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警方的人?”


    佐藤让治死死攥着那把弹簧折叠刀,刀刃抵着对方脖颈,似乎只要再前进一寸,就能将皮肤轻易割开。


    栗山阳向:“怎么可能。”


    他的语气十分自然,好像脖子上根本没架着把要命的刀。


    青年望着前方熙熙攘攘的人群,远处有记者拿着话筒在报道什么,医院门口拉起黄色警戒线,好事者踮着脚向内张望。


    而他们的汽车停在离人群有段距离的偏僻角落。


    佐藤让治咬着牙,不相信对方在这种危及生命的时刻还能面不改色地说谎:“为什么骗我?”


    “我没有。”栗山阳向很诚实地说,“我的确是今天第一次来这儿,当然也不认识这里的路。”


    他也的确受了伤,在从摩天轮上跳下来的时候也的确在地上看到了属于座舱的碎片。


    骗人了吗?没有吧,字字句句全部属实。


    “只是在发现你之前,我刚好在看地图。”


    还顺便记住了一些地标性建筑,比如标着十字符号的医院。


    “我要——”


    “用这把刀杀了我。”栗山阳向打断他的话,收回望着前方的视线,转而看向他,“在这里吗?”


    对方一愣。


    “是在这里吗?”


    青年又重复一遍,他忽然直起身子,刀刃因为这个动作陷进皮肉里,割出一道浅淡的红痕。


    “割喉造成的死亡往往很痛苦,我会先感到被割开的地方传来一阵痒意,接着是喘不上气,血液涌进被割开的气管,在这个过程中,我没法咳嗽也说不出话,因此你不必担心有声音引起他人注意,不过其他的呢?”


    佐藤让治感到手臂一阵发麻,那双温和无害的眼里映出他僵硬的表情,蒙着一层清澈的蓝灰色滤镜。


    “割破颈部动脉会让大量血液在一瞬间喷射而出,你看过那种场景吗?血会铺满玻璃,浸透座椅中的棉花,染红你的西装和衬衣。”栗山阳向说,“你的车里躺着一具不知道能藏在哪的尸体,身上是血、手上是血、玻璃上和车上都是血,打开一丝缝隙就会透出浓郁的血腥,你要怎么避开那么多双眼睛?”


    青年一只手撑着座椅,又向男人靠近几分,微颤的刀刃在一瞬间划破皮肤,伤口溢出几滴鲜红的血珠。


    但佐藤让治仿佛被那醒目的颜色刺激到,猛地甩开手中的刀,向后蜷缩起身体,后背狠狠撞上紧闭的车门。


    “你……”他感到双手发凉,眼睛紧紧盯着青年的大衣。


    ——不知何时,青年另一只手已经放在那件烏尔斯特大衣里侧,那里凸出一个枪口模样的圆形鼓包,对准他的方向。


    对方有枪,一把可以随时了结他性命的枪。


    意识到这点,佐藤让治甚至生不出逃跑的勇气,嘴唇不住颤抖:“你杀过多少……多少个人?”才能将画面描述得那么清楚?


    栗山阳向反问:“你不是也杀过人吗?”


    在报刊亭的那份报纸上,今天的头版头条,笔者自称从警视厅得到内部消息,宣称四年前造成一名警察殉职的炸弹犯将在今日重出江湖。


    那时,栗山阳向忽然想起,好像在他刚来的时候,摩天轮就是停转的状态。


    其他座舱也全都没有人。


    他替对方弹掉蹭在西装上的草屑:“警察要跨越警戒线,是不需要偷偷摸摸钻绿化带的。”


    只有像他这样来路不明的人才会。


    而出现在爆炸现场附近的不明人士,有多少可能只是翻过警戒线来看个热闹?


    栗山阳向不排除其他可能,所以他也试探了对方很多事。


    青年伸出手,取下那只耳机,连着线将手机一起重新拉了出来。


    耳机里传出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还是这么简单的结构?只要三分钟我就能……”


    栗山阳向面无表情地将它丢到一旁,又看向几乎快要昏过去的男人:“你觉得,我该怎么处置你?”


    “在、在这个地方开枪……”佐藤让治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也会被、被警察抓住!”


    青年安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这似乎给了对方一个信号,男人抓住希望一般哆嗦道:“我没有杀你,我一开始也没有想过要杀你,对不对?我没有撞你,所以你现在也应该放过我……”


    栗山阳向摇摇头。


    “你在车上看了很多次表,我想这大概是因为你在赶时间。”他平淡地陈述事实,“显然,遥控装置的范围并没有那么远,所以你得在警察找到剩下的炸弹之前赶到附近,没空在我身上耽误时间。”


    撞人之后,车头和轮胎上沾的血可没法在短时间内清理干净,更别说附近还有警察在疏散民众。


    他说对了。


    不远处爆发出一阵吵闹的欢呼,人群激动地叫嚷着什么,将车内的死寂更衬托出可怕。


    “你看。”栗山阳向说,“现在连枪声也会淹没在这片人潮里。”


    -


    “现在还有没抓到人?”松田阵平活动了一下身体,随手带上房间门。


    目暮十三举着电话一脸郁闷地回答:“两边现场的警察都在附近排查可疑人士……”


    “那就奇怪了。”


    目暮十三:“什么?”


