,周宴拾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张欧元纸币,丢给了他。


    人将手松开,周宴拾笔挺的西装裤脚,被抓染上不少泥污。


    他没过多留意,转身揽着苏栀往路边去,问她:“有没有事?”


    苏栀摇了摇头。


    直到他们走到丢伞的地方,周宴拾弯腰将伞从地上捡起,苏栀立在那缓过神,下意识左手摸了下右手手背,这才发现了哪里不对劲,这次她也不顾害怕转身立马原路又冲了过去,但是哪里还有流浪汉,已经不在了!


    苏栀周围来回跑了一圈,没找到人,又进去厕所,出来,接着还是找人,周宴拾在身后跟着,喊她:“苏栀?苏栀!”


    苏栀蹲在地上哭的肩膀抽搐,周宴拾蹲下身,拨开人遮在面前的头发,低头问:“怎么了?是不是刚伤到你哪里了?”


    她抬头,挂着一脸泪,颤着左手摸着右手无名指光秃秃的位置,上气不接下气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断续的说:“戒、戒指没了!”


    戒指被偷了!


    说完,苏栀抹了把眼泪随即起身继续沿路找人。


    可是街边的流浪汉不是一个两个,想找出来人哪有那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