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王与骑士47
作品:《星落城池》 他画的是昙花和韦陀的故事。
传说昙花原是一位花神,她每天都会开花,四季灿烂。怎奈却动了凡心,爱上一个给她浇水的年轻人。
后来此事暴露,玉帝得知,大发雷霆,派人将花神抓起来,把她贬为每年只能开一瞬间的昙花,不让她再和年轻人相见。
那位年轻人也因此被玉帝送去灵鹫山出家,赐名韦陀,令他忘记前尘。
多年过去,韦陀果真忘了花神,潜心习佛,渐有所成。
花神却一直没有忘记韦陀,它知道每年暮春时分,韦陀总要下山来为佛祖采集朝露煎茶。所以昙花为了韦陀能注意到它,就选择在那个时候开花,她把集聚了整整一年的精神灵气在那一瞬间绽放。
可千百年来,韦陀始终没有记起她。
因此传说之故,所以昙花又名韦陀花。
萧唯记得小时候在父亲的旧画本里看过这个故事。那时只顾看画,不知其意,更不懂昙花的深情。如今再读,才知“霎那芳华”的绚烂是用痛的眼泪浇灌而成。
一行遒劲飘逸的字写在画的终页:昙花一现,只为韦陀;惊鸿一瞥,刹那永恒。
如果能像韦陀一样,遁入空门,将红尘抛却,应该是种不错的解脱。
她这样想。
只是,昙花的爱与痛将成为韦陀一生还不尽的情缘。
何况韦陀对此再已无知。
而她却有知。
萧唯从细腻飘渺的画境中走出,回到微信对话框,打字。
[Unique:怎么会想起画这个悲剧?]
[Gorgeous:想起“昙花一现”这个词,有点同情昙花。]
萧唯清淡一笑。
确实,总说某某人某某事仅是“昙花一现”,都带有贬义。殊不知,仅留刹那的背后还有诸多苦衷。
[Unique:艺术家的思考角度果然不同。]
[Gorgeous:和艺术家没关系,算是与生俱来的悲天悯人吧。]
[Unique:画我收了。]
[Gorgeous:就是给你的。但是......]
[Gorgeous:不免费。]
[Unique:小意思,说个价。]
[Gorgeous:不是钱的事儿。]
萧唯警惕起来,[那就是人情?]
[Gorgeous:回答我一个问题。]
[Unique:问。]
[Gorgeous:如果让你改编,昙花和韦陀还有别的结局吗?]
这问题,让萧唯对这人有些琢磨不透了。
她笑了笑回复:[玉帝把年轻人送去出家,他假意顺从,趁机结识了灵鹫山的神仙,习得法术,待花神幻化成昙花之时,对其施法,让她永为凡胎,二人隐入人间繁梦,厮守一生。]
[Gorgeous:我替花神谢谢你......]
[Unique:本来嘛,这个年轻人也真是的,玉帝让他忘,他还真就忘了。如果是刻骨铭心的真情,只能“放下” ,根本无法“忘记”。]
[Gorgeous:是否放得下,取决于他是否愿意。]
[Gorgeous:如果是我,我不愿放下。]
萧唯深吸一口气,将手机息屏,环视了眼阳台外的夜景。
车船穿流,有多少人还在夜中奔波,风来云去的身影之后,是看不见的咬牙含泪。年复一年的忙碌,只为换来片刻的岁月静好。
也因如此,江州的夜才永不落幕。
灯火绚烂的城市,处处都是迷眼的繁华,但总有人不愿落脚。
因为他知道,那不是自己的归宿。
总有一些人,不愿在虚无缥缈的梦中虚度,用一身傲骨去寻找归途。
或许,她也应该奋不顾身去寻找属于自己的归途。
——
翌日一早,郑玟把萧唯叫去了办公室。
雨后晴空之下,郑玟的脸却像暴风雨来临前的阴沉。
“你昨晚的表现很让我失望!”她说。
这是萧唯头一次听见上司对自己如此重的批评。
郑玟说:“我理解你最近被这些破事纠缠得不清,但你既然坐在这个位置上,就要控制自己的言行与情绪。就你昨晚那番话,要么让人认为你是不懂事的愤青,要么就觉得你和沈鸣依真有点什么!”
说完,她一直在等萧唯的解释或道歉。但过了许久,对面鸦雀无声。
萧唯自觉解释无用,自己无错,也不需要道歉,所以一言不发。
郑玟大概是被她的态度激出了恼火,“啪”一声合上笔记本,厉声道:“你最近状态不好,特准你休假一周,明天开始算起,VE暂时由齐昀飞主持工作!”
这时,秘书进来通知下一场会议马上开始。她便头也不回地走出办公室。
萧唯自然也没有呆下去的理由,跟在郑玟身后出来。
她没乘电梯,不紧不慢地走楼梯下了半层,在平台咖啡角点了杯美式,靠在玻璃围栏上俯瞰楼下。
身后忽地出现一个熟悉的声音:“如果我是你,早就离开VE了。”
萧唯闻言转身,见钟岑雪飘着一头栗色卷发走到她身边。
“就现在晟艺这德性,还能留住多少人才!”钟岑雪品了口咖啡,吊起眼角,向下抛去一抹冷色,言语充满鄙视与不屑。
她的傲慢在整个晟艺是出了名的,张口不饶人、不好与人相处的名声早已远扬,要不是业务能力过硬,萧唯也不愿让这样的人留在自己麾下这么久。
和她说句话,心里一阵堵。
萧唯轻笑,“钟总监有何高见?”
