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在脑海中游走，姜楠坐在小凳子上静默几秒，垂眼看向木地板，试图去抓住它的尾巴。


    她一步步摸索着，有预感自己距离答案仅剩几步之遥，记忆里那张模糊的脸正在逐渐清晰起来。


    她又重新点开关河的视频，将进度条拉至末端。


    画面卡了一下，刚好停留于关河的朋友抬起头来，而关河把镜头凑过去拍他的那两秒。


    他的表情因而被放大，可以看出有些自然流露的困惑，似是不能理解怎么关河忽然就将镜头完全对向了自己。


    上一周演出返场时的情景终于被彻底唤醒，反复再确认过两遍，姜楠恍然忆起那男生是谁，为何会让自己觉得熟悉。


    上周的演出，关河这位朋友来剧场看了两场话剧，至少她已知的是两场，一次周一，一次周日。


    周一他坐在第一排紧挨正中央的位置上，当时还被她错认成是一名七八岁孩子的父亲，周日他坐在第二排偏右侧，她视线扫到他脸上时只是觉得眼熟，当时并未多去在意。


    周日只是前日，时间过去不久，因而她还能有些印象。


    没想到才隔了短短两日，她竟又第三次看到了对方。


    两周之内看到同一位观众三次，两次是在剧场里直观地看到，一次是在网上从别人的视频里见到，前两次还不能证明些什么，可这第三次，难道不是恰好印证素素方才说过的那句话？


    ——这世界真小啊。


    姜楠退出视频，手机页面自动折返至她们三人小群的聊天界面。


    前方小桌上的盒饭早已被人收拾干净，此时是属于一众演员的午休时间，她不急于忙话剧相关，先往群里发了条消息。


    [仙女快乐老家]


    恰是江南好风景：素素说得挺对的，这个世界挺小的。


    青蛇：？缓缓打出一个问号，姜楠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也跟周素素学上了？


    青蛇：不过我也这么觉得，素素难得说了句真理。


    周荤荤：还在说关河的事啊？不是已经结束了吗，楠楠你延迟有点厉害，我们早就不聊他了，很没劲。


    周荤荤：现在我跟肖青已经说到关河视频后面那个帅哥了，这男的帅是真的帅，但那张脸感觉偏清秀了点，我还是更喜欢面部线条硬朗的，最好再有点肌肉，胸肌、腹肌……啧啧啧。


    周荤荤：不过话说回来，这么一位帅哥，怎么就跟关河成了朋友，只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估计这个人也没有他表面看起来那么纯粹干净。


    青蛇：你这个看到帅哥就犯花痴的人就先别随意揣测别人了好不好，我们跟人家都还不认识，人家这就不纯粹干净了？


    青蛇：你这叫狭隘，知道吗？


    消息在眼前一条紧跟一条弹出，姜楠不禁感叹，果然这个小群还是素素与肖青的主场，自己难得主动发言，竟沦落至“石沉大海”的下场。


    不过，这块“石头”显然还未真正沉至海底，被周素素一把又捞了回来。


    周荤荤：懒得理你，我不跟杠精一般见识。


    周荤荤：话说回来，楠楠怎么突然跟着我一起感叹了，我是在感叹姓关那男的，你又是在感叹啥呢？@恰是江南好风景


    恰是江南好风景：关河视频里的那位朋友，如果没认错的话，那我应该见过两次。


    恰是江南好风景：他上周来看了我那部话剧，因为当时坐在第一排，我又抽中他旁边那位观众互动，所以对他有点印象。


    姜楠没多想，以为周素素会跟着她一同再度感叹这个世界的小，却未料对方思考的方向与她大相径庭。


    周素素第一反应尽管也是“好巧”，但这反应最多也只持续了短暂两秒，下一刻她话锋一拐，又重新提起关河，埋怨对方是块狗皮膏药，就贴着姜楠不放了，竟还派自己朋友去姜楠的剧场偷偷看她。


    姜楠能理解周素素担心自己的心情，只是关河朋友两次出现在剧院里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现在还不能就此妄下定论。


    或许对方真的只是喜欢这部剧，愿意多刷几遍也完全合乎情理。


    就像她自己也是如此，曾经一部喜欢的话剧一个月内分时间段去看了五遍，每多看一遍都让她将剧情与人物看得更深更透，也让她的精神世界又更富足。


    -


    “这一顿，我跟老秦两个人共计消费一百八，我是觉得挺值的，毕竟也被我光了好几盘菜，真的不错，味道很正宗，跟我上个月在雁城和我女朋友一起吃的雁菜一样。”


