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雨夜，松庭阁。


    “最后一杯，喝了就考虑把项目给你做。”


    男人冷冽的嗓音穿过人潮传入苏亦绵的耳畔，包间里酒气氤氲，烟雾缭绕，众人带着意味深长的玩味神色起哄，冷眼等待她喝下这杯快满溢出来的53度白酒。


    整个包间只有苏亦绵一个女人，一晚上的推杯换盏，不知喝了多少杯，她的双颊已然泛起红晕，连着耳朵红到耳垂，眼神也有些许迷离，视野开始变得模糊。


    苏亦绵搭在双腿上的手悄无声息地握成拳头，泛白的指尖嵌入掌心，用丝丝疼痛保持清醒状态。


    成年人的世界哪有那么多心甘情愿，为了让公司顺利渡过难关，她强忍着内心的憋屈，微微怔愣数秒，暗自调整呼吸，脸上勉强挤出一抹浅笑，淡然地回视对面的男人。


    “王总，我先干为敬。”


    话音刚落，苏亦绵微仰着头，轻轻闭上眼一饮而尽，顿时感觉醇厚的液体滑过舌尖，润过喉咙，直抵胃部。


    烈酒的后劲涌上心头，似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她忽而感到腹间一阵翻涌，瞬间被一股强烈的恶心感笼罩，她下意识咬紧牙关把那股气息咽了下去。


    苏亦绵双目无神，飘忽不定地扫视了一眼面前环绕她的众人，手脚开始不听使唤，似乎下一秒就要倒下。


    不行，绝不能在这里倒下。


    她腹诽道，再次用力攥紧拳头，指尖掐进肉里，更深更疼，扯了扯喉咙，淡淡出声道，“不好意思，我去趟洗手间。”


    此话一出，苏亦绵当即转身推门而出，踉跄着脚步朝着洗手间方向快步走去。胃里翻江倒海，难受得厉害，她刚打开马桶盖，张嘴就“哇”地一声呕吐了出来。


    半晌过后，苏亦绵方才平复思绪，回过神来。


    难受了一整晚，现在总算舒服了，她轻轻抚摸胸膛，倒吸一口气，整理裙摆后便走出洗手间，往包间方向去。


    从洗手间到包间，隔着一条架空长廊，苏亦绵脚踩高跟鞋，哒哒哒地往前走，心里琢磨着怎么继续洽谈项目，丝毫没注意到楼上有一抹黑色身影正附身往下看。


    回到包间，苏亦绵收起眸底那股憋屈，取而代之的是满脸堆笑，她拉开椅子准备落座，却被领座的男人拦下，那人脸上尽是猥琐的邪笑，揶揄道，“苏总，这可不是你的位置，那边才是。”说罢，那人微抬下巴，用手指了指王昊的大腿。


    还没等苏亦绵反应，有人连连附和道，“王总等你很久了，有什么座位能比人肉沙发舒服？一般人可没机会坐，我要是美女早都麻溜过去了，哪用喝那么多酒啊。”


    说话间，众人四方迎合，发出阵阵银铃般的笑声。


    苏亦绵是少见的美女，肤质温润如玉，精致的鹅蛋脸在冷白灯光的映衬下更显立体，明净清澈的双眸，高挺秀气的鼻梁，小巧红润的嘴巴，哪怕一脸倦容都掩饰不了骨子里的媚。


    王昊垂涎她已久，追求半年仍被拒绝，这次仗着自己手头拿着盛海的项目，借着由头约她出来逼其就范。


    王昊的心思，苏亦绵心里门清，来之前已经做足心理准备，原以为在众人面前他会稍微收敛，不曾想竟然会当众让她下不来台。


    先是红酒白酒混着喝，她好不容易挺过来了，现在却得寸进尺。


    她一个广告公司合伙人来谈项目，又不是女公关！


    思及此处，苏亦绵心里越发冒火，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蜷缩起来，但面色依旧如常，她抿了抿薄唇，好声好气沟通道，“王总，我快100斤了，坐你腿上可不行呢，坐坏了可担当不起责任。”


    闻言，王昊嘴角勾起一道微不可见的弧线，似笑非笑道，“苏总不想在这里坐，我可以陪你到楼上房间做，保证安静舒适。”


    王昊仿若无人的当场撩拨，引得满堂哄笑，众人神色各异，纷纷向苏亦绵投来暧昧的目光，仿佛能把她杀死。


    旁人炙热的目光瞪得苏亦绵浑身不自在，她怔怔站在原地，心里有股出走的冲动，然而一旦离开包间，盛海的项目就拿不到了，公司没有业务支撑随时可能倒闭，她暗自反复提醒自己不能任性妄为。


    然而，面对王昊那张长满肥肉的邪恶面孔，她一时不知所措。


    就在苏亦绵发愣之际，王昊又补了一句，“你今晚别想走了，这里或楼上，你选一个。”


    “阿昊，既然你这么喜欢做，我满足你。”大门突然被推开，一抹黑色身影闪现，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


    众人转头看向大门的方向，顿时瞠目结舌，王昊起身怯怯地开口道，“枫……枫哥，你怎么来了？”


    此时背对着大门的苏亦绵转过身子，还没等她看清楚来人的脸，就见他擦身而过，伸手往桌面顺了一个空酒瓶，径直朝王昊走去。


    啪！


    伴随一声巨响，紧接是着王昊“啊”的叫喊声，空酒瓶在他的脑袋上炸开了花，头顶的鲜血夹杂着头发汩汩流淌，细碎的玻璃碴子掉落满地。


    王昊下意识捂住被砸的那边脑袋，面目狰狞地瞪了眼前的男人一眼，伸手指了指，很快又缩了回去，讪讪出声道，“枫哥，我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男人摇了摇头，冷声回道，“我不认为是误会，几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女人，实在太丢人。”


    话音刚落，王昊不顾头上的疼痛，连声否认，双手作祈求状，“枫哥，您真的误会了，我在和苏总谈生意，都是些玩笑话。”


    男人显然不满意这个答案，只见他抬脚往王昊膝盖上这么一踢，对方瞬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半身直接扑倒在他的脚下，呈现一种跪地求饶的姿势。


    “你拿着我的项目仗势欺人，是活腻了吗？”男人挪了挪脚，重重踩到王昊手背上，还不忘施力按压。


    苏亦绵穿过背对着自己的男人，看到王昊痛苦地嗷嗷尖叫，脸上肥肉和泪水混杂在一起，和刚才那副作威作福的模样大相径庭。


    周围那些吃瓜的众人这下也偃旗息鼓，不敢吭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