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檀和滕其临隔着人群遥遥对望, 苏观颅内将背景自动替换成夕阳落日海边。


    啊，青春。


    啊，真美。


    苏观一边发出慈祥的感叹, 一边捧着数据流的西瓜在旁边探头探脑的左右瞅。


    这时候再来个躺椅就完美了，苏观漫无边际的畅想。


    随着他吃瓜的动作, 他开启的360度立体视频通讯跟着他的视线移动也调整捕捉到了两人对视的画面。


    霍山躺在垫子上, 扶了一下护目镜，护目镜上折射出的十字光芒散发出睿智的光辉。


    他总觉得此情此景可以无缝衔接他前天路过的全息投影设备店里播放的那个沙雕奔赴动漫的现场。


    严律肃着脸, 认真调整角度, 务必清晰全面完整的记录下藤檀的光辉时刻。


    齐鸿影卡着他那断成幽灵一样的信号凑近屏幕, 顽强不屈又贱嗖嗖地对滕其临说：“老滕你快去帮帮藤藤子，她这明显是被人潮挤得出不来啊。”


    滕其临站直身体, 瞟了那坨条状幽灵一眼，并不是很想相信他说的话。


    他拨开慢慢靠近这边的人群, 朝着藤檀走去。


    仿佛是感受到滕其临的呼唤, 突然, 一直没什么动静的藤檀朝着他的方向伸出了手。


    苏观精神一震：来了来了！偶像剧经典海边双向奔赴情节要来了！


    滕其临前进，永远争在吃瓜第一线的苏观也捧着数据流的瓜悄咪咪地跟在后面。


    距离拉近, 苏观支起耳朵, 确保不会漏过任何一个情节发展, 滕其临张了张嘴, 刚想说什么，两人卓越的耳力自动排除周围嘈杂的呼喊, 捕捉到藤檀略显痛苦的声音。


    “你们别光站着！我要被挤扁了快来帮帮我！！！”


    这些人怎么这么高, 这么壮！烦死了！


    滕其临：“……”


    就不该对她有什么美好的期待。


    严律：“！”


    剪掉剪掉！最后一截一定要剪掉！


    霍山的护目镜再次折射出十字光芒。


    我果然睿智。


    齐鸿影：“！！哈哈哈哈哈哈！！”


    预言家，他是预言家！


    苏观：……好吧，他得承认某种程度上齐鸿影的脑回路和藤檀惊人的相似。


    ……


    等到滕其临走过去, 提着藤檀的后衣领，把她拎出人群时，已经是五分钟之后的事了。


    藤檀起初挣扎了两下，结果悲哀地发现被滕其临拎起来后她会处于一个脚不沾地的尴尬情况，所以挣了两下她就焉了。


    她感觉滕其临又长高了。


    可恶。


    明明年纪都这么大了竟然还会长高！


    照这个趋势下去，她的身高永远都追不上了！


    滕其临拎着藤檀走到旁边的空地上。


    “别想了。”滕其临看一眼就知道藤檀的脑袋里在转什么，他看着藤檀，身高加持下莫名带了点儿居高临下的意味，“再怎么补也长不了我这么高。”


    藤檀：“……”


    她站稳身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滕其临小腿上踢了一脚。


    藤檀这一脚下了劲儿，滕其临轻轻嘶了一声，腿上痛感一阵一阵，他又保持形象不想蹲下身揉揉，只能直挺挺地立在原地，目着脸看藤檀愤愤转身朝苏观走去。


    苏观在藤檀转身时就收起了数据流瓜，满脸笑意地夸奖：“小藤真棒！”


    藤檀得意地扬起下巴，转头用十分不屑地眼神睇了滕其临两眼。


    滕其临：“……”


    苏观往旁边挪了挪，给藤檀腾出位置。


    刚才被滕其临提着后脖颈走了一路，已经有人注意到了藤檀的位置，纷纷隐晦地向她投去兴奋又敬佩的眼神。


    藤檀在众人的注目礼下，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到苏观身边坐下。


    苏观递了一根棒棒糖给她，顺便好奇地问出了他的第一个疑问：“那个坑是怎么来的？”


    藏坑里对两台机甲进行突袭，这一把命中给藤檀留出了一个很大的喘息时间。


    当时观看直播间的众人都在猜想藤檀在哪里，没想到她会在地里。


    藤檀咬着棒棒糖：“那里本来就有一个坑。”


    只是坑不算很大，勉强能挤进三四个人左右，她借着三号机甲和四号机甲轰炸的声音掩盖，用高热能量炮快速把那个小小的坑给炸得将将能装一台机甲进去。


    那个地方刚好是一处落叶堆，地上树叶多不胜数，炮弹一炸全都飞起来了，再用金属风炮调整一下落下的位置，要想将拿出坑洞掩盖住不算难事。


    很用有的方法。


    藤檀咔吱咔吱的咬着棒棒糖。


    就是烧完之后没有得到充分散热，立马跳下去有些烫脚，而且坑里地方小，在里面呆着跟蒸高温桑拿似的。


    她掰了下手指，以后可以追加一个金属风炮或者冰枪散散热。


    苏观在光脑上敲了敲，复盘藤檀的比赛，顺便分析她的资料。


    “那最后的对轰呢？”霍山把护目镜取下，想了想问，“你最后举的是射线炮，按理来说应该没有那么大的威力才对。”


