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开始？


    那一刻张晓佳想了很多, 一个人独自偿还欠款，承受着外界舆论的压力，又在尔虞我诈中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


    她以己度人，只是稍微想想那十年间可能会遭遇的事情, 就感到了绝望。


    十年后的那个‘张晓佳’会变成这样, 很痛苦吧？


    如此一来，会做出这种选择, 倒也可以理解了。


    张晓佳：“重新开始也好……起码不用再痛苦, 解脱了。”


    “你是不是想岔了？”凌冉给自己也冲了杯高乐高, 疑惑道, “她痛苦也是前几年的事情，现在都功成名就了, 解脱什么？”


    张晓佳：“……”


    “那她干嘛重新开始？”张晓佳不解道。


    “无聊啊。”凌冉又从抽屉里拿出包饼干。


    张晓佳：“无聊干这种事情？！”


    “对啊, 沈馥珠不是和她老公玩偷情游戏吗？”凌冉把拆开的饼干放在桌面上, 往她这边推了推。


    张晓佳：“她就不怕这样玩，公司被搞出问题？”


    凌冉：“已经提前找好团队了，磁带里面说了啊。”


    “对了, 还有以防万一, 一些重要的不动产是做了信托还是抵押？这方面操作我不太懂。”凌冉看着她，“为了避免你脑热, 拿这些东西乱来。”


    张晓佳：“你们就不怕我在公司里面乱来？”


    凌冉：“怕啊, 所以没有处理路向南那些人啊，然后还设局准备一些笔记本啊什么的，她知道你喜欢悬疑，留点线索谜团给你，转移注意力，免得你一天到晚想着如何掌权, 控制妮兰。”


    张晓佳：“……其实一开始我是想躺平的，就是因为路向南他们，才想着要去妮兰……”


    凌冉大惊，“哎呀失策，你没在公司里乱来吧？我和你说，我对管理公司一窍不通的。”


    张晓佳：“……没，我什么都没做。”


    张晓佳还是想不通十年后自己的脑回路。


    “我说真的，无聊也不能清自己记忆，这样玩啊。”


    “我也想不通。”凌冉咬了口饼干，“大概那些有钱人就喜欢找刺激吧？吸毒□□的可不少……你这样还算好的，就是出了一点心理问题，有点焦虑。”


    张晓佳：“十年后，她现在什么都有了，还会为什么焦虑？”


    结合沈馥珠说慈善晚会，隐晦提到的事情，张晓佳紧张道，“她以前做了不好的事，良心发现了？”


    凌冉：“啊，那没有，她这人没多少良心。”


    张晓佳：“……”


    “她焦虑的原因，是想要的得不到。”


    张晓佳更加惊讶，“她还会有得不到的东西？”


    “爱呗。”凌冉笑了一声，“钱有了，权也有了，就只缺爱了。”


    张晓佳想了想，“我想她不缺爱吧，路向南那个样子……”


    “不是别人的爱。”凌冉摇头，“她攻略人很有一手，不缺人爱她，她是想要爱人。”


    张晓佳：“啊？”


    凌冉：“怎么形容呢？你有没有那种感觉？”


    她端起杯子喝了口高乐高，“就是看，看电影电视剧被里面男女主之间擦出的火花弄得非常兴奋，然后就会有那么点向往，时不时在个人社交账号上感叹一下，想找个人谈谈恋爱。”


    “但放在现实生活里遇到了，就算了算了……不值得不值得。”


    张晓佳想了想，“好像是有，但我谈过恋爱……”


    “是啊，你谈过，所以你感受过那种喜欢人的滋味，但是你把你喜欢的人和感情都丢掉了，因为现实。”


    凌冉叹了口气，“反正我是无法理解的，但谁叫我是你朋友呢，你那时找到我，就和我说。”


    “如果当时没有发生那些事情，我的父亲没有诈骗……我是不是就能过上不一样的生活？”


    张晓佳顿住了，这也是她曾经想过的问题。


    凌冉：“你以前幻想的生活是怎么样的？”


    张晓佳：“有钱，至少不为生计忧愁，有套自己的房子，不用上班，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如果更好一点，当然也不是那么必要的……有个喜欢我多于我喜欢他的人。”


    “那也是她想过的生活。”凌冉注视着她，“你真的是什么都想要。”


    凌冉：“就算是失忆了，也要让自己过上一次，想过的生活。”


    张晓佳张了张嘴，莫名的还有些感动，“想过那种生活，一开始就和我说清楚嘛，失忆什么的，绕一大圈又是笔记本又是磁带……”


