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的天气预报不准，小雨变成了雷电交加的瓢泼大雨。


    咖啡店里也没什么客人了，林初抬眼看时钟，差十五分钟就是十一点。


    最后再检查一遍外卖订单后台，没有取消的请求，她拿起一旁的外卖袋子，出了门。


    一杯焦糖拿铁，订单是七点钟下的，期望送达时间却是十一点。中天大厦，距离她的咖啡馆，也只有十分钟的路程。


    要不是这大雨，她倒也没这么期待这单生意被取消掉。


    原本是灯火通明的街道，因雨水急速的在眼前冲刷，反倒令视线有些模糊，她到了中天大厦，刚刚好是十一点钟。


    街上空无一人，林初刚掏出手机，拨通了对方的电话。


    “喂，您好，这边是您定的咖啡到了。”


    “我知道，我很快。”


    对方挂的很快，林初把纸袋子贴着伞拢了拢，抬头望向面前的中天大厦，十九层的高楼只见零星的灯光。


    雨越来越密集，一道蓝色闪电划破夜空，四周瞬间亮如白昼，而紧接着一个震耳的炸雷，轰的一声，在她身边，平地响起。


    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卷着雨水扑面袭来。


    林初呆滞地看着地上突然出现的人，浑身的血仿佛一瞬间从头到脚抽了个干干净净。


    她如梦初醒般，空白的大脑挤进了一丝残存的意识，刚刚，有人坠楼了。


    她吓的失了声，狠狠地咬住嘴唇，强迫自己镇定，可手机刚掏了出来，就没拿稳掉到了地上。她弯腰去捡，腿一软，顺势跌坐在那里。


    站不起来。


    雨水猛烈的冲击着她的视线，可不远处的静静躺着的人影却仿佛一朵绽开的花，血气不断蔓延，直到她的脚下。


    头一阵又一阵的晕眩，她倒在地上，闭上眼睛，晕血的人，不去看那血，就好了。


    四下无人，她缓了缓，再睁开眼睛，便出现了一个黑色的身影。


    蹲在那坠落的人旁边，一身黑色雨衣，身形却也高大，她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报了警，说明了位置，心下正要一松。


    忽然，那人却回了头，看了她一眼。


    雨水蛰着眼睛有些痛涩，却使她看清了雨衣帽檐下，那双漆黑寂静的眼睛，无由地，让她心里微微一疼。


    她直直地看着他走近，捡起一旁自己刚刚掉落的雨伞，撑在了她的头顶，随之一抹似有似无的香气钻入了她的鼻尖。


    等她再次醒来，是在医院。


    “林初，你要吓死我吧！”周思雯把鸡汤打开，盛了一碗，放到林初手上。


    \"我没什么事，你知道的，我晕血。\"


    “我不是说这个！”周思雯瞪着她。


    “大半夜你送什么外卖啊，不然怎么会碰上这种事！”


    林初突然想起什么，坐了起来。


    “我的事你没跟我姑妈讲吧！我得给她打个电话说我今天不能去送饭了。”


    林初摸了半天手机也找不到。


    “放心，她生着病，哪能让她再□□的心，我是你的紧急联系人，医院和警方第一时间给我打了电话。”


    林初的姑妈因心脏病复发在华西医院住了一个月，一直在等待做心脏手术，她没有父母，从小是姑妈带大的，感情甚好。


    “你的手机摔在雨里都开不了机，我帮你放在手机店去修了。”周思雯又把刚削好的苹果放到她手里。


    “喝汤！吃苹果！”


    清晨的天空放了晴，仿佛昨夜的暴雨没有出现过，而警察的到来，让林初不得不回忆起昨晚发生的一切。


    死者是华西医院的心外主治医师，肖仁华，时年36岁，从中天大厦顶层，高达19层的位置，坠楼身亡。


    \"林小姐，你到中天大厦之后，是否观察到周边有何异常，有没有出现什么人。\"


    林初认真的想了一下，再次在脑海中重现昨夜的画面，一点一点的搜寻记忆里，目光所至的每一个位置。


    周思雯见好友发起了呆，以为她有些害怕，便安抚的捏了捏她的手指。


    “没关系，把你知道的说出来就好，警方也只是例行询问一下。”


    林初回神，她看向警察。


    “我确定昨天没有一个人，但是，坠楼之后，有个人出现，报了警，你们应该知道吧。”


