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这等好事

作品:《再生气我就要演你了!

    “嘎吱……”


    “嘎吱……”


    像是什么东西在地毯上移动发出的声音。


    燕折昏昏沉沉的,感觉这一次似乎睡得格外久。


    耳边熟悉的点滴声不见了,护工朗读小说的声音也消失了……难道是被他上次突然睁眼的事情吓着,辞职了?


    虽然护工读的那本万人迷小说很气人,但人很敬业,语气声情并茂,甚至会给每个角色配音,代入感十足。


    “吱嘎”的声音停止了,一道低冷的男声响起:“床上的是谁?”


    燕折本能地睁眼,竟然从眼皮模糊的缝隙中看见了一点光亮。一个坐着轮椅的模糊身影停在床前,身后站着一个笔挺的保镖。


    保镖回答:“这就是那个一直骚扰您的燕折,老板,您认识的,他是燕家的小儿子——”


    轮椅上的男人打断道:“我该认识他?”


    男人的声音很有辨识度,阴郁沙哑。


    “不该…认识?”


    “既然不认识,那就丢进鱼塘,让鱼群好好伺候他——”阴郁的声音顺势接过话茬,让人浑身一震,“窗外不就是燕老头建的鱼塘?扔准点。”


    保镖名为俞书杰,轮椅上的男人正是他的老板白涧宗。他太了解老板暴戾的脾气了,清楚这话不是开玩笑。


    可今天毕竟是燕驰明的六十大寿,他们正在燕家的地盘做客。哪怕燕折不招燕家待见,但在别人的地盘把别人家的小儿子扔进鱼塘,无异于往人家脸上狠狠甩了几巴掌。


    况且白涧宗说的鱼塘就在别墅正楼下方,时不时有宾客谈笑着经过,穿成这样的燕折如果被人看见,不止燕折以后没脸见人,燕家全体都得蒙羞。


    而老板和燕家大少爷燕颢的婚约恐怕也要毁于一旦。


    但俞书杰只是个保镖,不用考虑太多。


    他走到床边,床上的燕折盖着被子,只露出一节白皙的肩膀,恬静的样貌很是养眼,完全看不出平日胡搅蛮缠的恶心姿态。


    燕折似乎睡得很沉,可俞书杰还是从他微微发颤的睫毛看出了主人的害怕,是在装睡吧?


    他心里微叹,既然知道害怕,又何必来招惹老板呢,这不纯纯找死?


    可还没等他动手,床上的少年便缓缓睁开了双眼。


    燕折茫然地看看四周,目光在白涧宗的脸上停留片刻,随后不可置信地抬起手,虚虚地在空中一握,竟然感受到了抓握的力度……


    这次的梦好真实。


    “……”轮椅上的白涧宗危险地眯起双眼,似乎打算看看燕折要做什么,示意保镖停下动作。


    燕折不负期待,他呆呆地爬起来,动作怪异得很,就像四肢不协调的蜥蜴在表演杂技,直直地冲着白涧宗摔过来——


    他撑着那双瘫痪的腿爬起,试图去碰白涧宗的脸,但刚伸一半就被抓住了。


    燕折委屈道:“长这么好看,给我摸摸怎么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梦到这么完整的男人,有手有脚有头有屁股,看得见也摸得着。


    白涧宗:“……”


    俞书杰:“……”


    完了。刚刚只是丢进鱼塘被伺候,这下恐怕要剁成肉糜喂鱼了,老板最不喜别人碰他。


    白涧宗阴恻恻地垂眸,恰巧对上燕折懵懂抬头的眼神……那是一双比玻璃还清透的眼睛,纯粹、剔透。


    大抵是手腕被掐疼了,眼睛不自觉地蒙上一层水雾,像只刚出生的动物幼崽,期期艾艾地想说什么,却只能发出简单破碎的音节。


    白涧宗喉结滚动,难言的暴虐欲望险些喷发,眼神晦暗不明。


    他微微偏头看向俞书杰,语气冰冷:“你出去。”


    平心而论,白涧宗年纪不算大,长相更说不上穷凶极恶,还是个只能坐在轮椅上的残废,但他身上却有股让多数人都畏惧的戾气。


    俞书杰迟疑道:“老板……”


    “出去!”


