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莹水珠顺着脸颊流淌，悬挂于姜楠紧致的下巴，将坠不坠。


    姜楠双颊微红，用力闭了闭眼，抬手以指背拭去眼皮上蒙了视线的汗液，在全场热烈的掌声中深深弯下腰去，向观众用力致谢。


    抬头时她视线再次扫过前排人影，在看到一张脸时微愣一下。


    若她没有记错，这已是她迄今为止第四次在返场时看到那张熟悉的脸。


    其实不止那张脸，第一第二排同样坐着其他她所脸熟的观众。


    只是之所以脸熟，也是因为这批观众曾在剧场后门被她于李向阳的粉丝队伍中看见过多次，每当返场时她们也总会举起相机对向李向阳，拍下他的高清图。


    她知道她们最主要也不是来看自己这帮演员的，顺序应是李向阳大于剧作本身，再大于任何一位其他演员。


    但那道身影的情况与其他人都不一样。


    那道身影坐在第一排右侧，这次位置很偏，光线相比中央黯淡两分，他的脸半明半晦，大部分隐在昏暗里。


    她却仍能看清那双眼里向自己传达过来的笑意，柔和温暖。


    那双眼睛仿若潭水般清澈见底，她亦一眼能望进他眼里最深处，那里纯粹干净。


    他眼神流露出的，是对这部剧最真心的喜爱，也是对她们这帮为戏认真付出的演员最诚挚的夸赞与鼓励。


    并不像周素素所揣测的那样带着目的，姜楠认为这个两次在关河视频中出现的被关河称之为“老秦”的人多次来剧场，只简单因为喜欢戏剧，喜欢这部剧。


    戏剧是能治愈人的良药，《见春天》这种题材的剧更是如此，她自己这样认为，也想将这份治愈的力量带给所有观众。


    两个人对视的那几秒里，前两秒是最正常不过的视线接触，可在后几秒里，对方有一个小动作让姜楠感到很有意思。


    对方似是后知后觉，意识到她目光并非无意间扫过去，而是特意在他脸上停留时眼里竟猝不及防闪过一丝局促，微微偏移视线看向其他演员。


    这种奇怪的异动恰好被姜楠敏锐捕捉，她虽心有疑惑，却很快也移开了视线。


    对方只是一位看剧的普通观众，无论如何与她的交集都不大，她不会特意去关心这些。


    幕布落下，再次将台上演员与台下观众分隔成两处世界，姜楠从一侧下了台，直奔后台休息室。


    周遭传来窸窸窣窣观众相继起身的动静，剧已散场，全场几百号人也该离场。


    秦嘉遇没有着急随他们一同起身，独自在座位上又安静坐了片刻，目光无声扫过幕布重新升起后所展露的舞台全景，似是又在回味。


    直至他握在手里的手机屏幕亮起，他才终于回过神来。


    他看一眼消息通知，知道自己已到了不得不离开这里的时候，于是起身往出口走。


    整个厅内悄然无声，他从侧边沿着阶梯向上走，无意间与第十几排一道坐着的黑影擦肩而过。


    那身影落入他余光时他毫无反应，走出去两步后才意识到那里有个人，微微转头瞥去一眼，看到了对方背影。


    是位男观众，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也与他一样在演出结束后没有立刻离开，留在这间空空荡荡仅余他二人的剧场内。


    毕竟是别人自己的事，即便多留很快也会被工作人员请出去，秦嘉遇没有多在意，很快转回头，一步不停地继续往前走。


    在剧院后门与关河会合后，关河问起他今天的演出情况，又问他姜楠今天是否会从后门出来，千万别耽误了他的探店，毕竟吃饭排队这种事，能避免肯定是要避免的。


    有趣的是，上个月还是关河带秦嘉遇前往剧院后门，告诉他在那里可以蹲守演员，运气好可以见到演员出门来，转眼二人身份就发生置换，成了关河来问他。


    但老实说，关河提出的这个问题，他也无法给出解答。


    他手里握有今日及之前所有月城剧院的演出票，这两次每每来后门等待姜楠，想找机会让她在票上给自己签上名，再说两句真心鼓励她的话，却不知怎么始终未再等来对方的出现。


    只有那位名叫李向阳的男演员，倒是对他粉丝很热情，秦嘉遇总能在后门看到他被人群簇拥着。


    因而这一次，姜楠是否会来，又会在什么时候出来，他也根本说不准。


    可能也不会再出来了吧。


    他只是觉得有些遗憾，还没来得及与对方说一句“姜老师你很好，要继续加油”。


    秦嘉遇特意去《见春天》剧组官微看过，在即将开票的下个月其他城市的演出表里并没有看到姜楠这个名字，因此等到这个月她们剧组的月城之行结束后，他无从知晓姜楠接下来的去向。


    他只好告诉关河，“可能不来了吧，先去你说的那家店。”


    关河眉心一挑，斜眼看向他，眼神里充满不可置信，“呦，不等啦，一会儿人要出来了，你看不见她不后悔啊？”


    以防秦嘉遇反悔，他不给自己留喘气时间，也不给对方插话进来的机会，紧接着说下去，“那行那行，那咱也不浪费时间，先去探店，就从这里开始拍起。”


    他从腰间挎包内取出相机与自拍杆，打开后将镜头对准自己，扬着眉毛理了理头发，确认自己形象不错后才按下拍摄。


    镜头落到自己脸上，秦嘉遇下意识垂眼，第三次入镜仍未适应，只沉默着去听身旁人正在说些什么。


    “哈喽各位好啊，我是你们的老朋友老关，来看看我旁边是谁……没错，就是大家都期待的咱们的好朋友老秦秦先生啦。”


    “今天已经是第三期美食探店视频了，没想到我这个系列还能出到三，在这里真要感谢大家的支持了，毕竟咱也不是真正的美食博主嘛，但也说不准以后真能转型过去。”


    “这次我和老秦来了月城，我是才下高铁就冲到这里来了，老秦比我早到几个小时，刚看完话剧出来，我俩现在正在路上，要去小伙伴推荐的王记炒饭吃晚饭，那位小伙伴的评论还有地址我放在这里，离老秦看剧的剧院很近，走过去八分钟差不多。”


    “……”


    剧组晚饭五点多才会送达，距离现在还有一段时间，组里的人各有去处，留下姜楠这个哪儿也不想去的独自坐在休息室沙发上，戴了耳机听歌。


    她依旧只听甲鱼的钢琴曲，沉默不言，倚着沙发靠背闭眼小憩，任由耳机里孤独乐章持续演奏。


    甲鱼前两日上传了一首新曲，取名为《大雪》，当下已不是她第一次听。


    她的心境随甲鱼的琴声而逐渐平静下来，眼前大雪纷纷，整个世界都是白茫茫一片，万物被披上一层白，孤寂，却又美得动人心魄。


    手机被她轻拿于掌心，两分半钟的曲子她一遍还未听完，手里一声振动却于此时打断她的宁静。


    她缓缓睁眼，身子没有动，只随意翻开手机查看消息。


    -姜楠，衣服换好了吗，我还没走，就在台下等你。


    这条短信让姜楠心蓦然收紧，她坐直身子，眉心微拧。


    她或许可以猜测给自己发消息的人是容姗，可诡异的是，发件人是个陌生号码，她并不认识，而若是容姗，对方完全可以直接来休息室找她，或是在剧院大厅等她，为何偏偏是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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