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综艺制片和导演见面早在录制开始前，也就是说距离这对故人的再次相遇，大概还有半年时间。这段时间里，Endless继续着他们的巡演，还剩两站了，一站在沿海城市，最后一站则在东陵，那里是乐队成员们的老家，是林安语念大学的地方，也收藏着吴言和林安语的旧时故事。


    听说儿子要回家演出，吴言妈妈连忙打来电话：「儿子，你们那个票能给我们准备几张吗，我们带着你二姑阿姨她们过去看看。」


    「妈，现场太挤了音响又太大声，不适合你们。」吴言一口回绝，这么多年了乐队成员父母也没看多少次现场，无非就是这几个原因，Livehouse太躁动太喧闹，自己要顾着演出又难以照看父母，总觉得体验感不好。


    听见话筒那边有些尴尬地「哦……」，吴言补充「不过我们过阵子要去榆宁录综艺，你们到时候可以在电视上看，或者去现场那边应该宽敞一些。」


    「啊这样啊，好啊好啊」老人一听就提起了兴致，按照吴言母亲的性格，大概已经在思考到时候怎么往家族群里分享链接了。


    「那你们倒时候找时间回家吃饭哈，都多久没回家吃饭了……」她又开始数落起儿子来。


    「好好，都听你的行了吧。」耳朵都听起茧的话，吴言敷衍着回复。


    「好啦，那我就不打扰你们排练啦，记得回家吃饭！」电话的结尾母亲总是这几句话，父母对在外的游子没什么太高的期待，无非就是好好工作，照顾好身体，多回家看看。当然，最好带个儿媳妇回家，吴言母亲早就给儿子张罗老了几桩相亲，就等着孩子回家呢。


    挂了电话不久，吴言就在Endless群里分享了一个pdf，里面是新歌歌词，歌名是《You are not my girl》。


    吴言：@杨皓Eric，写了一首新歌，你来作曲？


    罐头：可以啊吴言，你最近倒是挺勤快啊，咱这是打算发新专？


    子虚：啧啧，这词真有味道，不愧是吴哥啊～


    轮到经纪人兴奋了，Alan：你们这次终于听我劝啦？？太阳西边出来啦？？？


    Alan在刚开始接触《So Band》综艺节目组时，就和乐队成员提过得抓住这次机会多曝光，最好尽早发一张新专，展现乐队新的氛围和风格。流量时代，注意力宝贵但太过难得，你只要沉淀两三个月，乐迷就能把你永远忘掉。但当时吴言和杨皓都是一股子桀骜不驯的范，觉得音乐这种事情就应该顺着时机和灵感，压根没把经纪人的话放心里。


    杨皓慢悠悠地上传了一张「你懂的」的表情包，大家这段时间也都看到了网上的故事，只是现在的Endless里只有队长杨皓和主唱吴言是初始成员，鼓手子虚和吉他手罐头都是后来加入，并不清楚之前发生的故事。而吴言又总是冷脸，让他自己说情史啊，比让黑熊精把唐僧的袈裟还回来更难……


    似乎感觉到终于等到机会八卦了，罐头：哥，网上传的故事，啥时候告诉兄弟们呀？


    子虚：+1


    杨皓：今晚喝酒，他不说我说哈哈哈哈哈哈


    就这样把兄弟卖了，谁让他这段时间就逮着杨皓这一只羊薅啊，整天让人帮谱曲的。而且这词嘛，一看就是用去追女孩子的……


    自从和林安语见面之后，吴言感觉比平时更沉默更冷。之前还能一起吃宵夜喝酒的，这阵子都是演出或者排练结束后直接回家，但你别说这家伙的效率也比之前高出不少，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就写了三四首新歌，换做以前可是难以想象。


    和往常一样，今天排练结束后吴言又坐到书桌前，对着A4纸上涂涂改改的歌词，埋头思考了很久。思考措辞、押韵和节拍等本就不是易事，但这段时间，写歌词的脑子总会被回忆挤占，让吴言时不时就回到四年前。