钟岑雪毫不拖泥带水:“VE主编的位置也仅仅是个名头,说白了,你就是资本的工具,必要时候还得当背锅侠。你的才华根本施展不开,理想最终都会沦为高层玩弄权术的牺牲品。我知道你会说‘我不怕’,但我不想看到真有一天你为了逃脱倾轧,耗尽所有精力。”
她转身面对萧唯,语调开始变得柔缓:“陆淮不是什么好东西,以他的段位,最终必将落得个玩火自焚的下场。但郑玟不一样,‘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道理她比谁都懂,她只会‘杀人于无形’。”
萧唯问:“为什么会对我说这些?”
“把你当朋友。”钟岑雪答得很干脆,“我这人,眼睛一直都长在脑袋顶上,能看上的东西少之又少,但你萧唯是其中一个。”
萧唯不禁颔首扬唇。
这话若是从别人口中说出,绝对是一股自恋作恶的味道,但不知为何钟岑雪一开口,倒令人信以为真。
钟岑雪那副冷脸居然浮起一层笑,“论起家庭学识这些条件,你都自带天然优势,离开VE也能生存得很好,你有选择自由的资本。”
她拍了下萧唯的肩膀。
转身下了楼。
这就是钟岑雪,直白到不会和你培养任何感情。
倒也痛快。
萧唯独自一人倚在围栏边,竟然尝不出公司咖啡的味道了。
*
半月以来,沈鸣依一直把自己关在别墅,不出门也不见人。陆淮派来的走狗几乎天天在周围转悠。
腿脚虽然受限,但通信还是自由的。
他一度觉得陆淮命人盯稍根本就是傻瓜行为,但最近几日,他才想明白这么做的原因。
这帮人看的了他一时,看不了他一世。
陆淮和孟宗泉仅仅是不想让他这么快解决此事。
他们一定在利用这段时间密谋些什么。
期限一到,即使沈鸣依再做些什么,都不会对他们产生影响,只是这个期限掌握在他们手中罢了。
这天上午,沈翊拿着个文件袋,突然来找他。
沈鸣依躺在沙发上,斜睨了一眼她进来的方向,没好气地问:“怎么,门口那俩光头居然没拦你?”
沈翊吞吞吐吐道:“我......我哥在外面。”
沈鸣依点点头。
一伙的嘛,果然好办事。
沈翊拉开手里的文件袋,从里面拿出一张写满字的信纸,最上方是显眼的“遗嘱”二字。
沈鸣依瞟到纸上的字体,目光瞬间凝住——是父亲沈凌风亲笔。
他一把抽过来阅遍一字一句。
沈翊说:“对不起,这是二叔走的那天,你还没从学校赶回来,他怕没机会见你,当着我爸的面写的。我爸看见了内容,起了私心,把遗嘱藏了起来,没告诉你。后来我在他屋里发现,一直藏在自己这儿,现在交给你。”
遗嘱里说,包括蓝顶别墅,父亲的所有著作权都归沈鸣依。还有他压根都不知存在的东郊别墅和庄园。
沈鸣依看完,把纸捏在手里,重新躺下,问道:“所以,这个时候你们才突然想起要给我是为了什么?”
沈栎翔的声音忽然出现在门口:“为了你能放我和小翊一马。”
沈鸣依手里的纸被捏得滋啦乱响。
“是我偷走了嘉博会展中心的原图,托孟宗泉卖掉,因为图纸右下结构被损,我没能力补缺,所以又交给杰筑设计加工。”沈栎翔说,“我起初只想卖钱图个干净,没想到被孟宗泉看破,和陆淮合伙拿此事来挟制我。”
沈鸣依咬牙,“那你还有脸来求我放你一马!”
“鸣依,看在小翊帮你保存遗嘱的份儿上,不管怎么说,咱们还是一家人,家丑不可外扬,你总不会看着小翊白白受牵连吧!”
“那你当初偷图纸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自己的亲妹妹呢!”
沈鸣依从沙发上腾起,说话已有雷霆之势。
沈栎翔无言以对。
沈鸣依不想与他再辩驳,将笔塞在他手里,掏出手机,按下视频拍摄键,说:“图纸卖了多少钱,卖给谁,把你干过的事情一字不落地写下来,再把赚的钱一分不少地还给我!”
沈栎翔骤然停笔,打算站起来反驳,却被沈鸣依按在茶几上。
“全都写下来!”沈鸣依严辞,“我会拿着视频去找律师,你要是不还钱,我就把你送进去!”
他用手肘勒住沈栎翔的脖子,眼中的火灼灼燃放,令人畏惧。
沈栎翔望了眼一旁抹泪的沈翊,终于妥协:“350万,一分不少还你!”
沈鸣依缓缓把人放开,看着沈栎翔一笔一划招供。
图纸如若和孟陆二人无关,那陆淮不想让他插手金盛会展中心,一定别有企图。
只是他想起那晚酒店房间的情景,还有心里一直挂念的那个人,终究是不敢轻举妄动。
*
突如其来的假期,让萧唯不知该如何安排。当晚,她干脆拉着行李箱,独自一人前往机场。
她一时想不到要去哪儿,就坐在大厅里,望着不停变幻的航班信息发呆。
那个人的所有事都清晰地储存在脑海中,她忽然萌生出一种想去探究的冲动。
她像是想到些什么,离开座位,走向服务台问道:“你好,请问去络琼湖要先飞往哪座城市?”
“南城。”
“今晚有航班吗?”
“有,一个小时后起飞。”
“好,帮我订张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