    俞书杰毫不犹豫地转身,再不走他也得遭殃。关门时,他远远看了眼跪坐在地上的燕折,无声摇头……真要出了什么事,也算是这位燕小少爷自找的。


    这位燕小少爷,可纠缠骚扰了老板不少时日。


    房间里顿时只剩下两个人,一个西装革履,一个衣衫不整。


    红色的丝质布料完全掩不住年少身体的风景,一览无余。


    “起来。”白涧宗的声调平波无澜,暂时听不出喜怒。


    燕折没动。


    他偏头打量着面前坐着轮椅的男人……真是好久没做过这么具体的梦了。


    不仅梦到了两个陌生人,甚至自己还下了床,能抬起手,睁开眼。


    如果此刻他再努努力撑起身体,说不定还能站起来走两步。


    可他走不了多远,也许这场梦会在他刚站起来的时候结束,也许会更大方点,在他即将走出门的时候,再斩断他的希望。


    站着的男人走了,只剩下轮椅上的这位,男人轻敲轮椅扶手,阴着声音柔和道:“这么喜欢睡别人的床,我多叫几个人来陪你睡好不好?”


    房间空调温度打得很低,因此轮椅上的男人还给腿盖了个毯子。


    燕折打了个寒颤,呐呐看向对方腰下的部位,有点同情:“你是自己不行,所以要找别人代劳吗?”


    “……”白涧宗眯起眼,操控轮椅靠向床尾,捏起燕折的下巴,“胆子很大么?希望等人来了你还能继续嘴硬。”


    被捏得有点痛,燕折眼眶都红了。


    他挣扎不开,只能可怜兮兮道:“他们都有八块腹肌吗?没有的我不要。”


    白涧宗脸一沉,差点掐破燕折的脸。


    没有人能懂刚成年就变成植物人的痛。


    一场车祸让燕折躺了好几年,他的意识永远被肉|体束缚,终日动弹不得,不能自由行走,不能睁开双眼,世界的一切喧嚣都与他无关,只能浑浑噩噩、似醒非醒地躺在病床上,连动根手指都困难。


    更别说睡男人了。


    变成植物人后燕折仍有意识,除了后悔不能好好报答爸妈的养育之恩外,就是后悔没能好好谈场恋爱,来场天雷勾地火的play。


    结果已经生了个弟弟的爸妈还没完全放弃他,还想唤醒他的意识,就请了个护工给他读故事。


    但护工不正经,读的是本万人迷的同性小说,主角名为燕颢,所有男配都爱他,但主角却是个不折不扣的黑心白莲花,只为利用所有人和男一并肩,伤了其他所有的心。


    人比人气死人,有的人都快集齐十二星座的男人了,有的纯情植物人连男人的手都还没摸过。


    “你弄疼我了……”


    燕折想要挣开掐住下巴的手,却冷不丁对上面前陌生男人阴冷的眼神,他冷不丁地反应过来——


    如果是做梦的话,痛感会这么强烈吗?


    他看着周围完全不似病房的环境,用力咬破自己的嘴唇,血腥味蔓了一口腔,这个梦也没破碎,反而痛的他想哭。


    ……好像不是梦。


    目光触及男人的轮椅,燕折灵光一闪,终于反应过来了:“白,白涧…宗?”


    “现在不认识我了?”白涧宗眼下有些许青色,也许是因为睡不好的缘故。每每眯起眼时,都给人一种堕落的美感。


    “没关系,等会儿就该认识我了。”说完,他面无表情拨通一个号码。


    燕折呆住了。


    他为什么猜出面前的男人叫“白涧宗”呢?因为他只认识这一个坐轮椅的人。


    唯一的问题是,这个人是他作为植物人时,护工读的万人迷小说中的变态反派!