    因为，在他的左手边总是静静地躺着一本泛黄的横线本，对吴言来说，这是林安语送给他最后的礼物，而他总是把它埋葬在四年前发现它的那个晚上。


    那个晚上，东陵难得天气清爽，吴言和乐队朋友们在江边喝啤酒，他们刚和唱片公司的负责人商量好乐队的第一张专辑如何做架构设计等事情。如果说Endless能从underground走到现在，一定有一个转折的话，那当天应该可以称为「出头天」。


    对未来的无限希冀伴随着啤酒杯的泡泡不断上升，把小情侣闹矛盾的阴霾也冲散，吴言心想如何与林安语分享这一喜讯。年轻的时候总是以为吵架没什么，哪有情侣不吵架的，不都是床头吵架床尾和嘛，再说是这么大的好消息，一定能换得对方的原谅。


    拉开租房的房门时，吴言笑容不再，此刻的客厅安静得让人发慌。玄关处随手丢的头绳不再了，沙发上的摄影集也消失不见。吴言不可置信地攥紧了拳头，心里头一直回荡着一个想法，但他不愿承认，知道卧室衣柜门被打开。


    空的，意料外的场景给了吴言当头一棒，空滞了几秒的手攥成拳头重重砸在衣柜门上，又落寞地垂下。吴言转过身看看房间，每一步都极其艰难，「她最后还是走了啊」，每个角落都在证实这个家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女主人了。


    还有什么方法能挽回呢？吴言立马给林安语拨去电话。


    「嘟——嘟——」等来的只有忙音，她真的决定从他的世界消失了，在他们说了很多次「分手吧」之后，这一次林安语没有再等他，她先走了。


    酒后的混沌逐渐清醒，脑海里还是回放最后一次吵架的点点滴滴。


    两个人针锋相对，都希望对方能在自己选择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代价就是我们注定将错过彼此的生活，活成两条没有交点的平行线。


    「吴言，你看看我们现在谈的什么恋爱，多久没有通话了多久没有一起吃饭了……」


    「你也没来看我的演出吧，不是说好了要见证第一次登音乐节嘛，说得倒好听，林安语你不也食言了」


    两个执着要强的人谈恋爱，总想着自己更好了我们就会更好，但现实总是唱反调，忙于工作就会忽视生活，忘记了生活中还有另一个人也需要你见证高光与分享平凡生活。


    中间的片段，两个人顺着吵架的氛围说了很多难听的话，曾经的soulmate和朝夕相处的伴侣，就是知道怎么用对方最在意的来彼此攻击，气氛渐渐到了不可缓和的地步。


    吴言记得林安语最后说：「我们分手吧，吴言，我们不合适。」


    林安语缓缓低下头，暗暗地说：「我会去南方工作，你也别来打扰我了。」


    「行啊，那你就别回来。」吴言脱口而出。


    背靠衣柜坐在木地板上的吴言掩面低头，许久手机的震动才把他拉回现实世界。


    23:30


    吴言：「如果……我不做乐队了，你能回来吗……」


    00:12


    林安语：「别幼稚了吴言，我们的故事足够深刻了，就不必圆满，不要打扰我了，祝好。」


    到最后一刻，林安语都冷静得像是在评论别人的故事，礼貌得像是面对陌生人。


    余光扫到床下，是林安语常用的横线本，她喜欢写写画画，也给不同内容准备了不一样的本子，这一本是之前她和吴言讨论歌词用的，但已经很久没有写过了吧。


    吴言伸手把本子捞出来，前半部分的每一个标记和图案都有对应的记忆留在吴言的脑海里，但后半部分，看起来是属于她自己的创作。


    《很久以前》


    《你要如何我们就如何》


    《没钥匙的锁》


    ……


    剩下的每一首歌，都布满了涂改，有的还有眼泪模糊的痕迹。


    「看来，林安语真的失望了啊」


    那一刻，所有挽回的力气似乎都失去了，吴言翻看着，心里只想着「这一次是不是该让她如愿了，别打扰她了」


    「自己真的让她很苦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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