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意睡得正舒服时,忽然听见轻轻的一声：


    “喵——”


    应该是隔壁的小虎斑猫又过来了。


    她睁开眼睛。


    天早就亮了，阳光穿过对面两幢居民楼之间的空隙，越过挂得万国旗一样的晾衣架，顺着打开的天井透进来,落在书桌的桌面上,亮得耀眼。


    许知意反应了几秒，意识到自己睡在什么地方。


    寒商放斜了椅背,向后靠着,让她枕着他右边的胸膛,两条胳膊紧紧地搂着她,仿佛唯恐她掉下去。


    不知他昨晚是什么时候这样抱住她的。


    空调还开着,有点凉意，他的怀抱就显得特别温暖,许知意头扎在他胸前,死死抱着他的腰。


    许知意趴在那里,默默地害羞了几秒钟,突然一个激灵。


    她挣扎着想爬起来,去找手机。


    她一动,寒商也醒了。


    许知意着急：“几点了？”


    “别怕，”寒商说，“我调了闹钟。”


    他伸手拿起桌上的手机,“还不到七点，来得及。”


    许知意挣了挣。


    寒商这才突然意识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的两条胳膊牢牢地搂在她身上。


    寒商立刻解释：“昨晚你靠着我睡着了，我帮你换了个姿势，不过没抱着你,后来我也睡了，不知道怎么就……”


    就把她结结实实地抱在怀里了。


    可能也是因为被空调吹的，有点冷。


    寒商看起来稍微有点慌。


    许知意从他身上起来，大方地说：“没关系，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现在时间还早，还来得及回明大吃个早饭，再去考试。


    许知意打算站起来。


    还没起身，手就被人拉住了。


    寒商探身往前，把她重新搂住，压在怀里，抱了好几秒，才松开。


    “刚才不是故意的，现在是故意的。”他说。


    这是最后一天的考试，许知意的心情轻快得像在飞，题目答得格外顺利。


    许知意下午考完出来时，寒商早就考完了，不过他要去咖啡店，今天排了晚班，要上到十点。


    许知意一个人回了出租房，她有非常重要的事要做。


    这段时间忙着准备考试，没时间，现在终于能腾出空来，把寒商的手链编完。


    练了那么久，许知意的手艺今非昔比，一条条细皮绳在她手里乖巧听话，各就各位。


    她坐在那里不动，一心一意，一口气编到了晚上，终于大功告成。


    她一分钟都多等不了，一个人骑着车，风风火火地冲到万合广场。


    咖啡店灯火通明，客人不少，隔着玻璃，就看见寒商正在忙着。


    寒商还穿着那身制服，黑色马甲式围裙，里面白衬衣的袖子卷到手肘，露出一截漂亮的小臂。


    许知意隔着玻璃


    看他，


    ⑷_[(，


    真的是人间仙品。


    她一走进去，寒商马上看见她了。


    他没有打招呼，只用目光跟着她，嘴角噙着一点笑意。


    寒商旁边站着个也是又高又帅的男生，胸前别着店长的小牌子，捅了捅寒商，好像在说：“你女朋友来了。”


    弄得柜台前面几个正在点单的人全都回头看许知意。


    许知意安静地排在队伍尾巴，等轮到她了，才走到寒商面前。


    寒商两手撑住台面边沿，稍微向前，“想要什么？”


    许知意仰头看了一遍他身后墙上的菜单，拿不定主意，“我也不知道，不然你推荐一下吧？”


    “好啊。”


    寒商用手撑着台面边沿，探身越过柜台，放低声音，“本店的招牌店员，要不要？”


    大概从没听过寒商用这种语气跟人说话，旁边的店长严重地哆嗦了一下，捋了捋手臂上立起来的汗毛，去旁边做咖啡去了。


    许知意问寒商：“你们的招牌店员？贵吗？”


    “不贵，免费，”寒商说，“还附赠咖啡和点心。”


