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该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夏日清晨。


    人们带着睡眠不足的疲惫，提着续命用的咖啡，涌出地铁站口。


    消息提示的叮声毫无预兆的响成一片，行人们本能感到不安，纷纷停下脚步打开手机，早高峰的汹涌人潮一时停顿。


    不同的手机桌面上是相同的异管中心APP示警推送。


    “云城省南春市金纶区金纶初中突现异魔，请所有群众迅速撤离该区域！”


    三十年前，全球忽然集中爆发极光，这种绚丽的等离子现象不再是南北两极的专属，炫目的光带在全球同时现身，随即天空张开裂缝，裂缝那一端是无尽的混沌，人们以为那是末日降临的标志。


    然而降临的不是末日，是人类所未见过的异种魔物，为这颗战争不休的星球带来了来自域外的血腥与杀戮，全球人口在异魔降临的头三年中减少了百分之二十。


    极光爆发后，特能的比例和能力等级都有了极大提升。


    特能，意即特殊能力者，他们的能力被称之为‘天赋’。


    其比例上升的原因有很多假说，最被广泛认可的就是星球免疫说。意即地球有自我意志，如同病毒感染后会激发人体免疫，面对异魔的侵略，特能就是地球的T细胞。


    极光爆发同年，全球特能管理联合议会向世人公开了他们的存在，这个组织已经建立了数十年。


    随着特能比例攀升，议会的权利急速增长。为了抗击异魔保护人类，议会在各地设立异魔管理中心协会，通常被称为异管中心。


    仅云城异管中心就有将近六千名异管员，其中百分之九十都是特能。


    此刻，金纶初中已被异管员团团围住。


    今天这所初中开学，三个年级上千名学生集中在礼堂参加开学典礼，全部成为了异魔旳人质。


    闻人娇一身黑色作战服，长发胡乱在脑后绑成发髻，站在礼堂外的空地上，视线紧盯礼堂大门。


    “红外线侦查卫星扫描结果出了吗？”


    “出来了。礼堂里只有一个异魔，但它的肢体铺得到处都是，没有在数据库中找到类似的，是新种。”


    “还有呢？”


    “没了，它开启了某种屏蔽装置，仪器无法探测更多情况，也无法通过侵入学校的监控系统获取信息。”


    闻人娇心烦不已，某些异魔智商超群，不仅可以迅速掌握人类的科技手段，云城甚至抓获过一个具有操控网络异能的异魔，非常难缠！


    电话铃声急促响起，闻人娇：“喂？”


    “不好了！异魔发送了直播地址到多个社交平台，目前技术人员无法切断视频来源，怎么办？”


    下属调出直播页面给闻人娇看，页面一分为二，上面是一段循环播放的视频，下面则出现了以闻人娇为中心的异管员们。


    按照直播画面，拍摄他们的镜头应该就在闻人娇正对面，但那个地方什么设备都没有。


    她蹙了蹙眉，观看起直播内容。


    直播页面上半被一张丑陋的无毛山羊脸占据，它的声音低沉缓慢，夹杂着令人不安的奇怪杂音。


    “人类，我在金纶初中的礼堂里对你们说话。


    “我要在半小时内见到云城异管中心会长苏绒。你们也不想看到这些人类幼崽成为我的早餐吧，他们的滋味一定十分鲜美。”


    山羊脸咂了咂嘴，语气令人不寒而栗。


    闻人娇眉头紧锁，正要回复下属，另一个电话打了过来，正是苏绒。


    他悦耳微沉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告诉那个丑东西，再活一会儿，我过来了。”