    “我在拆完以后才发现,炸弹下面还另外藏着遥控启动的小型引爆裝置和窃听器。”松田阵平轻描淡写道,“也就是说,犯人不仅躲在一边偷听我们的进展,还可以随时将它引爆。”


    听到这里,目暮十三只觉得汗毛倒竖。


    与死神擦肩而过后再死里逃生一次?光是听着就让人后怕。


    “你所说奇怪的地方是……”目暮十三迟疑道,“犯人任由我们拆除了炸弹?”


    “目暮警官!”旁边有人叫道,“那边发现一名可疑人士!”


    目暮十三举着手机就带人一起冲了过去。


    在一个可以望到医院招牌、但本身却偏僻少人的街角,一辆灰色汽车安静地停在马路边。


    靠人行道那边的车门敞开着,穿着灰色西装的男人躺在驾驶座上,半截身子露出车外,双眼紧闭。


    目暮十三心里咯噔一下,急忙走上前——


    “他还活着,只是晕了过去,昏迷原因初步判断是下颌处遭到重击,除此之外,身上没有其他伤口。”第一个发现现场的佐藤美和子站出来道。


    目暮十三停下脚步:“……不管怎么看,在这个场景下他都更像是受害人吧。”


    闻言,佐藤美和子表情古怪地指向驾驶座。


    在皮革座椅的靠背上,有什么人用刀在上面刻下大写的“CRIMINAL”——英文的“罪犯”,末端还画了个箭头,指向倒在驾驶座上的人。


    目暮十三:“……”


    哪个见义勇为的路人干的?有证据吗?不会弄错人了吧?


    “我还没有拆掉窃听器。”松田阵平的声音忽然从电话里响起,目暮十三这才想起他还没挂电话,“可以看看他身上有没有窃听器,或者长得像遥控装置的东西……”


    随着他的声音,现场警察默契地全将目光聚集在同一处:


    男人手上握着的按键手机,和通过一根耳机线与它相连的入耳式耳机。


    目暮警官戴着手套将它从地上拾起。


    警察迅速在这辆车周围拉起警戒线,鉴证科小跑着到现场取证。


    围观的人群被警方驱散,灰色烟雾为其罩上一层朦胧,栗山阳向掐灭烟蒂,嘀咕着晃了晃大衣。


    他看起来有那么像变态杀人狂吗?


    “真是的,我明明是良民啊!”


    青年抛了抛手上的东西:一只镶着琥珀嘴的欧石楠烟斗,末端的圆形口径与枪口十分相近。


    ——当然,前提是隔着一件粗呢大衣。


    拉开缝在大衣内侧的口袋,栗山阳向将烟斗随手塞进去。


    口袋里有且仅有两枚的银白硬币随着他的动作叮咚作响,声音听起来十分贫穷。


    从颜色与上面刻着的维多利亚女王头像可以知道,硬币的面值是一先令,总共两枚硬币,共计两先令。


    在十九世纪的伦敦,两先令甚至付不起一次路途稍远的马车费用——至少要三先令才可以。


    靠在墙边的青年眸光闪动,显然是在思考在这个世界接下来的时间里,有没有比去公园睡长椅更好的生存方式。


    白天看过的地图重新在脑海中浮现,栗山阳向一一掠过代表不同建筑的符号,最终定格在另一个稍远的位置:


    隶属于涩谷区偏市郊的区域,那里标着一个“卍”字符号。


    首先,他不想停留在杯户町或者米花町,甚至离这两个地方越远越好。


    但也不能太远,因为他没有除两条腿外的交通工具。


    其次,目的地距城区稍远,郊区更加地广人稀,也许能少点麻烦。


    最后,“卍”字符号在地图上代表寺庙的标识。


    都说出家人慈悲为怀,不知道对方能不能看在他可怜的份上,收他当个帮忙干活的临时工。


    看着擦黑的天色,栗山阳向避开密集的人群,朝目标方向迈开脚步——腿脚利索,动作间毫无受伤的痕迹。


    天色渐晚,路上行人也愈发稀少。几只飞虫环绕在路灯旁,昏黄灯光照不亮太多范围,影子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


    刚出完公差的伊达航开着车行驶在道路上,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喂,那边那位小哥!”他停在一盏路灯下,降下车窗朝栗山阳向喊道,“晚上不要这样沿着街边走,司机看不清你是很容易出事故的!”


    他喊完话时,青年恰好自阴影走入路灯狭小的照明范围下,颈间闪过一抹不甚明显的血痕,又迅速被影子笼罩。


    伊达航一下就咬住了牙签。


    栗山阳向看了这位长相十分硬汉的男人一眼:“开车时嘴里含着牙签这种有尖头的利器,好像也不是很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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