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噩梦中惊醒，苏亦绵缓缓起身，伸手抽了一张纸巾，擦拭着额角上浸润的细密汗水。


    梦境过于真实，半晌过后方才收回思绪，这不是苏亦绵第一次梦回母校了，这三年时不时就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校园梦。


    那些亦真亦假的梦境碎片间歇性地提醒她，过往的痛苦并未消失，哪怕历经岁月的冲刷都不曾淡化。


    苏亦绵怔怔地背对门口，倚靠着办公桌，垂眸思忖，眼眶泛着一抹红，骨节分明的手指不自觉地蜷缩起来。


    “绵绵，我回来了，准备去找林清悠了”，忽而传来熟悉的女声，文夕瑶一边推门而入，一边拉扯着嗓子说道。


    闻言，苏亦绵收敛起沉闷的表情，抬起手背抹掉眼尾滲出的透明液体，唇角挽起一弯浅笑，转身扭头，轻嗯了一声，“我收拾收拾就去。”


    看着文夕瑶淡然的脸颊上掠过一抹倦意，苏亦绵隐约察觉到她今日催债依旧无果，便自觉不再提及这事，反倒文夕瑶主动询问起新项目进度，“见到新总监了吗？”


    “见是见到了，交了策划书，但还没来得及介绍方案。”苏亦绵低声道，顿了几秒又补了一句，“赶明儿再找时间和他面谈。”


    “看来有戏，比我这边好，说不定明天你就拿下了。”


    说罢，文夕瑶脸色陡然铁青，轻轻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带着无奈的口吻出声道，“恒阳这笔账八成要不回来了，今天我连他们公司的门都进不去，直接被保安赶了出来，他还放狠话威胁我，说再来就告我扰乱公共秩序、影响公司经营，甚至让我赔钱。“


    “你说，得多无赖的人才做得出这种事，白嫖不说还恶人先告状，哼。”


    说话间，文夕瑶撇了撇薄唇，脸上掠过丝丝缕缕的歉意，抽噎着说道，“都怪我接了这个倒贴的活，下周就要交租金和发工资了，现在根本拿不出钱，是我害了大家。”


    “夕瑶，这不怪你，你已经尽力了。”苏亦绵张开双臂将她环抱，轻轻拍打后背，“钱的事情我会想想办法，我那还有一笔钱可以先借给公司应急……”


    话说到一半，文夕瑶忽然松开苏亦绵的怀抱，急切抢先道，“不行，绝对不行，那是你奶奶的救命钱，绝不能动。”


    “奶奶还在医院，人命关天，你不能用她的命来换公司，我宁愿公司倒闭都不允许你这么干。”文夕瑶嗓音里带着坚定的意味，眸底的笃定一闪而逝。


    苏亦绵深知这笔钱对奶奶的重要性，如若不是此刻被逼到绝境，她断然不会有这个念头，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在亲情和事业的天平两端，她竭尽全力试着平衡。


    短暂的沉默后，苏亦绵缓缓开口道，“我答应你，不动这笔钱。相信山无绝人之路，我和你一起找钱，肯定有办法解决这次资金危机。”


    话落，两人相视一笑，紧张的气氛倏尔缓解了。


    “顾着和你说话，差点耽误正事了，马上出发吧。”文夕瑶一边说话，一边拉着苏亦绵的手往外走，径直拦了一辆计程车，爽快拉开车门坐到后排座位。


    苏亦绵掏出手机看了屏幕一眼，惊呼一声，“哎呀，快7点了”，随后她抬头朝驾驶位的司机出声道，“师傅，麻烦开快点。”


    “不急不急，师傅你正常开就行。”说罢，文夕瑶侧身转向苏亦绵轻声道，“清悠还在加班，我们晚点到没问题的。”


    闻言，苏亦绵歪着脑袋，顶着诧异的神色说，“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这人最不喜欢加班，竟然还在工作啊，难得一见。”


    “你以为他自愿的？还不是宋书颜大摆明星架子，愣是把他折磨了一整天。”文夕瑶耸了耸肩膀，脸上尽是不屑的表情。


    “宋书颜？就是那个新晋小花，最近好像挺火哦。”


    苏亦绵好奇发问，她平日里很少关注娱乐圈，因为写字楼电梯海报刚换上宋书颜的广告，所以才印象深刻。


    “对啊，就是她，出道三年刚火起来，仗着自己是宋家千金，嚣张跋扈，蛮横无理，对着工作人员各种不满，清悠都受不了了，刚才还和我电话吐槽说要不是看在钱的份上，他才不帮她拍照呢。”文夕瑶慢条斯理解释道。


    林清悠是她俩的高中同学兼死党，从小喜欢摄影，毕业后就开了一家摄影工作室，在圈子里有不错的口碑，有时会免费帮利美拍广告，友情支持，互惠互利，革命友情更加坚定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八卦了娱乐圈逸闻趣事一番，谈笑间不知不觉到了工作室门口。


    刚走进里屋，苏亦绵就看见不远处有一位身穿深红色修身礼服的女人，对着一个工作人员破口大骂，约莫听见是在责怪对方帮她补妆时不小心扯断了头发，骂声刺耳，用词苛刻，不管对方多么诚恳道歉的没有停止辱骂。


    稍微走近了些，苏亦绵定睛一看，那女人和电梯海报有八分像，就是宋书颜本人！果然，对明星不能有滤镜，海报美颜过分了些，再加上如此性格，苏亦绵不禁对林清悠的工作表示同情。


    这钱真难挣，工作一天估计得死不少脑细胞。


    正暗自思忖，身后传来一道疾呼，“书颜，你枫哥哥来了，快整理好妆容。”苏亦绵下意识回头让路，看见一个经纪人模样的女人快速朝宋书颜走去，急匆匆像只油锅上的蚂蚁。


    不一会儿，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走了进来，站在距离苏亦绵两米远的位置，黑湛深邃的眸子目视前方。


    “枫哥哥，我刚拍摄完你就来了，你怎么这么体贴呢，对我真好。”宋书颜很快走到男人身旁，像是换了一个人，用软糯糯的口吻笑着道，很自然地挽起他的胳膊。


    男人面色淡然，脸上没有任何波澜，他下意识抽回胳膊，冷冷道，“爷爷让我们回去吃饭，别让他久等。”


    “嗯，这就回家。”宋书颜桃花眼染着笑，娇滴滴点头道。


    就在男人转身离开那一瞬间，他和苏亦绵的视线交汇在一点，四目相对，她认出他了，靳长枫也认出她了。


    不过短短两秒，靳长枫别过视线，扭头继续向前走。


    这世界有时真的很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