    “你会信吗？”凌冉问道。


    张晓佳仔细想了想，说实话，她现在都不能明白十年后的自己为什么这么做，但要是一睁眼有人和她说让她过新生活，一切都准备好了，她还……真不一定信。


    凌冉：“十年后的你和十年前的你，相差太大了，而你潜意识里面并不觉得你会成为那个‘张晓佳’，如果中间没有过度，分割十年前的你和十年后的你，你能够接受你变成了十年后这个样子吗？”


    她回想醒来后的日子，或许有笔记本的误导，也有周遭人的刻意引导，然后她想到了在会所按摩时，女人跪在地上的模样……她确实是有些不适的。


    凌冉：“现在呢？”


    “能够理解一点了吧。”张晓佳低下头，“我大概明白我为什么会变成那个样子了。”


    张晓佳：“既然做到这个地步，还不如把记忆都清了，张源松诈骗的事情也清了……让我高高兴兴的玩。”


    凌冉：“那可不行，什么都不知道，很容易被骗的，不如这样刚刚经历人生打击知道金钱的重要性，又没有丧失爱人的能力，正好。”


    张晓佳：“你们可真是用心良苦。”


    “不是我，是你。”凌冉笑道，“对自己多花费些心思不对吗？”


    张晓佳：“我还能恢复记忆吗？”


    凌冉：“当然，有时间和特点的场所限制的，如果你现在想恢复的话，马上就可以恢复。”


    张晓佳并不想恢复，有钱又闲的日子对于她来说，真的很难再享受到。


    但是记忆操纵这种事情，主动权都不在自己手里……


    凌冉：“我们医院干这样的事情是有资质的，还签了保密协议，十年后的你做了很多准备来限制我。”


    说着，她将营业执照，以及相关合同全都拿了出来，在桌上摊开。


    “复印件，原件在档案室，你的那份我不知道在哪儿。”


    张晓佳：“……我没有不信任你。”


    凌冉：“算了吧，和你相处了快十年，你什么德性我还不知道。”


    凌冉的态度让张晓佳非常意外，嘴上说到那个‘张晓佳’时，都是没良心啊这类不好的形容词，但行动和姿态上却对她表现出了极大的纵容。


    凌冉：“还有什么问题吗？”


    张晓佳：“……暂时没想到，谢谢。”


    凌冉：“那你现在去享受生活吧，没事不要来找我。”


    张晓佳：“啊？”


    凌冉：“我现在每天上班，有时晚上还得加班到九点，请不要来刺激我。”


    张晓佳：“……”


    可能是说开了，凌冉变得活泼了不少。


    反倒是张晓佳面对‘朋友’，不太适应。


    她犹豫着，嘴唇张张合合，说出了一句。


    “谢谢。”


    凌冉笑了，她站起身拿着饼干递到张晓佳的面前。


    “去吧，去享受新的人生。”


    *


    从医院里出来，张晓佳扬起头。


    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她深吸一口气，被太阳烘烤的热腾腾的空气涌入鼻腔，她额头上就冒出了一层汗。


    可身上却像是放下了重担，张晓佳从未觉得如此轻松过。


    她拦了辆出租车，直接打去了商场。


    冲进了那几家奢侈品店，看着喜欢的，直接让店员包起来，到最后被几个店员簇拥着坐到沙发上。


    买完东西后，兴许是她买的多了，商城还提供送货上门的服务，于是所有东西被打包送走。


    张晓佳则按着手机上美食的排行榜，选了家最贵的。


    吃完饭，又去附近4S店里逛了一圈，本来还想着要不买辆车，但又想到自己驾照刚到手不久，还没怎么上路，只能作罢。


    她享受生活的方式是如此的匮乏，机械式的刷卡买东西，已经渐渐无法带来快乐。


    张晓佳意识到了这一点。


    她拨动着手机屏幕，点开那双胞胎兄弟的微信，犹豫着点进来又点出去。


    页面上，一排都是他们发过来问好的消息。


    只不过，前段时间她没摸清状况，表现的比较收敛，回复的都很简短冷漠。


    要不，先约着出来吃饭？


    张晓佳点开了楚意遂的微信，右侧一溜的‘你今天回来吃饭吗？’的消息。


    最新一条回来吃饭的提问消息是在十分钟前发来的。


    张晓佳：不了，我在外面逛商场。


    说完，她随手拍了一张照片发过去。


    楚意遂：要我过来陪你吗？


    张晓佳：不，我想一个人静静。


    楚意遂：好吧，逛完了我来接你？


    她手机‘嗡’的震动了一下。


    生活秘书给她发了一份电子文档。


    是路向南的。


    张晓佳：不用了，秘书给我发了个好玩的东西，我晚点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