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王与骑士49
作品:《星落城池》 萧唯就这样怔在那里,脚底如同抹了胶,牢牢粘在地板上。
她眨动着双眼,反复确认他的出现是否真实,直到他缓缓走近,在她面前站定,才认定这不是幻觉。
他穿的是那件被她绣了翠竹的衬衫,优雅的雾蓝色在昏暗的夜里泛着哑光。浅灰色的薄裤将双腿衬得笔直修长。
这一刻,萧唯的心正在跳出乱码,她甚至辨不出他的眉眼是否有变化,只隐约注意到整齐的额发下,那对深邃的墨眸毫无偏倚地看着她。
窗外,原本停了的雨又开始下,排山倒海般的声动冲击着耳膜胸腔。
她只觉头顶四周嗡嗡作响,截断了应有的逻辑,搬空了内存,彻底失去了思考能力。
沈鸣依端着一盘mini大小的生日蛋糕,静立许久,像一根风雪中拔地而起的竹,站出不朽的孤傲。
落地窗帘仍在随风摆动,冷雨席卷来的寒意正穿梭在两人身边,钻入袖口、领口,往心脏和血液深处渗透。
座钟忽然响起整点报时的声音,“当——当——”几下撞在萧唯心上,令她不禁打了个颤。
沈鸣依把蛋糕放在桌上,对她说:“我猜你会来。”
他语气笃定,如同亲手操纵了这一切。
萧唯冷笑,“你未免有些太自信了!”
沈鸣依没抬头,任凭这些字眼割破血肉。因为他曾经也用这些言语伤过她。
只是萧唯不知该接什么话,强硬的态度下一秒就变得惊慌起来,轻声开口:“风太大,我只是来关窗子。”
“谢谢。”沈鸣依道。
她想藏匿谎言,不敢直面他,干脆转身去关阳台的门。
雨水淋入屋内,随风扑在她脸上,再加上发梢的水还没干,直接顺着领口滴下,在真丝面料上留下道道水痕。
有些狼狈。
她飞快将门关紧,头也不抬,大步走向门口。
手臂忽地被抓住。
“今天是我生日。”
他似乎在低沉请求,“留下来,好不好?”
她明明下决心要走,可脚下却半步都挪不动。
“让我留下来可以,但需要一个合适的理由。”她在等他解释,等他亮出最后的底牌。
沈鸣依用力拉过她的腕子,将人拽向自己怀里。
他伸出手臂拦住她的腰,掌心紧紧握住腰侧,不允许她有一丝挣扎,“你我之间要什么理由!”
“是你说的,你我之间不也只是各取所需吗?你不是不让我缠着你吗?你说不让我做什么虚幻的梦,世上本就没什么永久......沈鸣依!这些都是你亲口说过的话,现在又不认了是吗?”她越说越控制不了情绪,几近歇斯底里。
“如果我求你不要相信呢?”他开始变得卑微。
萧唯觉得可笑,“你让我干嘛就干嘛,当我是什么啊!”
沈鸣依想解释,却又张不开口,他自认为她所做皆是本能,不用标榜,不用证明,不用把“全都是为了你好”挂在嘴边。
此时此刻,他承认自己已经彻底变成电视剧里“不长嘴”的男主。
当言语变得无力时,只能用其他方式替代。
他不容拒绝地吻向她。
吻来的猝不及防,一种难以言喻的窒息感充斥着萧唯的胸腔。无论她如何挣扎,如何撤退,都无法逃脱对方的禁锢。
腰后的手臂在持续用力,甚至勒出了疼痛。
唇瓣被他噙在口中,因她的对抗在齿间纠缠撕裂。
他在赴死,自爱上她的那一刻起,就注定在向一场从天而降的情渊奔去。他从未后悔过,也绝不退缩。
他亦在求生,在把数日来的无奈与想念通盘交付,只为留住她。
他认罪,他愿意为自己说出的那些凉薄之词买单。
他又在挑衅,想用来之不易的见面,赢得这场赌局的胜利。
萧唯在他风袭浪卷的进攻中渐渐败下阵来,心甘情愿放弃抵抗,任由自己这叶小舟在他情海渤涌的冲击中翻滚。
沈鸣依松开腰间的手,托住她的后颈,让舌与齿的踪迹遍布软唇。
雨雪纷乱,城市依旧熙攘。
他吻得情深难抑,夹杂着心底的痛楚,对失去的恐惧,丝毫不在乎外人的眼光,不理会繁绯言语,在这方无人侵扰之地,放纵地召示爱意。
萧唯也已被他带入与世隔绝的幻境,不觉分秒流逝,仅剩下对悠长爱抚的感知。
不知多久过去,沈鸣依缓缓自她唇边分开,将一缕暮色眸光凝在她眼底。
萧唯只觉眼眶突闯入一阵酸涩,竟变得湿润模糊。眼睫轻微颤动,颊边有一道温热,沿着下颌脖颈滚落,打湿前襟。
“你不是很猛吗?不是什么都不怕吗?”她忍不住哽咽着怨怼,“别人给你扣上抄袭的罪名都不知道反击吗?这么多天你藏到哪里去了?”