    坐着轮椅,阴郁,狠辣,不近人情,鼻梁内侧还有颗勾人的黑痣……面前的男人与小说里的反派完美对上了号。


    原著中,白涧宗就是被主角燕颢利用的男配之一,同时还是书中的反派,占有欲极强,行事变态,但对燕颢又出奇的好,除了不许人离开自己身边,什么条件都能满足,甚至答应了婚后不同床的过分要求。


    哪怕最后被利用至死,也还是给燕颢留下了巨额遗产。


    所有人都觉得植物人没有意识,其实不是的。


    燕折对外界发生的一切都有感觉,他会父母哭泣的时候条件反射地动动手指,会在被护工读的小说情节气到时猛得睁开双眼,但就是无法醒来。


    他就像被关在沉入深海的小黑屋里,很多声音隔着雄浑的海水传入他的脑海,但是模模糊糊的,有时清晰,有时混沌。


    没有人能把他从小黑屋里救出来,没有人听得到他无声的呐喊,他做梦都想醒过来。


    ——可他现在明显不在病房里,并不是单纯的苏醒。


    穿书了?


    燕折磕磕巴巴地问:“我叫什么名字啊?”


    白涧宗松开他的下巴,冷笑:“你以为装失忆就有用?”


    燕折隐约记得刚刚那个保镖提到他姓燕,充满期待地问:“我叫燕颢?”


    穿成主角可太好了。


    白涧宗嗤笑了声。


    燕折默然:“燕驰明?”


    穿成主角的爹也不错,就是老了点。


    白涧宗嘲讽道:“你爸知道你这么想替代他吗?”


    燕折眼前一黑:“燕折!?”


    白涧宗冷冷地盯着他。


    燕折简直想一头睡回去,这书穿的还不如不穿!


    燕折,原著中和他同名同姓的配角,主角燕颢的炮灰弟弟,粗略估算下,活不了几章。


    寒心,简直寒心。冷风吹过,穿着薄薄情趣衣的燕折打了个哆嗦,感觉心更寒了:“能把空调温度调高点吗?”


    白涧宗绝情得很:“等会儿你就热了。”


    燕折头皮一麻,终于想起刚刚白涧宗说要找几个人伺候他的事,从而反应过来此刻正处于小说的哪段剧情了——


    身为炮灰的燕折试图爬白涧宗的床,却惨遭厌恶。按照原来的轨迹,他会被保镖扔进亲爹刚建造完的鱼塘,狼狈地在鱼群中挣扎,为周围宾客上演一出人鱼戏水的戏码,作为炮灰的苦难就此开启……


    但因为燕折占据了这具身体,剧情好像走向了更严重的方向。


    口嗨归口嗨,真被几个大汉伺候会死人的!


    八块腹肌也不行!


    燕折咽了下喉咙,高度紧张的情况下,几幅画面在脑海中一晃而过,他几乎没过脑子,自救的本能已经使他脱口而出:“我知道你妈在哪儿!”


    白涧宗面色骤沉,一字一顿地挤出四个字:“你说什么?”


    燕折说完就愣住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句话,大脑中根本没有相关剧情的记忆。


    脑子如一团浆糊,在病床上躺十多年,脑子生锈也正常,根本转不动。可话已经说出口了,只能继续圆下去。


    白涧宗明显对母亲在哪儿有反应,说明小说里确实有相关情节。


    燕折咬了下唇,伤口的疼痛使他思路清晰很多,决定先渡过面前的难关,后面再想办法回忆具体情节。


    他抬起头,努力显得镇定一点:“我帮你找到母亲……你也要帮我。”


    白涧宗握紧了扶手,手臂上的青筋几乎要跳出皮肉,眼底沉得要渗出墨来。


    燕折完全没注意到自己此刻不得体的穿着,介于成熟与青涩之间的男孩身体是世上最好的催|情剂,但凡换个人在这里,他恐怕都只能发出嘶哑的哭腔,一个字都吐不成型,可面前的白涧宗却阴冷地仿佛要将他碎尸万段。


    燕折狠狠一颤,心跳不成节奏地乱成一团,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他努力地想清嗓子,却无法进行吞咽的动作。


    仿佛当了这么多年的植物人,哪怕拥有了一具新身体,也依旧忘记了有关于人体的一切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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