    “我吃的这几道都不踩雷，朋友们下次来可以先尝尝这些，其他的菜品如果有你们觉得好吃的，欢迎在评论区给我留言推荐，这家‘沙记雁菜馆’我下次绝对还会找机会再来吃，真心推荐给你们。”


    买好单，关河边往门口走，边不忘面向手里的相机镜头，对这家店做出评价。


    “这次也感谢我们老秦，临时被我拉来跟我吃这顿饭，毕竟——你们的小心思早就被我看透了，我知道你们想看什么，不就是想看帅哥嘛，只要你们想，我就安排老秦以后多多出镜，但要记得帮我转发以及这个哦，我老关在此先谢过朋友们了。”


    关河对着镜头比划一个“大拇指”，是什么用意再明显不过。


    他又拿手肘顶了一下跟在自己身旁沉默的人，同时将镜头对了过去，催促道：“来啊老秦，你也说两句。”


    这是秦嘉遇第二次被关河拍进视频里，他却仍无法习惯面对镜头。


    其实过去他也常有过几次跟随乐团去各地演出的经历，也曾三番数次被镜头记录。


    他在那种状态下面对镜头毫不胆怯，只一心沉浸于演奏中，弹好自己的钢琴，哪还在意镜头是否拍下了他。


    这次却不同，关河的镜头直勾勾探过来对准他，他手中没有自己最擅长的那架钢琴，整个人赤|裸|裸面对镜头去发言，他做不到关河那样口若悬河。


    “我们老秦还是比较害羞的，那我就不逼他说话了，由我继续跟大家聊，聊什么呢，大家要听我和我女朋友的故事吗？”


    了解秦嘉遇是个什么德行，关河不准备再强迫他，但要让秦嘉遇开口对他来说也并不难，他自有妙计。


    “好啦，知道你们不爱吃狗粮，那视频的最后我就来回答我特意挑选的一些你们的问题吧，我挑战边走边回答，老秦来挑战帮我读问题。”


    突然被点名，秦嘉遇自己也倍感意外，他看向关河，后者朝他使着眼色。


    接下来，他眼看着关河往自己微信上发了份文档，标题写着“粉丝提问十五条”。


    他点开文档整体扫了眼，除个别问题较为尖锐，对关河存有攻击性，其余基本都是友好提问，他轻点头，“好，那我来读，你来答。”


    相比起自主发言，这种念稿行为对他来说还算容易，他只需正常将问题念出，等待关河回答。


    关河总会看粉丝弹幕，可能秦嘉遇自己没有这份意识，他却从弹幕里看到不少人感叹秦嘉遇说话声音好听，清润柔和，与他沉静的气质相衬。


    关河觉得这世界有时很不公平，怎么有人嗓音条件好，钢琴弹得好，长得还不赖，样样好处都占了。


    但有一个方面他认为自己绝对赢得风风光光。


    他与钟葵如今恩爱有加，两个人没事就腻歪在一起，约会逛街，观影游玩，待在一起的时间总是富裕，而到现在为止，疑似老秦暗恋对象的那位女演员，可连老秦是谁都不知道。


    -


    晚场演出结束，姜楠并未急着回酒店，坐上剧组其中一辆面包车，向着他们两公里外的目的地驶去。


    今天是李向阳的生日，导演为给他庆生，安排当晚所有卡司一起出去吃顿烧烤。


    没有人拒绝，姜楠也没有，随大家一起。


    夜色已沉，星月高悬，四月晚风拂面来时让人身心惬意。


    一伙七人在烧烤店外围坐一桌，姜楠与容姗坐在一起，另一侧坐着今晚的寿星。


    姜楠不知道李向阳是什么时候坐过来的，好像只是她与容姗说悄悄话的一个瞬间，她旁边空位已被对方落了座。


    导演点了不少串，多数都为肉类，放在中间让大家想吃什么自己拿，千万不要客气，今晚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撒开了吃，吃到大家都心满意足地回家回酒店。


    这一顿大家吃了一个多小时，多数时间在痛痛快快地畅聊，尤其导演话多，但讲起话来又很有意思，没有人会听烦。


    只是这一桌，总有人运气不佳，吃得并不顺畅。


    “楠姐，吃这个，这个好吃。”


    “楠姐，这个也好吃，你尝尝。”


    “楠姐，烤茄子我觉得你肯定爱吃，我给你拿一个过来。”


    “……”


    耳边嗡鸣不断，不时传来李向阳的声音，听得姜楠近乎头疼。


    第一第二次时姜楠已对他说过，不用管她，他吃他的就可以，想吃什么她自己会拿。


    可偏偏李向阳听了又忘，总自作主张替她将烤串烤时蔬拿过来，放在距离她最近的位置上，方便她拿取。


    她感谢李向阳的热情好意，只是这份热情显然过了度，已让人心生不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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