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说完也没理他，沿着山坡向下走。织田鬼使神差的跟了过去，只见他走到之前来的路上看到的那片铁丝网处停了下来。这里聚集着不少人，把铁丝网周围的一片地围得水泄不通。


    织田打量了一下这里，发现铁丝网里并不想之前想的那样是练习棒球的地方，相反，只有两个人在里边站着，一个人投球，另一个打击。


    这是一场没有捕手和野手的对决，只存在于投打之间。


    青年走到这里后，密密麻麻围在铁丝网周围的人如被摩西劈开的海水一样像两边褪去，自然而然的将通向栅栏门的路让了出来。织田紧跟着青年来到了铁丝网前。


    “喂，”走在前边的青年停了下来，回头瞥了一眼织田，“别跟进来，里边不是你的世界。”


    然后吱呀一声打开铁丝门，头也不回的走了进去，只留织田一个人愣愣的看着他的背影。


    刚刚被分开的人海迅速合拢，气氛比起刚才还要热烈，站在前排的织田一下子被挤得动弹不得。


    “快点开始。”男子叼着烟，从旁边捡起一颗棒球，“轮到我了吧？”


    站在他对面的是一个白人壮汉，相对于男子显得苍白消瘦的身体，这位白人壮汉可以说像一座山一样了。


    “送死也不需要这么急！”壮汉挥动着粗壮的手臂，球棒破开空气的声音“嗡嗡”地在周围人耳边炸开。织田能够轻松地从那根球棒上感受到那种无可匹敌的气势。


    如果我站在对面投球的话，不管怎么想都会被打出去吧？


    抱着这种对于球棒的畏惧感和由此而升腾起的挑战欲，织田看向了投手位置上的金发男子。


    平静得跟一潭死水一般，对面打者的威势好像完全没有传递到他的身上。


    “小鬼，”刚刚开始挪到他旁边的黑人大婶突然开口说道，“你是跟着渡久地一块儿来的？”


    渡久地？指的是刚刚那个金发男人？


    “刚刚认识，并不是很熟。”


    “那可太可惜了，睁大眼睛好好看看吧。”黑人大婶上下打量了一下织田，看出他身上大概没什么钱后失望地撇了下嘴，“渡久地可是这里的王者。”


    场上的渡久地正在试投，他甩着胳膊轻轻一抛，然后球慢悠悠的飞向了对面的墙壁，“啪”的一声砸在了一圈白线外。


    壮汉打者看到渡久地投球的速度，又看了看球的落点，哈哈大笑起来。


    “哪儿来的垃圾投手？这种球速还敢上来？”他一边说着一边举着球棒敲了敲墙上的白框，“小子，对于你来说把球投进这个小框框是不是格外困难啊？”


    渡久地并没有说话，只是吸完了最后一口烟，然后把烟头扔到一边。狭长的眼睛里根本没有这个打者的身影，只是重复着刚刚的投球动作。


    球速不行，大概只有120左右，高中生投手一般都超过这个球速了；球威也没有，看起来软绵绵的，一点气势都感觉不到。织田一边看着渡久地的投球一边判断着，不一会儿就开始怀疑自己为什么会鬼使神差的跟过来。这种投球完全就只是把球扔出去而已。


    反省了一下自己的冲动后，织田就准备回旅馆了。现在时间都快十点了，再不回去茂怕不是要报警？


    “如果我是你的话就会看完渡久地投球再走。”旁边的女人察觉到了织田的想法，开口说道。


    织田听到后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相信自己的鬼使神差，再等一球，如果这球被打者击出的话，他就离开。


    然后抬起头的织田就看到打者大力挥出的球棒一下子挥空，而那个慢悠悠的小球则飞到了墙壁上，轻轻地碰撞着墙壁发出了“啪”的一声。


    这……这球！


    织田马上察觉到了这球的不正常。刚刚那个打者身上升腾起的气势不是假的，那只有长期的成功击打才能积累起那样的自信。而墙壁上的白框相比起九宫格又小了太多，想要准确地集中那小小的一片墙壁势必要求更高的精准度。在这样苛刻的条件下，用120的球速还能让打者挥空，这一球绝对不一般！


    正当织田睁大眼睛想要再看一球的时候，身后的人群传来了欢呼声和“刷刷”的数钱声。


    赌球！


    织田猛然意识到这里这种特殊的形式才不是什么参观棒球的活动，而是在赌投手投出的球是成功打击在白框里的部分还是会被打者击飞。


    看到了织田不敢相信的目光，旁边的女人哈哈笑了起来：“我就说渡久地怎么突然带起小孩来，还真的就是跟着来的啊？”


