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艳红的声音变得尖锐，充满批判性的指责：“我说让你别往外撒钱，你做得到吗？你现在有本事了，在家里吼，怎么没见你在外面吼？”


    饭桌的战场上，童卫国也丝毫不示弱，“我怎么就撒钱了？发个压岁钱也叫撒钱？就几个小孩子，还不能发压岁钱了？”


    当前的证据不足以让说辞变得更加可信，梅艳红开始翻出以往案例，“你发的是谁家的？他们几家有给康康欢欢发过压岁钱吗？他们什么时候帮过我们家？刚结婚那会，连别人给我们送的桌子都好意思要拿去，怎么你不记得了？”


    童卫国声音降低了一些，“这都多久的事情了？大家都是亲戚，现在又都是住这片，发点压岁钱怎么了？这欢欢都多大了，没压岁钱也正常嘛。”


    梅艳红语气更加冰冷，激昂得像个斗士，“怎么了？你说怎么了？那近的，我住院，他们来看过没有？连看都没看一眼，水果都没买过，你还给那几个小的发压岁钱，你心怎么这么好嘞？”


    童卫国情绪也变得激动，“一说你就说以前那么多事，那他们上班也忙着，这过年不是说过了？再说就几个小孩子，你计较那么多干嘛，不就过年图个喜庆嘛！”


    “我计较那么多？这欢欢还向她男朋友那借那么多钱，那不都得还？那不是钱呀？”


    在两个人之间的争吵战争愈加火力十足时，童欢就已经是埋着脑袋扒饭了，她再不管两个人之间的问题，只是在心里嘲讽，果然，制止没什么用，该吵还得吵。


    而童康好像是第一次见识到这样的画面，她整个人呆住，端着碗茫然地看着童卫国和梅艳红，她怎么也想不到，怎么这忽然的两个人就吵成这样了？她不就说了一句，饭后出去走走吗，咋，咋就这样了？


    童欢没像童康一样吃惊，这样的战争在她的记忆里，经历了太多次，只是那时童康年纪小，不记事，后来家里稍微富裕了些，梅艳红和童卫国也就很少吵架了。


    因此童欢这时听到自己被提及，还能平静地吞下嘴里的饭菜，默默提醒着，“妈，我上次就想说了，童明不是我男朋友。”


    第三者插足，梅艳红尽力控制了下自己满腔的怒火，然而很勉强，所以童欢也被吼了一句，“不是男朋友，那钱就不用还了吗？”


    也是，不是男朋友，欠童明的钱也是要还的。


    这话童欢无法反驳。她又沉默了，继续埋头扒饭。


    战争没结束，童卫国又接话，“你吼孩子做什么？钱肯定要还，现在不是在赚钱了吗？”


    梅艳红阴阳怪气，“赚钱？像你这样向外撒钱，再多的钱也不够你赚！家里这么着急用钱的，你还在外面装阔气！怎么着？要不你把这老房子也给别人了？”


    童卫国：“着急用钱还不是因为你生病吗？还能是为啥？你吼什么吼？”


    “嘭！”


    是碗碟碎在地上的声音。


    接着是梅艳红腥风血雨一样的指责：“我生病是为啥？还不是因为嫁给了你，好日子一天没过上，苦吃了那么多，我想生病吗？我一天天那么累地伺候你们这个，伺候你们那个，要不是你没本事，我能又要上班又要伺候你们？”


    童欢早就吃好饭了，很平静地在房间里玩着手机。


    房间门没有关，外面的争吵也没有停止，最后战争是以童卫国说完“我懒得和你吵”后摔门而出结束的。


    直到这场忽然爆发的战争结束，童欢都没有再出房间门。


    她知道，童康在帮着梅艳红收拾饭桌，她知道这个家里里其他人的心情都不太美好，她知道或许自己该做点什么，但是她就这样麻木地在房间里玩着手机，沉默地做着一个冷血的雕像。


    她手里的手机在震动。


    社交软件上收到了很多消息，也有一些私聊了她。


    她一一点开看。


    班级群里显示期末成绩已经出来了，班长照例提示了挂科重修的同学需要在开学后第二周重考。也有同学质疑成绩，吐槽为什么老师只给这么点分，还有些透露说卷子其实都不是老师批的，而是老师带的研究生批的，学长学姐看不懂就乱给分等等。


    童欢看了班长发的成绩表格，自己的绩点往上爬了一点点，勉强够到了30，距离满分40差一大截，但是比她之前的绩点已经有进步了。


    两年多了，她在逐渐认清自己再不是学霸的事实，不对，曾经也算不上学霸，只是中上而已。如今混到中下，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


    童欢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她也只能安慰自己。


    她继续把一些私信回复完，接着开始刷325宿舍群的消息。


    最上面是简万分享的家里做的好吃的，发了一个视频，视频里她笑嘻嘻地凑到做饭的爸爸跟前讨吃的，她爸爸吐槽“你这小馋猫”，然后贴心地拿了个小碗夹了些吃的给她。


    后面还有温悦、苏晓晓、张曼曼的一些吉祥话，“新年快乐”之类的恭喜让群里的气氛变得热烈起来。


    以往热情的林安冉却是隔天才在群里冒泡，说完新年快乐后，又接着分享她的近况，【姐妹们，我现在在阿拉斯加州呢，给你们看看这不一样的风景，友情提示，有帅哥噢！】


    接着林安冉刷屏一样的分享了很多照片，里面还有她和各种风格帅哥的合照。


    她这一分享，群里就炸了锅，当然炸锅的时间，林安冉又去睡觉了。


    睡前留下的一条消息是【姐妹们，等我回国，我给你们带礼物！激动jpg】


    群里其他姐妹都表达出了热烈的兴奋，童欢也跟着起哄，假装语气轻松地跟着起哄。


    看吧。


    总是这样。


    家里的气氛和学校的气氛差别如此之大。


    她的生活，总是这样割裂。


    童欢一边回消息，一边清晰地意识到这样的事实。


    她想起这些天来，所有人都在欢呼的“新年快乐”。


    但新年，真的会快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