    他们家的招牌店员好像很滞销的样子，得搭上赠品才能送得出去。


    许知意点了一杯拿铁和两个马卡龙。


    她刚想付钱，寒商就自己付了，“说好了是赠品。”又解释，“我买是员工价。”


    许知意去找了个角落，坐下刷手机。


    没多久，一杯拿铁被推到她面前，上面浮着奶泡的拉花，是一颗乳白色的心，边沿有一点虚虚的分层。


    许知意抬起头，是寒商送过来的。


    他说：“我刚学没多久，心形做得还不太好。”


    许知意热情捧场：“都已经这么好了，还说不好？不用谦虚。”


    至少左右两边是基本对称的，只有小尖尖有一点歪。


    寒商很有信心：“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他把手里装着马卡龙的白色小瓷盘也放下。


    他马甲的胸口上别着写着员工编号的别针，有点歪，许知意忍不住伸出手，帮他正了正。


    她是坐着的，寒商站着，他怕她够不着，拿托盘的那只手背在身后，俯下身，乖乖地等她正好了，才直起腰。


    不远处座位的两个女生看呆了。


    许知意听见她们说：“他们这家店不光可以看，还可以摸的吗？”


    许知意和寒商：“……”


    许知意低声说：“我等你下班，有样东西要给你看。”


    寒商点头，“好。”


    他转身准备走，隔壁桌看见许知意的咖啡了。


    “那杯拿铁上有颗心诶。”


    一个女孩扬手叫寒商：“请问那种有拉花的咖啡是要特别点的吗？我们也要一杯。”


    寒商答道：“这种是不卖的。”


    两个女孩一头雾水：“啊？不卖？？”


    许知意在心中默


    默地帮他补充：不卖，白送。


    寒商继续忙去了，许知意自己坐在座位里玩手机。


    咖啡店里暗流涌动，所有当班的店员都在往这边瞧。


    时不时就有人来许知意坐的角落走一圈，抹两下桌面，拎着喷壶给旁边的盆栽浇浇水，眼睛却都在许知意身上打转。


    几张桌子特别干净，花盆里的水就快满出来了。


    上一次许知意来咖啡厅，临走之前，寒商追上去送小蛋糕，大家都才意识到，这是他女朋友。


    自此之后，寒商的女朋友在咖啡店里，就变成了一个没再露过面的传说，只在寒商的只言片语里透露过几句。


    是明大学妹，也是中学同学，很会画画。


    今天许知意突然出现，寒商和平时淡漠的样子大不一样，眉梢眼角全是温柔，所有人的好奇心都在噗噗冒泡。


    安静的角落人来人往，许知意只觉得自己像头水族馆里的海狮，很应该收个门票。


    有人忽然在对面位置坐下来，是那个又高又帅的店长。


    店长对许知意绽开笑容，把一杯巧克力慕斯推过来，“店长特赠。”


    “”


    许知意大方点头。


    “是他明大的同学？我上次听他说过，你是哪个系的，哪一级的啊？听说你也是他高中同学？”


    这位是来专程八卦的。


    许知意有问必答，面试一样，照实把自己的履历跟他报了一遍。


    店长的八卦之心终于得到了满足，寒商也忙完了，看见他跑过来坐在许知意对面，眯起眼睛，目光刀一样飞过来。


    店长对他举手做了个投降的手势。


    他站起来，小声说：“我走。我不敢惹他。他最近疯疯癫癫的，动不动就对着墙笑，还把数据线往手腕上绕，也不知道在干嘛。大概这就是恋爱吧。”


    数据线？


    许知意怔了一下，随即明白了，有点想笑。


    十点钟，咖啡店终于打烊了，寒商动手清洁好咖啡机，店长就把他放了。


    “走吧，人家都等半天了。”


    寒商拎起他的背包，挂在肩膀上，过来找许知意。


    “特地过来，是要给我看什么？”


    许知意火急火燎地跑过来了，可现在又觉得这里人太多，不太好意思。


    “你也要回学校对吧？我们先回学校再说。”