    “小鬼，这里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来到这里是要押上赌注的！”


    织田虽然对于这么堂而皇之的赌球十分震惊，但是刚刚那个球所附带的魔力让他舍不得离去。


    “怎么赌？”


    “这个简单，在扇形的棒球场范围内，上场的投手如果投的球把打者三振或者被打到了内野范围就算投手赢，反之都算投手输。怎么样，一局定胜负。”


    “one out 哦。”


    女人的言语极具诱惑力，但是织田并不打算为赌球这种活动掏钱，他只想再看一球。


    刚刚那种球，一球就好。


    然后，那慢悠悠的投球再次出现了，小球缓慢的飞在去往本垒的路上，适应了快速投球的织田甚至可以看到小球转动的轨迹。这一球就以这样的速度飞着，然后与打者的球棒擦肩而过。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总是感觉这球好像几乎没有旋转的从自己的眼前飞过，然后越飞越向下，最终擦过球棒的下端飞进了白框的范畴。


    直球的的话，可以试一试！


    这么想着的织田没有理会女人再一次的询问，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厉害的投手可真多啊！


    回去的路上织田不断地回忆着渡久地的投法，但是始终无法理解这么慢的球为什么会打不中。那个几近于无的转速一直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但是这个转速背后的秘密却还需要探究。


    等走到旅店前，店门前的前田小跑着迎了过来。


    “律你可终于回来了！”前田用力地摇着织田的肩膀，“你再不回来我就要报警走失了！”


    “对不起对不起！”织田双手合十一个劲的求饶，“刚刚看别人投球看入迷了，下次绝对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事情了！”


    “真是的！可以回来叫上我一起嘛！靠谱的人突然不靠谱一回可真是太可怕了！”


    前田一边这么抱怨着，一边拉着织田走进旅店，然后找到旅店老板说明人已经回来了。


    可想而知织田再次被数落了一顿，估计两人离开前是改不掉旅店老板对于织田痴迷棒球忘记回来的印象了。


    上到房间，织田简单和前田说了一下今晚发生的事情，然后在前田倍感惊叹时从手边塑料袋里摸出两瓶牛奶。


    “我今天想了想，你果然还是要再长高一点，所以在我洗完澡之前抓紧把这瓶牛奶喝完。”


    冰凉的奶瓶贴在了前田的脸上，瓶身上映出了前田皱着眉头的脸。


    喝牛奶什么的，可真讨厌啊！


    等到织田冲洗完出来把牛奶一饮而尽后，前田的噩梦开始了。织田走之前留下的哪些题在他离开的前一个半小时中被前田抓耳挠腮、坐立不安、撕心裂肺的完成了。但是这些答案在检查题目的织田眼里是如此的粗制滥造、不合时宜、牛头不对马嘴。织田皱着眉头一道一道看过去，然后怒气冲冲的把错题一一圈好，在扥过想要溜走的前田，一道一道开始改错。


    前田的眼睛肉眼可见的从一对正常的眼睛变成了蚊香圈。看着他实在是学不进去了，织田只好把东西收拾好说明早再讲。


    前田如蒙大赦，马上殷勤的把桌面收拾整齐，把床上的两床被子铺开，然后殷切的请织田就寝。等到整个屋都暗下来后，织田听着耳边迅速响起的呼噜声，脑子里还是挥之不去的那颗球。


    白色的小球毫无特殊之处，就那样直直的飞过去。既不需要极快的速度，也没有独特的行进路线，就好像是最简单的四缝线一般。


    但是打者就是无法打中！


    织田翻来覆去，脑海中不断地浮现着那颗球被投出时的样子。平平无奇却蕴含着制胜的魔力。


    那是一颗魔球！


    今天织田见到了太多的投手，仔细观察的棒球比之前生活的日子中观察的所有棒球数量还多。


    但是这颗球。


    织田在黑暗中睁着双眼，眼睛里闪着亮光。


    但是这颗球是他见到的最美的一球！


    天上的星星隔着玻璃闪烁着光芒，桌上的棒球安静地待在那里。


    我可能找到适合我的道路了。


    织田想着，然后伴着这颗球，缓缓的进入梦乡。


    “叮铃铃铃！”


    伴随着闹钟刺耳的鸣叫，织田和前田猛然睁开眼睛。


    外边的星星还没从天上落下去，但是屋里的人已经动起来了。


    织田缓了缓，把刚刚起床的茫然打散，然后眼神恢复清明。


    棒球少年新的一天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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