    今晨的突发事件让云城所有人悬着心。观看直播的人数五分钟内冲破三百万，打工人三俩成堆，一边提防着领导路过，一边激烈讨论。


    将近一年前，苏绒成为云城异管中心的会长时就上过热搜，还是负面热搜。


    异管中心会长位高权重，一般由具有丰富一线工作经验的高级特能担任。


    苏绒却是天赋不明，天赋等级不明，过往经历不明的三不人士。


    不由让人怀疑他是特权二代空降。


    这让民众大为光火，异魔的威胁高悬头顶，异管中心就是民众的盾牌，没人希望这面盾牌握在废物手里。


    镜头中的画面沉寂了将近二十分钟，人们已经心焦得难以忍受时，印有异管中心字样的车辆终于驶到警戒线外。


    一个男人伸手抬起警戒线，朝镜头的方向走过来，他穿着一身白色休闲装，身材高挑舒展、步履悠闲，仿佛是来郊外踏青的。


    异管员纷纷低头表示尊敬，眼睛里却隐藏着一丝厌恶。


    这么重要的场合，苏绒身为云城所有特能的顶头上司，即不穿制服也不穿作战服，身上不见一丝严肃，特能们很难不反感他。


    漫长的数十秒后，云城人民终于第一次在屏幕上看清本省异管中心负责人的长相。


    他有一张令人印象深刻的脸，五官和面部轮廓都精妙得无可挑剔，瞳仁黑得发蓝，让人怀疑这不是自然的产物，而是出于造物主偏爱下的刻意设计。


    总的来说，是个让人如沐春风的美男子，却毫无异管员应该有的战斗者气质。


    云城人民无法不为他的外貌而惊艳，随之而来的，就是深深的怨怒。


    他们需要的是真正的守护者，不是精致的瓷娃娃。


    上千名孩子命悬一线，苏绒的表情却那么轻松，丝毫不见紧张和对孩子们的关切，让人想起历史上那些以昏庸著名的当权者。


    “苏会长。”


    占据页面上半的山羊脸异魔说话了。


    “我想和你谈个交易。”


    苏绒没有说话，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


    山羊脸：“我和我的同族都很喜欢云城的天气，打算在这里定居。只要定期提供监狱里的重刑犯给我们食用，我们将停止捕食普通人类，甚至还可以为你提供其他异魔的信息。”


    “请允许我拒绝。”


    苏绒语调礼貌，神情带笑，轻松得如同在草坪上野餐，而不是在与劫持了上千名学生的异魔谈判。


    特能们心里咯噔了一下，闻人娇扫了一眼直播，评论不出意外都是对苏绒的谩骂。


    “为什么？”


    山羊脸的声音中充满不解，听起来甚至有些天真：


    “重刑犯是社会的渣滓，活着也只是浪费纳税人的钱，浪费这颗美丽星球上的宝贵资源，他们不会悔改，监狱只会给他们结交同党的机会，顺便丰富他们今后的作案手段。这是我从网络上收集到的你们人类的意见。你们也认为他们毫无价值。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用你们中的垃圾交换云城的安全与和平，这很划算。”


    “我赞同你对他们的看法，但我拒绝你提出的要求。”苏绒说。


    山羊脸不赞同地摇头：“我觉得你应该听一听云城人民的意见。”


    人民的意见显而易见的一边倒。


    评论显示多数人认为用重刑犯换取自己的安全再划算不过。


    为了让人民的选择看起来更为直观，它甚至开启了投票。认为苏绒应该达成交易的人占到了87.3％，压倒性胜利。


    也有人觉得异魔并非真心要交易，它既然有不声不响控制上千人的能力，让异管中心束手无策，又有什么必要非和苏绒交易不可。


    自己痛快吃人不好吗？


    “我只有一个答案。”苏绒的视线从手机上转开，笑着耸了耸肩膀，似乎完全不在乎民众的意愿，“不行。”


    “他这是什么表情？”


    苏绒过于松弛的表现如同火星溅入油锅，瞬间点燃了怒火。


    “为什么云城异管中心的会长会是苏绒这种人？”


    “这是谋杀！让他当会长是对云城人的谋杀！”


    “那可是一千多个孩子啊！他怎么忍心？”


    “真是铁石心肠，”山羊脸的语气中夹杂着不易察觉的得意，“为了说服你，或许我该给你看一点别的东西。”


    大屏幕和直播镜头切换到礼堂内部，山羊脸坐在主席台中央，形似章鱼的触手从它的腰部出发，铺满整个礼堂，缠绕在每个孩子的脖颈上。


    一张张稚嫩的脸被恐惧占满，他们眼睛里流着泪，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呜咽都憋在喉咙里。