沈鸣依捧起她的脸,心疼道:“我不是什么都不怕,我也有惧怕到半步都不敢前行的时候......”
他是想告诉她,她如今是他唯一的软肋。
“爸爸走后,我确实以为没有能让自己害怕的东西,形单只影独行在世上,我觉得每一刻都在直面死亡,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好怕......”
萧唯认真听他说每一个字。
多日未见,眼前这个人深沉得就如重生一般。
她似乎忘记了他原来的模样。
沈鸣依说:“小唯,亲人远去与良心背叛只会出现在我的人生,我也只能选择接受。但你不一样,我虽不能伟大到为你抵挡所有风雨,但我能保证不会为你带来阴霾。”
他搂紧她的身体,“我不想你付出任何无谓牺牲,也不想你为我做出任何改变。你有父母,有自己热爱的事业,你不能脱离平稳的轨道去未知领域冒险。''”
萧唯注视着他的双眼,听他从容不迫地解释。
他说了许多,没有告诉她这些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希望的事和要达到的目的表达得清清楚楚。
她都听懂了。
她好像猜到了。
她在试着一点点理解他。
他是宁可承受委屈,也不会喊疼的人。
几番权衡之后,萧唯决定不再追问。以沈鸣依的性子,再问,依旧没有结果。
她靠在他的胸前,双臂环上他的腰,说:“我怎么就不能冒险?你太小看我了!”
沈鸣依听她语气里全是怪嗔,轻抚她的后脊道:“你能不能,和我想不想,这是两个概念。”
这句话让萧唯觉得以前那个沈鸣依又回来了,霸道蛮横,不讲理。
她从他怀里钻出来,发现湿发已将他的衬衫前襟浸湿,低头扫了眼自己的上衣,淋湿的部分还没有干,贴在身上,很难受。
她向外拉了下领口,说:“抱歉,我先去整理一下。”说完,直接转身走向卫生间。
打开镜前灯,她正要从旁拿条干净毛巾,却一瞬间先被人拿走。
沈鸣依不知什么时候跟在她身后,从抽屉里拿出吹风机,对着镜子里的她说:“我帮你。”
紧接着,吹风机的鸣音在耳边响起。
萧唯闭上眼睛,阵阵暖风袭来,跟随他温柔的抚触,吹干发丝。
吹风机已不再响,她睁开双眼,从镜子里看见自己真丝上衣前胸部分留下了大面积的水痕,不禁伸手去捂。
沈鸣依贴在她耳边说:“去换一身吧,这里有你的衣服。”
萧唯轻一点头,“我忘记放哪儿了,你能帮我找一下吗?”
沈鸣依径直走向对面的衣橱,将那身杏色的睡裙套装拿进来挂好,不经意朝她胸前一扫,问:“其他还需要么......里面穿的?”
萧唯:“......”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浑身粘腻,确实想换,“呃......你告诉我在哪儿,我自己去拿。”
沈鸣依见她不好意思,随手取下睡衣,牵着她走进卧室,指着床对面的斗柜说:“最下面那层抽屉,赵姨做过无菌处理。”
萧唯走过去,拉抽屉前又看了他一眼。
沈鸣依说:“我出去了,外面等你。”说完退出卧室,将门关紧。
她记得他之前只准备了两套,一套浅粉色真丝简洁款,上次住这里时被她穿走,现在还剩一套纯白色镶钻款式,上身是蕾丝刺绣,下身胯部是丝带设计,有点小性感。
但也别无他选。
全部换好后,她去了客厅。
房间里没开一盏灯,全凭窗外依稀灯火点缀。
光晕错落之中,他面对阳台而站,手臂撑在吧台上,背影挺拔却落寞。那件雾蓝色的衬衫已被脱掉,换成了干净的白衬衫。
他听到身后的动静,转了过来。
许是看见她窈窕动人美得有些不真实,他的眸中闪过一丝光亮。
他把吧台上的蛋糕推倒面前,捡起一根蜡烛插好,拨动打火机。
萧唯望着火苗渐燃,走到他身边。
“今天是我生日,好歹也应该有些仪式感。”他的话云淡风轻。
萧唯趴在吧台上,“就我一个人给你唱生日歌,是不是太凄凉了?”
沈鸣依轻笑,“好像确实有点。”
“要不你就直接许愿?还是这个环节比较重要。”萧唯说。
他盯着跃动的火苗沉默数秒,而后开口:“许过了。”
她在等他吹灭蜡烛。
沈鸣依摇摇头,“算了,不吹了,点着吧,还挺浪漫。”
只是又细又短的蜡烛燃烧速度太快,蜡油不停滴在蛋糕上,没一会儿就要灭了。
萧唯又拿出几根插好,看沈鸣依一根一根点燃。
他拉着她在高脚凳上坐下,“饿了吧?我点过餐了。”
萧唯点头,向周围环视了一圈,突然问:“你家里......有酒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