    做笔录的是个年轻的刑警，他闻言停了笔，点头。


    “报警的人已经随我们去了警局做过笔录，除他之外，确定没有别人了吗？”


    得到林初的肯定，警方起身离开，走前还特意说了一句，以后可能还需要她的配合。


    林初明白，有个疑点在她身上。


    那个点外卖的人，是肖仁华，而咖啡送到的时间，他坠了楼。


    这巧合，可疑却又诡异。


    她不禁想到那通电话。


    “我知道，我很快的。”


    现在回想，那声音确实有些熟悉，只是当时，她没有注意。


    华西心外的医生，她大多都认识。


    肖仁华，出色的主治医生，无数次的参与过她姑妈的会诊。年轻有为，家庭幸福，上个月，他的女儿出生了，连全病房的人都吃到了喜饼。


    这样的人，怎么会在人生最得意的时刻自杀。


    那凶手到底是谁，而肖仁华又为什么那样的时间点一杯咖啡，却又刚刚好死在她的面前。


    疑点重重。


    林初很快出了院，思雯不放心她的身体，强行把她带回了自己家照顾，又跟姑妈那边说去外地进货，两日都没有去医院。


    她向来不太会照顾自己，平时自己也是随便吃吃，有一顿没一顿的，到了思雯这里，好吃好喝养了几顿，倒是精神好了许多。


    她原本也是吓的。


    晚上回了自己住的地方，不想又下起了雨，这地界的房子算是一个老破小，离着咖啡屋和姑妈那里近算是唯一的优势。


    鞋子有些湿了，她边走边跺脚，头顶楼道的灯却亮了，林初抬眼，见是新的灯泡，这房东人在外地，不常回来，她对门的房子空了许久。


    房东太太把钥匙给了她，要是有人看房，就请她帮忙招待一下。


    这楼道的灯泡坏了许久，整栋楼平日里都是黑的，没人修过，也不知道是谁会做这好人好事，她走到五层，一路都是亮的。


    钥匙转动门锁，十分清脆的开门声，林初看了一眼对面，一个巨大的鞋架子，摆满了各式男鞋，是思雯拿过来的，门口放不下就摆到了对面。


    说是她一个女孩子独居，放点男人的鞋安全。


    林初无奈，这鞋架子看着太碍事了，明天还是得把它移开。


    林初进了卧室，照例打开电脑，熟练的输入一连串的网址，她手指轻叩，出现了一个暗蓝□□面，上面一点点闪现回岸二字，复又瞬间消失，最后出现底下的登录信息。


    同样是身份证号以及密码。


    她微微屏息，输入了肖仁华三个字的拼写，来回试了很多次，缩写，全称，生日，网上查找的关于他所有重要时期，包括死亡日期，全都不对。


    林初身子一倒，仰头靠在背椅上，盯着天花板出神。这么多年，她早就习惯，把一切跟自己有关的，蛛丝马迹，都联系到这个密码之上。


    出事之前被送去修理的备用电脑，自己后台显示出的登录记录，这个网站非常神秘，用户信息高度安全，是她以前经常登录的。可试了几万次密码，全都没有中。


    全无头绪，仿佛真的是自己的幻觉，是自己精神出了问题，五年前自那场大火中死里逃生，忘记一切，按照别人的只言片语去继续自己的人生。


    就算是觉得再不可思议，逻辑混乱的猜想，在亲人和挚友面前，却只有一句，药的副作用而已，你只是生病了。


    原来真的是神经病。


    是他们在隐瞒，还是自己的病真的加重了，她敏锐的触角总是忽略不掉那些朝着她一点点前进，试探的疑点。


    这些显而易见的东西，却是很轻易的可以被姑妈和思雯忽略掉。


    就像这些天里，思雯从来都没有问过一句，为什么，肖仁华会用一杯咖啡，约她过来见证这场死亡。


    警察已经断定，他是自杀，没有任何他杀的嫌疑。而她的出现，她的证词和怀疑，在警察知晓她有轻微精神障碍之后，态度也变得十分微妙。


    人最可怕的境遇，是别人认为你分不清现实与幻象。


    她突然很头疼，手不小心碰到了电脑旁边的药，滚落在地，林初望着白色的药片久久的发呆，却没有捡起来。


    她站起身，去了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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