    七号机甲最后被轰得稀烂，这种程度至少也得重型高伤炮筒近距离轰炸才行。


    想到这儿，霍山突然愣了愣。


    飘在右下角的一坨幽灵状物体又换了姿势，齐鸿影的声音带着刺啦刺啦的电流声一起传出。


    “你又炸炮了吧？”


    当初的实操，藤檀一条蓝极射线点了他的炮，炸得他到现在都还心有余悸。


    “嗯。”藤檀从鼻腔里嗯了声，踢了下腿，刚好又踹上了走过来的滕其临。


    滕其临：“……”


    藤檀顶着滕其临灼灼的目光，十分嚣张地再次补了一脚，在他裤腿上留下一个清晰的脚印。


    滕其临：……记仇的坏小孩！


    其实要炸七号机甲的炮并不难。


    当时磁暴能量炮的蓝紫光线侵占视野，重型高伤炮筒的燃烧的红色在其中异常明显。


    只要比好准芯，在马上要出膛的时候给它堵在炮膛里炸掉，爆炸的威力能比正常出膛还要强上一些。


    霍山在脑子里模拟了一下炸膛的操作。


    藤檀说的轻描淡写，但是实际操作起来难度不小，真正要做到在障碍视野下精准引爆，定性耐力精准度抗压能力缺一不可，很难想象一个才进入军校学习训练半年的学生能将这些能力开发得如此优秀。


    霍山看了一眼埋头没说话的苏观和站在一边的滕其临，眉头皱了皱，取下护目镜重新盖到眼睛上。


    ……


    机房内，向青正在拷贝藤檀的整场比赛，打算回去后好好分析一下藤檀的各项综合数据，等着数据读取的时间，向青听见教官们谈论藤檀，当即支着耳朵悄悄地听。


    “藤檀的反应和预测能力很厉害。”联合教官重新拉分屏点了回放。


    “特别是山崖下来那里。”他喝了口茶，“动作衔接间没有半点迟疑，这应该提前推演过。”


    “能在同时注意几块屏幕时候还分出精力推演预设行动，这样的能力，纵观四所高校，能做到的也不多。”


    “计划推演很周密啊。”综合教官评价。


    第二军的教官感叹：“女孩子就是想得周全，心细，要我们部队后勤来几个女孩子，也不至于每次都出问题。”


    向青咬着鼻头，侧目，没忍住回了一句：“想得细跟性格有关，跟是不是女孩子没关系。”


    第二军的教官扭头看他，向青急忙收回视线望天花板。


    说实话，他一直觉得军部这些人，不，不单指军部，而应该是整个军队内部，都存在一种可刻板的偏见。


    但这不怪任何人，向青按了下电子笔。


    这是千百年来人们在习惯中日积月累沉淀下来的可怕定势思维。


    ——女孩子心更细，体质更弱，适合干后勤。


    向青叹了口气，他的研究领域在体能，每天需要接触大量人体数据，这些数以万计的数据给出了一个结论——星际环境下，人类体质普遍增高，男女体质力量差距正在慢慢缩小。


    但很多人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向青推了推眼镜，其实最大的问题在于


    ——社会上女性被长期以来的性别刻板印象压制，会对自己有一种预设，认为自己在身体素质上敌不过男性，这种心理会潜移默化的影响她们的对外表现。


    这类心理映射下来，其中一点就是军队内部那些如影随形却又无人察觉的刻板偏见，但好在现在很多优秀的女性开始在军部占有一席之地，她们在一点点的扭转这些刻板印象。


    比如她姐姐向灵，现今科研领域最受人瞩目的新星，提起科研院最有潜力的新人，除了她以外不做第二人想；比如第十二军区的滕日佳大校，她麾下有两支全是女兵的部队，在去年的全军区胜率排行中分别是第三和第五；比如苏家的苏瓒总指挥，当年在第十一军区服役时，对外战争胜率一直保持在惊人的百分之九十二，这一纪律至今无人打破，再近一点的，比如现在在第一军作为外聘教官的南柔，当年在战场上也是战绩惊人。


    向青手指把不自觉地点了点，实验需要，他一直有关注今年选拔赛的体能排行榜，排行榜前一百中，女生占了39位，除开藤檀以外，排名最高的是第一军大三的曲芷，目前位列15，依照往年的体能数据报告来说，是突破型的进展。


    向青努力忽视掉背后投射过来的意味深长的眼神，镇定地翻着手里的资料。


    折线图每年都呈上升趋势，他相信，军部迟早会迎来一场革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