    只要它一个念头，就可以勒断这些可怜孩子柔嫩的喉咙，异管中心就算全部出动，也不可能瞬间控制局势，一旦开战，结局只有一个。


    礼堂中会出现成百上千的尸体。


    云城将诞生成百上千个破碎的家庭。


    “难道那些渣滓的生命比这些无辜的孩子更珍贵？明明他们才是你们人类的未来啊！”


    山羊脸的语气十分具有煽动性。


    普通人没有能力拯救人质，却有反抗昏庸当权者的勇气，本来已经被清场的初中附近渐渐聚集起不满的人群。


    被劫持孩子的父母们已经有不少赶到了学校外。


    外围的警察连忙维护秩序，特能的听力异于普通人，遥远的来自父母的哭声让异管员们心酸不已。


    山羊脸和那些只知道吃人和破坏的低智异种显然不同，不仅懂得使用技术手段，还会操控舆论和人心。


    异管中心对异魔的基本行动纲领是格杀勿论，苏绒作为会长，绝不可能答应山羊脸的要求，除非他打算进特能监狱。


    如果拒绝山羊脸的要求，异管中心不可能在这个局面下救下所有孩子。


    本来就是对异管中心完全不利的局面，加上苏绒完全不在乎人质死活的表现，以及孩子这个最能刺激人们敏感神经的群体，足以让云城异管中心永远被钉上耻辱柱。


    从此再难获得云城人民的信任。


    想到这里，特能们悚然心惊，难道这才是山羊脸异种的真正目的？


    怎么办？


    这个问题如同利刃，悬在每个异管员的心头。


    特能们本能看向苏绒，对于这个空降且从不参与行动的犹如吉祥物一般的会长，他们对其并不信任。


    但此刻他们只能听从苏绒的命令。


    他会把云城异管中心的命运带向何方？


    就在这时，特能们忽然发现，他们的会长表情变了，他的唇角仍旧挂着微笑，眼睛却异常冰冷。


    下一秒，他慵懒地抬起手，白皙的手指猛然抓握。


    山羊脸的触手在同一瞬间莫名失去所有力量，从孩子们柔嫩的脖颈上松脱，如同自己的神经被别人接管。


    它还来不及惊恐，身体就被一股看不见的狂暴巨力劫持了。


    砰！


    众目睽睽之下，巨大的黑色生物骤然砸穿礼堂，碎裂的墙体四溅落地。


    它的触手试图抓住任何可以延缓它飞向苏绒的东西，却都是徒劳。


    庞大的黑色身躯连同无数触手重重砸到地上。


    人们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苏绒单手抓起身边的金属栏杆朝山羊脸扔过去，银色金属在空中融化，分散成无数薄片，现场的空气迅速升温，金属薄片已成赤红。


    唰唰唰唰——


    随着异魔吃痛的恐怖尖啸，炽热的金属薄刃肆意穿梭，特能们同时闻见一股强烈的气息，如果非要形容，就是铁板烧店里烤章鱼的味道。


    一个异管员咽了咽口水：“好香！”


    同事纷纷发送白眼，他缩了缩肩膀，然后眼睛一瞪，惊恐地反应过来香味究竟来自何处。


    劫持犯浑身发红，呈规则的薄片状，香气与热气扑了他们一脸。


    善于鼓动人心的异魔已经被他们的领导烹饪成足以供一个音乐节所有观众食用的巨型章鱼铁板烧。


    直播观众张大嘴巴，异魔被无情屠戮的画面让他们的意识短暂空白，强烈的震撼压倒了其他一切感官。


    异管员们脑袋一炸，脑子里瞬间转过千百个念头，不约而同用混合了恐惧与震惊的眼神看向苏绒。


    “我也不想的。”苏绒沐浴着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亲切地解释：“可它长着触手。”


    “您很讨厌触手吗？”一个抑制不住好奇心的特能颤巍巍地问。


    “非常讨厌。”苏绒明明在笑，看起来却比鬼还可怕，语气中充满痛恨，“彩色泡泡和触手，宇宙中我最讨厌的东西，没有之三。”


    苏绒的表情虽然恐怖，直率的发言却让异管员们莫名松了口气，然而他们这口气还没喘匀，苏绒再次开口。


    “别松懈太早，直播还没有关。”


    让直播得以存在的是异魔的超自然能力，直播没有结束，那么，使用该能力的异魔还在这里。


    空气再度紧张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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