    考试周，两个人都熬了好几天大夜，准备今晚早早回寝室睡觉。


    骑车回到明大，来到许知意寝室楼下，寒商停好车，又问：“许知意，所以是什么？”


    许知意知道，他早就猜出来了。


    许知意从口袋里拿出那条编好的手链，在他面前摊开手掌。


    路灯的光落在她手上，整齐细密地编在一起的黑色皮绳泛着微微的光泽，上面穿着颗小小的黑色


    哑光圆扣。


    寒商近前一步。


    “编好了？”


    “是啊，用了好久。”


    好事多磨。


    寒商不拿，只伸出左手，把手腕递到许知意面前。


    “我不知道怎么戴，帮我。”


    “不复杂，就是一个卡扣而已。”


    寒商放低声音说：“许知意，帮我好不好？”


    许知意忍不住抬眼看他——寒商他，竟然，在撒娇。


    许知意小心地把手链绕上他的手腕，扣好卡扣，端详了一下。


    黑色的手链很衬他的肤色，许知意估量的尺寸也很正确，刚好卡在他的腕骨下一点，不松不紧。


    “和我想象的一样。”


    “和我想象的也一样。”


    寒商低头和她一起看，又轻轻旋开那颗圆扣的盖子。


    那颗心还安稳地待在扣子里。


    许知意：“你还要检查一下？”


    “当然，我很担心它不小心没了。”寒商说，“我前些天做过一个噩梦，梦见它放在裴长律包链的扣子里。要是真有平行时空的话，说不定在哪个世界里，它就真的不见了。”


    “不见了也没关系。”许知意仰头看着他，“我再画新的给你。”


    许知意看见，寒商喉结滚动了一下。


    “许知意……”


    寒商低低地叫了一声，向她俯下身。


    他的嘴唇贴住了她的嘴唇。


    寒商的动作极轻，仿佛屏住了呼吸，温热柔软，像蝴蝶的翅膀扫过花瓣。


    只轻轻贴了贴，就像怕吓到她一样，分开了。


    很晚了，周围没有别人看见，像两个人在共享一个小秘密。


    “许知意，”寒商低声说，“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


    许知意心想。


    而且你也不知道，在梦里我是怎么跟你接吻的。你这也太客气了。


    寒商的手从她的胳膊上滑下去，找到她的手握住，“回去睡吧，明天早晨我过来找你，一起吃早饭。”


    许知意点头，“好。”


    他这样说着，手却没有放开。


    许知意现在终于切身体会到，为什么那么多情侣在寝室楼下依依惜别，能磨蹭半小时了。


    因为根本舍不得走。


    “那我上去了？”许知意说。


    寒商嗯了一声，手指还在勾着她的手指头。


    他忽然往旁边偏了下头。


    许知意还没来得及看清那边有什么，寒商就重新低下来。


    这一次，他抬手捧住她的头，嘴唇压在她的嘴唇上。


    比刚才的吻实在多了，时间也久得多。


    过了好一会儿，寒商才松开。


    许知意伸手绕住他的脖子，把他重新拉低，踮起脚，又主动贴了贴他的嘴唇。


    “那我明天等你。”


    得主动一点，勇敢一点，许知意心想，不能让他误以为她不喜欢。


    寒商是真的感受到了她的态度，深深地望着她，“好。”


    他跨上单车，背好背包，踩下脚踏之前，又瞥了旁边一眼。


    许知意已经看见寒商一直在看什么了。


    裴长律站在拐角的路灯下。他穿着件清爽干净的宽松白T，米色短裤，靠着灯杆，望着这边，像是正在等人。


    等寒商走了，裴长律才走过来。


    许知意迅速地想了一下，这幢楼里有他认识的女生吗？明希师姐走了，他又新交女朋友了？


    “等人啊？”许知意跟他招呼。


    “嗯。等你。”


    许知意纳闷：“等我？有事找我的话，给我发个消息不就行了，干嘛站在这儿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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